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拿。”
见丽人面色有些僵硬,欧康诺主动提起了她手中的行李箱,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而后,他便当先走上了登船梯。这个时而俏皮,时而严肃,时而天真,时而成熟的家伙,丽人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带着好奇与探寻。
一边是欧康诺军官的伟岸身份,与他死里逃生的传奇经历组成了奇幻的色彩,一边是他总带着一副大男孩般的天真笑容,却总能绅士地照顾到他人的心思,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丽人的一颗心,已经将欧康诺的影子,深深地印了进去。
不过,此时的西装男倒不这么想,随口就说出这么唬人的事,把自己未经世事的妹妹吓得不轻,他这会儿看着欧康诺上船的背影,却是带着审视的眼神。
“你说得对,下流,粗鲁,无赖,不讨人喜欢。”他评判道。
丽人看向西装男,保持微笑,没有反驳,她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给深深地隐藏了下去,仅仅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尽管西装男察觉不到这点。
“各位早!”
身旁传来一道问候,丽人转过头,看到来者,一脸晦气。
“天哪!你来干嘛?”她抱怨道。
当初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自己失业的哥哥小偷小摸惯了,多亏已故的父母曾为埃及开罗古物博物馆给予过大量的资金支持,自己才能在那里谋得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以大体维系兄妹两人的日常生活开支,虽然她去那里寻职的本意,是源自于热衷研究古埃及历史的性格,源自于身上来自母亲的埃及人血统,源自于身为探险家的父母,对她的耳濡目染。
前几天,她的哥哥偷窃了一点钱财,照例又喝醉了。不曾想到,他这一次酒醉中行窃,想再照例编个谎话,给丽人带了一个说是买的,实则偷来的小宝贝,结果一向被她埋怨送的都是些没用,不值钱玩意的他,竟然破天荒地拿出了一件真正的宝物,那是从同样喝醉的欧康诺那里,摸到的一个奇特的宝盒,里面附带着一张地图,一张寻宝图,直通极富有的赛提法老埋葬地,传说中的亡灵之城,同时也是宝藏之城的哈姆纳塔。
令人惋惜的是,似乎是无意间,极力反对丽人去这座失落之城探询古文明,以及她的哥哥前往那里寻宝的开罗古物博物馆馆长,竟然在查看地图时,将其放在灯焰旁。好巧不巧的,等到丽人和她哥哥两人极力扑救后,图上有关城市位置的信息,已经被烧掉了。
于是,两人不得不找到宝盒的上一任持有者——因为酒醉后与人斗殴,被关进监狱,又因为不羁的言行,包括捶打西装男,强吻丽人,反抗狱卒,这些行为在内,激怒了性格恶劣的监狱长,即将被判处绞刑的欧康诺。
欧康诺知道哈姆纳塔的位置,因为他本人就亲自去过,虽然他在那里什么都没找到,反而还吃了一个惨痛的败仗。
于是,在行刑前,为挽救欧康诺这个活地图,丽人与监狱长进行了一番交易。赎金从一百磅升至五百磅,这奸猾似鬼的监狱长,还是不满意,更想染指丽人的身子。结果手伸到丽人大腿上的他,被惊怒的后者拿书一下拍走,被一堆看好戏的囚犯好生嘲笑,羞恼之下,直接下令行刑。最终,丽人无奈之下,相告了有关哈姆纳塔的事,并允诺分监狱长两成五的探险所得,这才救了欧康诺一命。
如此,她怎能不讨厌监狱长,这个出乎意料地来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正跟自己两人打招呼的胖家伙。
“我是来保护我的投资,多谢你关心。”
监狱长倒是无所谓丽人的态度,一心渴慕于金银珠宝,害怕丽人开了空头支票的他,一边阴阳怪气地回着话,一边先两人一步,上了登船梯。
兄妹两人同时叹了口气,面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监狱长,心生厌烦的他们,最终也只得无奈地看着他走上船。这幅自己接下来一段日子,怎么也躲不开的丑恶嘴脸,两人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讨厌的现实。
瞅到监狱长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两人这才迈动脚步,走上登船梯。
“呜!”
