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司机谈好了价格,当时还没有计程器,一般来说,在起步价之内的路程没什么争议,可要是超过了起步价的路程,那就在你和司机谈了,如果只是稍微远了一点的话,他们一般就会多找你要五块到十块不等的。
最后,我和他谈好了,还是多加了五块钱,这在当时的价来说还算是公道的。
我坐到了车的后排,先前,我俩还是谁也不搭理谁,车开了一会儿,司机就头也不回的开始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
“我说,小兄弟,你这大半夜的是不是刚打完架回来啊,我看你这身上怎么都是土呢。”
“哦,没打架,刚才道儿黑,我不小心给摔倒了。”我一听司机这么说,就拍身上的土。
“哎,别在我车上拍,太脏。”司机一看我这举动,赶紧拦住我说。
“哦,不好意思啊。”
听司机这么一说,我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如果说在平常,像他怎么和我说话,我肯定不会买他的帐的,不过,现在,我还得用着人家了,所以还是低调点儿好。
“咳,你也别骗我了,我最小的一个弟弟,就跟你这岁数差不多,他在学校就是调皮捣蛋型的,没事儿三天两头的总惹祸。就跟你这情况差不多吧,你这我一看就是刚跟人打完架的样儿。”
我一听司机这么说,也就不再隐瞒了,只是不好意思地冲他嘿嘿一笑。
“哎,师傅,待会儿在道儿看见能打电话的地方在一边儿停一下,我打个电话的。”
“行。一会儿看见就给你踩一脚。”
我这时候是真的不想再坐霸王车了,幸亏我灵机一动,想到了先给四辈儿家打个电话,让他提前下楼帮我把打的钱交了。一般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睡觉,不过,我就是有些怵头万一是他爸接电话,不过,相比之下,怎么也要比给我自己家里打电话要强不少的,所以,两者相较还是取其轻吧,就给他家打了。
“在这儿停,行么?”司机放慢了车速,问我。
我透过车窗一看,道边儿的是IC卡电话亭,可是,我口袋里没有IC卡,只能用剩下的俩零钱到类似小卖部的地方打个公用电话。而且,平常在这个地段,我还真没注意到过哪儿有可以打公用电话的地方,只能说,有的时候,我的观察能力确实欠缺的,要不,一路记下从程燕家到我家究竟有多少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那再遇见类似这样的情况,就不会抓瞎了。
结果,车一直都开到能看见四辈儿家楼的地方,我都没找到一个可以打公用电话的那种小卖部,我们家楼下附近倒是有,好吧,我只能在这里打电话了,还得让司机等着我。
“师傅,你等我会儿的,我下车打个电话去。”我很客气的对司机说。
“没事儿,去吧。”司机也挺通情达理的。
我几步跑到了道边儿的小卖部,就给四辈儿家挂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还没接电话的时候,我就一直祈祷千万别是他爸接电话。
那头通了,还好,是四辈儿接的电话。后来,我也听四辈儿说过,一般这个时候往他家里打电话的,都是找他的,所以,他都会抢着接电话的。
“喂,谁呀?”电话那头四辈儿问道。
“四辈儿,我。你方便下楼么?”我开门见山的说。
“怎么了,有嘛事儿啊?”四辈儿问我。
“哦,我刚从程燕家出来,这不下午把钱都凑给宝贝儿了么,我口袋里没嘛钱了,你出来帮我交下打的费。”我和四辈儿说什么话,也从不避讳,不用走太多的脑子。
四辈儿一听,很痛快的就说:“行,你在哪块儿了?我这就下去。”
我往四周瞅了一下,就说:“二街十字路口拐角糖炒栗子边儿上的门脸儿。”
“行。”
四辈儿撂了电话,我的心里也有底了,终于这次不用再坐霸王车了,作为一个资深的点儿背少年,这次我终于可以从这种非主观逃票的窘境中摆脱了。
我回到了的士车跟前,对司机说:“稍等一会儿啊,师傅,我一哥们儿一会儿就过来。”
我说到这儿,司机也算是明白了,就点了点头,自己掏出一盒烟出来,也没跟我客气,自己点上就抽了起来。我也自己掏出了烟,边抽边等四辈儿。
等了大概有四五分钟的样子,就看四辈儿从道儿对过往我这边走。
我就跟生怕他看不见我似的,扬手招呼他:“哎,四辈儿,我这儿了!”
四辈儿来到了车跟前,问了司机价儿,这个司机还算实在,并没有多要钱,甚至多等了我会儿的钱也没有算上。
四辈儿把钱给了他,还找他要了发票,说他能报销。其实,我知道,就是他爸的单位可以报销。
车刚开走,四辈儿就问我:“哎,晓永,你饿么?”
