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只能强迫自己吃下这碗面条,毕竟是非常时期,轮不到她在那儿死作。
总算吃了一半,但还剩下不少。
江舟悄悄看了一眼季岸,却和他的眼神撞个正着。
没来由地的一阵心虚。
季岸自发拿过江舟的面碗,呼噜呼噜,把她的汤都喝尽了。
面馆的人很少,大概是下大雨的缘故,除了他俩就没有别人了。
开着窗子,油烟味还是很重。
江舟撑着头看窗外的雨,像一颗颗小珠子,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是在这儿坐一会儿?还是离开?”季岸看着正在盯着窗外出神的江舟问道。
“走吧。”江舟说。
味道过于油腻,问得胃里不太舒服,还是去外边透透气。
两人紧赶慢赶的回客栈,还是被淋了不少雨。
江舟马上冲了个热水澡,她可不想感冒。喉咙难受鼻子堵住,这感觉,她非常讨厌。
洗完澡,季岸进去洗了。
江舟问前台要了个吹风机,看上去非常陈旧,用着也陈旧。
搬了张小椅子,开着电视机,拿着今天踩湿的鞋子,开始用吹风机吹。
季岸的洗澡速度非常的快,她一只都没吹好,他已经光着膀子出来了。
偶然接触到他裸露的皮肤,冰冰凉。
“你怎么回事?洗了冷水澡?”江舟惊讶地问道。
“没热水了。”季岸平静地回答。
这热水器,储存的热水量不够多,直到季岸去洗,热水就不剩多少了,重新再烧,还需要很久。
江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哦,是我把热水都用完了。你又没等水重新烧好,就进去洗的缘故吧。”
“嗯。”季岸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找了衣架晾好。
看着天气大概是不会干了。
“吹鞋?”季岸看着江舟。
“是啊,都湿掉了。”江舟回答。
“可明天还要穿,还是会湿掉。”季岸说。
“你这就,真的很男人了。湿了不弄弄干,明天踩进去多难受啊,而且可能还会发霉馊掉!”江舟嫌弃地说道。
“那衣服呢?”季岸指着衣架上晒着的湿衣服。
“弄干啊。”江舟说道。
“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也还是下大雨,湿气重,干不了。”季岸说。
“那就把空调开了,用风把它吹干。”江舟回答。
“那可以。”季岸总算明白了。
说他糙汉子果然就是糙汉子,江舟心里想。
床对面的小电视机正在播放一部偶像剧。江舟瞟了几眼,无非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老套戏码。
这种超现实的、白日梦一样的电视剧,真是看得江舟觉得牙疼。
就是因为这种剧大行其道,才让多少小姑娘整天沉浸在幻想中。
现实中的霸道总裁,不说长得有多英俊,而是不管长得如何,也不会看上一个整天浑浑噩噩傻笑度日的傻白甜。
那些总裁偶像剧拍的场景,各种衣香鬓影香车宝马,好像这就是生活的全部。
但事实呢?
“换个频道。”江舟说。
季岸找了找遥控器,被压在了江舟的衣服下。
帮她调了一个纪实频道。
她果然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
江舟站在床前,看着这狭小的单人床,突然犯了难。
她本就不能接受睡觉的时候旁白呢有别人,何况这张床还这么小。
虽然她睡觉的姿势像一具挺尸。
季岸站在一边,看出了她的顾虑。
“你睡床。”他说。
“那你呢?”江舟转头。
“我趴在桌上睡就行了。”季岸把椅子摆好,拿了件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他还真准备这么睡?
