药厂快要建好之时,她让人在个个坊间都购买门面,就如同如今的社区服务站一般,一个坊就好比一个社区,药店要遍布各个社区才能更方便有需要的人,当然销路也会更为广阔。
这日李玄意陪着她在坊间转悠看门店之时,经过一个较为僻静的街道,李玄意忽然示意车夫停了下来。
梁嫤狐疑看他,“怎么了?”
李玄意却是侧耳听了听,道:“有热闹,你看不看?”
梁嫤更是好奇,李玄意并非好是非的人,今日怎的主动邀请她看热闹?
见他目光有问询之意,梁嫤便点了点头,“既是你提议,看看也好。”
两人下了马车,让一众伺候的人都守在马车旁,不必跟来。
李玄意带着她,脚步轻微的向街角走去。
“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徽墨了?徽墨有多贵你知道么?买不起就别用!竟敢来偷!今日教训你是为了你好,没听人说过‘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么?你这有爹生没娘教的,我就替你爹你娘来管教你!”几个半大的孩子,将另一个少年围在中间,身量高壮的孩子指着被围在中间,背靠着墙,缩在墙角的少年说道。
那被围困的少年原本缩在墙角,抱着脑袋,此时却不知怎的,竟暴怒起来,扔下手中书,拉扯着那身量高壮的孩子,便一拳头揍了上去,“你才是有爹生没娘教!你才是!你才是!”
他一面暴怒的喊着,一面将自己的拳头不断的冲那孩子脸上挥去。
他抱着头蹲在墙角的时候梁嫤没有认出他来,这会儿他跳起来打人,梁嫤却一眼看出,那个暴怒喊着揍人的少年,可不就是梁明渊么!
梁明渊趁那高壮的孩子不备,狠狠揍了他几下。
等那孩子反应过来,大手一挥,他则完全不是对手。
一巴掌就被挥的后背撞在墙上。
另外几个少年立即上前按住了他。
高壮的孩子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梁明渊揍过的地方,“胆子不小,偷了我的东西,还敢跟我动手?”
“那徽墨不是偷你的!”梁明渊被几个孩子按在墙上,口气却不弱。
“不是偷我的?那是哪儿来的?别跟我说是你那爹给你的,他已经被丹阳公主给休了,踢出公主府去了!我都听我阿娘说了,你爹现在落魄犹如丧家之犬!前几日还被人追着要债呢!你还在这儿装什么横!京城这地界儿谁不知道谁呀?”高壮的孩子一面说着,一面拿手拍着梁明渊的脸。
梁明渊气的脸色涨红,却无可反驳。
“哦,对了,下半年的束脩你还没交的吧?再不交,弘文书院可是会将你撵出去的!到时候咱们连同窗都做不成了!看你还怎么偷东西?”高壮的孩子嘲笑他道。
围着梁明渊的几个孩子都大笑了起来。
梁明渊脸色难看,啐了那高壮的孩子一口,“我没偷东西!你胡说八道!那根本不是你的徽墨!”
高壮的孩子抹了把脸,见梁明渊竟敢吐他口水,立时大为恼怒,双目圆瞪,一拳砸在梁明渊的肚子上。
梁明渊吃痛哀嚎了一声,却被旁的孩子钳住胳膊按在墙上,连躲都没地方躲。
那打人的孩子似一拳不解气,又照着梁明渊的肚子狠捶了几拳。
梁明渊的表情痛苦不堪,似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钳住他胳膊的孩子把手一松,他便呻吟着往地上滑去。
“哼,没出息的东西,有本事站起来跟我打呀?借你十个胆子!”高壮的孩子一面说着,一面伸脚踹在梁明渊的身上。
旁边的孩子也都跟着,对倒在地上的梁明渊拳打脚踢。
梁明渊只能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忍受着,喉咙里呜咽的声音,仿佛一头受伤的小兽。
李玄意正欲上前,却被梁嫤一把拽住。
梁嫤冲他摇了摇头。
突然一个高瘦的孩子从街道另一头跑来,大喊道:“景王府的车架就在外头!景王妃来啦!”
几个正在打人的孩子一愣。
其中一个恍然道:“景王妃不是梁明渊的阿姐么?”
高壮的孩子抹了把头上打出的汗,“我娘说,她姐早就不认他了,听闻景王妃大婚,都没叫他露面!”
“好歹是他姐,万一看到咱们欺负他……”
高壮的孩子啐了一口,“算你好运,下次偷东西再被我抓住,打断你的腿!”