“本来不太饿的,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点儿饿了。”
我知道,四辈儿是要请我吃夜宵了。难得四辈儿主动说要请我一次的,虽说我俩在一起吃喝不分,可一般都是我交钱的,他也没跟我客气过。今天我就是想交都交不了,我没钱。
四辈儿指着大道对面还没有打烊的烧烤店,对我说:“那行,咱俩上对过儿烧烤那儿吃点儿嘛去。”
“行啊,走啊。”我答应的倒是很爽快。
我在台球厅里吃的烧饼就腌萝卜虽然味道还不错,但根本也没什么油水儿,所以四辈儿一问我,我就答应和他一起吃了。
我俩进了烧烤店,推开第一道门后,迎面又是一道大玻璃推拉门,而在这两道门之间摆放着一个烧烤炉架,可以看到炉架中的黑炭下星星点点微弱的火光,再往里面走,就是正厅了,我看到,这里面基本上除了靠墙角上有一男一女,面对面的坐着在吃烤串儿,就再没有其他什么客人了。
一个伙计正在用火筷子捅着煤炉子,见我俩进来了,把手在围裙上一蹭,就笑着问我俩:“小哥俩吃点儿嘛啊?”
我看到伙计竟然把脏手蹭在了围裙上,就和四辈儿小声嘀咕着:“我考,这你妈不怎么干净啊。”
四辈儿也看到他这一举动了,不过,他倒是很淡然的说:“没事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再说,都是烤熟的东西,你怕嘛啊。”
说完话,他就找了靠炉子的一个位置坐下了。
我一看没辙,谁让是四辈儿请客呢,客随主便吧,就跟着他坐了下来。
就在伙计给我们拿菜单的功夫,我就听到身后的推拉门开了,紧接着一股凉风顺着门缝灌了进来。
“来十个腰子,十个肉串,再拿瓶儿瘪子。”一道挺粗犷的声音,从我身后的门口传来。
我下意识的回头瞅了一眼,就看说话的这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头上戴着个雷锋式的遮耳军帽,(也就是55式解放军毡绒帽)他的脸上被风吹得通红,下巴胡子拉碴的,看着有些邋遢,身上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棉服,两只手互插在了俩袖口儿里,看那意思他还挺冷。
“好嘞,稍等一会儿,啊。”伙计说完,就把菜单放在我们面前,对我俩说:“你俩先点着啊。”
四辈儿不等他离开,就说:“哎,给我们来二十串肉筋,再来碗酸辣汤。”说完,就把菜单往旁边一推。
这时候,刚进屋的那个男的径直走到了火炉子旁,伸出俩只冻红的手来烤火。
他烤了几下后,就一屁股坐到了我俩旁边的桌上,刚坐下就又提高嗓子朝刚进外屋的伙计喊:“哎,再给我加俩烧饼,要热乎的!”
“好嘞!”伙计答应完,很快就从外屋端过来一个放着俩烧饼的盘子。
那男的看了眼,就说:“我不是要热乎的么,介似嘛啊!”
“这就是热乎的啊,您了要嫌不热,要不我再给您烤烤去?”
那男的挺不耐烦的一摆手,说:“快去,快去。”
伙计只把他要的那瓶瘪子放到了他桌上,端着盛烧饼的盘子又回到了外屋。
过了会儿功夫,伙计就把烤好的肉串儿拿过来十串,放到了我们这桌。
那男的瞧了一眼我们这桌,就冲伙计喊:“哎,我说你快点儿啊,我的呢,多前儿上来啊!”
“这就好,再稍等一会儿啊。”伙计一边忙活着一边说。
我冲四辈儿一撇嘴,四辈儿就对我小声说:“咱吃咱的,甭搭理他。”
不大会儿功夫,那男的跟前也摆上了烤串。
就在我们吃着的功夫,就听屋外又有人说话了。
“两瓶二锅头,五十个串,快点儿啊。”这句话说完,推拉门一响,就从外面走进来好几个人。
他们这一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凉气儿,把屋里刚刚热乎点儿的温度瞬间又给带凉了。
进来的是五个人,看样子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太多,顶多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这几个人一看就都是玩闹的样子,一个个的都留着长头发、大中分的,而且穿的花里胡哨,这大冷天儿的竟然还有个人敞着怀,露出了腰间骷髅头皮带上别着的攮子套。
这几个人又都是血气方刚正当年的大小伙子,坐到一块儿,当然免不了要吹吹牛逼,败败火了。
我就见有个小子单脚一蹬凳子,对坐他对面儿的另一个说:“以后再他妈遇上刚才那样儿的,也别他妈废话,上去直接就去了他!”
“没错,就是他妈欠弄!”另一个帮喝着说。
本来,这几个人说话除了声儿稍微大点儿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儿。
可是,这时候,那个戴着毡绒帽的男的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本来就有爱管闲事的毛病,就看他红着脸,把手里喝得只剩下小半瓶的瘪子往桌上一顿,俩眼盯着酒瓶子说:“我操,还挺牛逼的哈,个小巴揦子的,吹鸡巴嘛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