“其实挤一挤还是可以的。”江舟说。
“你不是喜欢一个人睡吗?”季岸反问。
“对啊,但是我可以试试。”江舟拍拍床,“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对象是你,或许我的身体早就已经习惯你了呢。”
这句是江舟瞎说的。
否则以季岸的脾气,死活都会在桌子上趴着睡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晚上会不会强烈排斥他。
“你确定?”季岸问。
“确定。”江舟回答。
“会很挤。”季岸说。
“嗯。”江舟回答。
“我睡觉不老实。”季岸再三确认。
“哦。”江舟说。
“我知道你睡眠不好,我会打扰到你。”季岸认真地说。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脱裤子的时候看你干脆得很!”江舟的劲头又上来了。
季岸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躺下。
只占了小小的一边。
留给江舟的位置非常大。
江舟故作镇定的调笑了一句,“还不是来了嘛。”
她也躺下,穿着一条黑色的真丝睡裙。
床很狭小,躺下就会碰触到对方的身体。
季岸明显感觉到江舟的动作有点僵硬。
江舟自己也意识到了,心里又不免觉得失望,都做过多少次了,同床共枕的时候还是僵硬。
她尽量让自己放松,想象自己还是一个人,只是床小了点。
季岸不去揭穿她,他故意不去看她。
他知道她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关了灯,江舟闭上眼,房间里只剩不知道在播什么节目的电视机开着。
透着蓝色的光,有种迷幻的味道。
江舟舔舔唇,她因为刚才躺下的姿势,裙子的下摆都游移了上来,到了腰际。
外面下着大雨,屋里空调的杂音轰鸣着。
她突然想到那个在夷山的雨夜。
她被他捉弄,她却不恼。
像有只小猫的爪子在挠她的掌心,痒痒的,她更加渴望。
拥有是一种过程,而不是结果。
在老旧空调中途熄火的那一声叹息中,她转过身,扑上前。
在若明若暗的光中,准确无误,找到他柔软的唇,插入他坚硬的发。
僵硬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在自我中迷失,在爱里找回自己。
……
江舟从来都没有睡的那么沉过。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将近十一点,季岸恰好拎着饭从外边进来。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江舟坐在床上,头发散乱,一脸茫然。
“十点半左右吧。”季岸把饭放在桌上。
“我居然睡的那么沉。”江舟起身,大剌剌脱了睡裙换上衣服。
“何止是沉,睡得特别死。”季岸补充道。
江舟去刷牙洗脸,牙膏泡沫在嘴里,含糊着问:“买了什么?”
“看到有卖生煎包的就买了、豆浆,还有一碗银耳羹。”
“生煎?”江舟有点兴奋。
她漱完口,急匆匆跑过去。
“我觉得你不要太激动。”季岸说。
毕竟这个肯定不是正宗的上海生煎。
江舟一看,果然也就焉了。
小小的,外皮厚厚的,咬上去一点都不脆的样子。
但江舟还是捏了一个,咬了一口。
还算凑合,不是很难吃。
“还行。”江舟又喝了一口豆浆。
“不喜欢就喝了这碗银耳羹。”季岸看出江舟的勉强。
“想想我之前,唉。在上海的时候,经常跟成闫一起吃这些早点,我每次都会浪费很多。”
江舟又咬了一口生煎包,不,应该是小包子。
“嗯。”季岸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怎么,吃醋了?”江舟笑着问道。
“没有。”季岸说。
他不承认,江舟也就不追问。
其实,问完她就有点后悔。
如果他回答,“是”呢。
那才是让她慌乱的时候。
她还能插科打诨地说过去吗?
殊不知在她这样想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回答“是”,她会怎么说下去?
她对自己是不是也有一点真心呢?
他不知道。
“你好像从来没有要问我过去的想法,都是我主动说给你听的。”江舟舀着银耳羹说道。
“确实,没有过。”季岸吃掉江舟咬了几口之后的生煎。
“你不问我,也不让我问你。”江舟说,“那我不应该自己就告诉你了,这样不太公平。”
“你可以不说。”季岸说。
“但我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告诉你。”江舟看着季岸,“可能是你一开始就给我一种特别靠谱的关系吧。”
“是吗。”季岸反问。
“虽然你总是这幅死样子,但我意外地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江舟突然开始推心置腹。
所以你总是想要接近我,就是觉得很有意思?
“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烂人?”江舟问,又自己回答,“确实是。”
“那就说说你在美国读书的时候的故事吧。”季岸突然说。
“你想听?”江舟略感意外。
“嗯。”季岸说。
“大概就像那一类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一样。整天无所事事,无恶不作。最过分的就是曾经施暴过林雨。现在想想,如果在那个年纪,在那个陌生的国度,我也被一天一夜关在厕所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们回去的时候,再去一次巴水庙吧,人啊,遇到了一个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喜欢去请求神明。”江舟说。
“还有呢?”季岸问。
“还有就是,那个占据了我整个青春的男人。他叫成阙。成阙城阙,就像一座宫殿,关了我好久好久。”
“他是怎么死的?”季岸问。
“嗑药,出现了幻觉,跳楼死的。”江舟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也嗑过药。”江舟笑了笑,笑容却带着凄惨,“成阙总是跟我说,嗑完之后,他就仿佛飘在风中。可能跳下去之前,也是觉得自己在风中。”
“那种药,叫wind。”
Gonewiththewind.
随风而逝。
季岸的心脏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