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范家真的被抄,谁买不一样?官府要干的事,普通民户管得了吗?再说既然是拍卖,那这块地就是姓公而不姓私,为什么我就买不得?
回到城里,已是下午时分。王伦没回家,而是直奔李师师的私宅。她答应了给自己帮忙的,请她出面,当地官府多少要给点面子的吧?
宋万对御街这等繁华所在很不习惯,完全是一幅庄稼汉呆头鹅的作派。反倒是王伦轻车熟路,让他大生钦佩之感。
到底王兄弟局面大,这些地方出入的人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而且他再是愚钝也知道李师师是什么人,王伦就这样施施然地登门!而老鸨也是看了他一眼,就让其进去了。
“你看中了安仁村的一块地?”李师师看着王伦风尘仆仆的样子奇怪地问。
“是啊!”王伦对她的奇怪表示奇怪,难不成那儿有什么不合适?
“可是人家不卖?或是价格谈不拢?”王伦来找她,肯定是事有不谐。不过如果因为这个事,她便爱莫能助了,做生意而已,总不成强人所难吧?
“不是----小可怎能做那强买强卖之事?便是价格也会极公道的。”
“那有何困难?当地官府怎么说?”
看得出,李师师对王伦的事还是很关心的,也许这里面有她一分宣传上的分红,是以上心吧。在她想来,如果王伦出价合适,主人家再愿意卖的话,最大的阻力便来自官府了。
“倒不是这些----我看中的那块地已经被祥符县贴了封条,若要买卖,中间会大有瓜葛。”王伦并不夸大地说。法拍地,里边深浅不清楚,还有闻学究等当地人的阻力,只怕得来有些难。
“我说甚么事!若是县里贴了封条,莫不是有些碍处?----这些也没什么难处,我让红玉带你直接处理好了----只是那家人为何被封?”
宋时官员因贬官或获罪被抄家是常事,便是民间因田产诉讼而被封屡见不鲜。这等事情在王伦看来是难事,于她却完全无碍。相反,这些田地因在官中,处理起来极为简单,要知道这全天下管理田地的机构“西城所”,正是杨戬的手笔。
此等小事,却根本不需要惊动他。
“小可听说是朝中的什么秘书少监叫范良的,因为恶了杨少保而获罪。”杨戬是检校少保,这个本来是文官的高级职务,宋徽宗封给他这个宦官,官场上便称其为杨少保。
李师师应该不知道其人其事,只是淡淡地说:“奴家对朝堂上的事是不清楚的,便是官人切莫自误。”
她是好心,王伦对朝廷中事本就无意掺和,当下点头道:“小可只是说与娘子,在商言商,可不理会那些事,只是他家的那块地是极好的。”
李师师便笑起来:“什么好地,让官人这么热心!得空见着杨少保,跟他说说这事就成了,然后就让红玉陪你到祥符县里走走。”
王伦见她说的轻描淡写,知道越如此越说明其事可成,不禁大喜道:“若如此更好!小可便有时间建了工坊,等赚到了钱,赶紧奉上娘子,稍作缠头之资。”
他这段时间得空便恶补这个年代的习俗及知识,不免有时会乱用,其实这“缠头之资”却是用得不对。
古代歌舞艺人表演时以锦缠头,演毕,客以罗锦为赠,称缠头,后来又作为赠送女妓财物的通称。给钱给李师师很符合她的身份,但是人家这是代言费,可是名正言顺的收入,并不是他“赠送”的。
好在李师师应该也没收过代言费,所以对于那笔钱到底算是“赠”还是“赚”,她也没多大概念。不过她听了王伦说,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弄得王伦自己心里猫抓一样。
别有风情向小园,被这种天香国色那么一看,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奴家帮官人做事,可不是稀罕什么代言费!若是缺钱,奴家自己去给客人唱支小曲还来得靠谱些!”
这话说得…真是伤人啊!不稀罕钱,难道贪图哥这个人?
然后李师师一句话便打消了他的意淫:“奴家只是欣赏官人一身才华!只是奴家好意请官人喝茶谈心,官人却做了首《丑奴儿》,让奴家好生难过!”
这个真不好意思,王伦当时只是不爽于被周邦彦逼着做词----想卖弄他完全可以单独找李师师么。另外,也是在心里存着一股不知名的心思突然想在李师师面前刺对方一下的,然后就做了那首词。
不想这两天竟然在东京城里发酵了,既让他的“词名”确凿,又让周邦彦灰溜溜的,都说清真居士吃了瘪。估计这东就有许多人对他和李师师的亲密关系既忌且妨吧,但无形中,王伦踩着周邦彦的肩膀火了。这个事,甚至连杜迁宋万都知道了,晚间戏谑着问他当日之经过,可见此事传播之速。
害得周邦彦这几天都没心情再来师师这边谈心,据说是憋着劲做词呢。
“娘子此话怎讲?小可只是有感而发,被人有心歪曲理解!不过周先生负一代词宗,岂会把这个放在心上?不过小可也心存愧疚,这才萌生请娘子代言,其实存着负荆请罪之意。”
他反应也是极快,迅速地把请李师师代言说成是给对方添好处的善举了。不过若细心一想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一年两万贯的代言费,着实不低了!
这肥皂看起来是那么的本小利微。
可是王伦还是不明白,其实对李师师而言,这个价格并不足以让她为自己如此吆喝的。要不是因为杨太保,她恐怕不会那么热心也未可知。
好吧,李师师笑起来。她是风月场中小意惯了的,对王伦善意的逢迎也不去揭穿。但见她巧笑盼兮,双目传神,令人心动:
“若官人真的想负荆请罪,那就请官人对奴家拿出诚意来…奴家听说,官人在阎婆惜那里就席间做了一首《贺新郎》。奴家一直想,难道奴家就这么不堪,三番五次都不能入官人的眼、连做一首词都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