说完高壮的孩子一挥手,几个孩子吹着口哨,一溜小跑离开了。
梁嫤以为自己真是被发现了。
看到梁明渊被欺负,她并不打算上前多管闲事。可若让人发现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阿弟被打,她都无动于衷,不知内情的人,难免觉得她太冷漠无情。
正欲走出去,李玄意却是冲她摆了摆手。
那高高瘦瘦的孩子手里拿着几本书,径直走到梁明渊面前,目光根本没有向梁嫤和李玄意藏身的地方看。
“他们总是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姐姐?”高高瘦瘦的男孩儿半蹲在梁明渊身边问道。
梁明渊嘴角眼眶都被揍的渗出血来,右腮帮也肿了,一张小脸儿甚是狼狈,他看了那少年一眼,“谢谢你,我没事。”
那少年蹲着看了他一忽儿,缓缓起身道:“没事那我先走了?”
梁明渊点点头。
待那少年走远,他才从地上坐起了身子,被倚着墙壁,脸埋在膝头。
梁嫤看到他瘦削的肩膀微微抖了起来,像是哭了,却没听到他哭泣的声音。
忽而天上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雨丝落入衣领中,猛的一凉,让人忍不住缩着脖子。
梁明渊却独自坐在墙角,仿佛无知无觉一般。任雨丝,落在他头上,背上。他只趴在膝头动也不动。
梁嫤拉着李玄意的手,缓缓向马车处走去。
离得远了李玄意才低声问道:“不去看看他么?”
梁嫤微微摇了摇头。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春生撑着一把大伞上前迎接两人。
梁嫤在李玄意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宽大舒适的车厢将冰冷的雨阻隔在外。
听着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的雨滴砸在车厢壁上,梁嫤看了李玄意一眼道:“走吧。”
李玄意握住她的手,缓缓点了点头,“走——”
车夫闻声,“驾——”驱赶马车前行。
梁嫤伸手挑开车窗帘,看着愈来愈大的雨势,在坊间宽阔的路面上激起的一层雨雾。
雨幕之中,几乎看不清人影。
街角那个抱着膝盖埋着头的少年,更是不可见。
“如果担心,就回去看看。”李玄意在她身边低声说道。
梁嫤闻言放下挑着车窗帘的手,垂眸道:“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已经长大了,也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没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后悔的机会,我帮的了他一时,却帮不了他一世。”
看着梁嫤脸上认真的神色,李玄意没有再劝。
至于梁明渊后来如何冒着雨回到了他和梁鸿的家,如何解释自己一身的伤,如何想办法交起下半年的束脩,皆与梁嫤没有关系。
当初他偷走梁嫤医案,并且和梁鸿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将这段姐弟情谊消耗殆尽了。
梁嫤这段时间忙着在长安各个坊间挑选铺面,开设仁济堂分店,并且忙着将制成药的药厂开始投入试生产。府中的事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府里的事物,她都交给细心的白薇负责,只需每日黄昏向她汇报一下当日的事情即可。
常乐公主整日都少不了幺蛾子,不是嫌饭菜不合口,就是嫌屋里的摆设碍眼,今日打碎个茶碗,明日打碎个瓷瓶,总之日日都有事。没个消停的时候。
梁嫤太忙,没时间应付她,便由着她来,只将被常乐公主毁掉的东西折合市价,从常乐公主的份例里头扣就是了。
反正她嫁妆多,不心疼,梁嫤更不会为她心疼。
唯有白薇每每看着账单摇头叹息,“今日打碎这花瓶,够普通百姓五口之家花用上大半年了!唔,还是每天都吃肉的花用!”
梁嫤闻言看了眼账单道:“价钱上浮三成从常乐公主的份例里头扣,总是打烂东西,是手滑不长记性吧?”
“公主这个月的份例已经扣光了!”白薇抬头说道。
“那就从下个月的份例里头扣!”梁嫤微微一笑,又埋头和阿丑研究药厂的事情去了。
常乐公主听闻此事,大为光火,“她凭什么扣我的份例?”
杏雨和梨云闻言都不敢接口。
“哼,她执掌中馈就是这么掌的么?我倒要问问王爷,她凭什么这么苛待我?!”常乐公主怒拍着凭几道。
“王妃,她敢这么做,还不是仗着王爷宠她么?女子嫁了人,王爷又没有和荣王荣王妃住在一起,过的好不好,全看王爷心里向着谁!”梨云一面看着常乐公主的脸色,一面小声说道。
常乐公主白了她一眼,“你当我不知道么?可是……可是王爷他根本不来东苑啊!我有什么办法……”
“王爷不来,王妃可以主动去啊!”梨云眨了眨眼睛。
她们伺候在常乐公主身边的人,自然是希望自家主子过得好的,自家主子得宠,她们的日子自然更好过。眼看着自家主子大婚到现在,王爷都不曾来过东苑,她们做婢女的心里的焦急一点儿不比常乐公主少。
“我去?”常乐公主挑了挑眉看着梨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