轮船再度鸣响汽笛,它即将启航了。
这时,一双脚踏在两人原来站着的地方。这是一个身着简易衬衫与普通长裤的年轻人,面容糅杂了东西方优点的他,是典型的混血基因。这会儿,他正拿着一份当地报纸,目光对上页眉,那里“1923”的字样清晰可见。
“1923年的埃及啊,正处于由其殖民宗主国,那些欧美国家的考古队引领的,现代保护性考古发掘的兴盛时期。”年轻人带着饶有兴趣的眼神,看向正在登船的丽人和西装男,“伊芙琳?强纳森?还有那个欧康诺。看来,我是到了电影《木乃伊》的世界了啊!”
船舷靠岸一端,已经有几名船工赶来,即将收起登船梯。
“还有没有人没上来?”他们中有人朝岸边喊道。
“不好意思等一下,我还没上船!”年轻人笑着招了招手。
......
月夜下,尼罗河上,一艘蒸汽轮船侧前方,几条小船悄无声息地划来,上面坐满了脸绘纹图,手持兵刃的黑衣人。其中一个,将一弯锯刃安置在右手的机关上。月光洒下,被弯刃反射出一道冷冽的光。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的轮船上,清脆悦耳的钢琴声与纷乱的人声混杂下,坐在甲板角落的年轻人,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察觉出那道常人肉眼不可见的冷光,他明面上不动声色,带着笑容,继续着与同桌陌生人的谈天说地。
“先生,您似乎还没有买过船票。”
一个检票的船工,来到年轻人的身边。他脸色不善,周围人闻言,更是面色怪异。
“可以补票吗?”
年轻人面带微笑,神色淡然,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船工也不客气,心道这年轻人逃票不成,这会儿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正憋着一肚子火的他,怎么会给年轻人好脸色,闻言冷笑一声。
“你要是出得起这个钱,那就出。”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周围已经开始出现讥笑声。年轻人洒脱一笑,抬手扔出一颗金子,被双眼一亮的船工手忙脚乱接住。咬了一下,上面出现一道牙印。
“是真的!”船工惊异道。
年轻人甩甩手:“多的不用找了,忙你的去吧。”
“诶,好好好!”
船工谄笑着,点头哈腰地退走,与来时的姿态判若两人。回去的路上,船工抚摸手中拇指般大的金块,窃笑着,爱不释手,他已经决定对船老大瞒下这起逃票事件了。这下,周围所有看向年轻人的人,都开始两眼放光了。
“看不出来啊老兄,这么深藏不露!有财路跟哥几个说说,搁哪淘的金?你做老大,带着大家伙一起发财呗!”
同桌的一个人,刚才说到自己生活得如何如何潇洒时,还一副挥金如土的爽朗姿态,这会儿再对年轻人说话时,却表现得贼眉鼠眼,探着头把声音压到只有同桌的人听得见。面对此人热切的眼神,以及同桌其他人被鼓噪起来的热忱,年轻人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
“懂了,看来这条财路不是很宽啊!”他见年轻人没接话茬,讪笑一声,掏出了一副纸牌,“那就随便玩两把,怎么样?就纯当消遣消遣了,反正你也不差那两个钱,是不是?”
方才见年轻人出手阔绰,这人自以为摸准了他炫富的心理,认为他是自我膨胀了,于是转念想出了这么一计,正暗自得意地等着年轻人上钩,再用自己特制的作弊牌,从他那套点外快。想到这里,这人看了同桌其他人一眼。这下,他们心领神会,也都跟着撺掇了起来。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年轻人不仅不回应,还背手从身后取出一本书,悠哉地看了起来。其他人面面相觑,见年轻人不为所动,暂时罢了心思。只不过,同桌之间眼神来回不止,很明显,他们仍然没有罢了心思,甚至从某些人不经意间透出的一丝别样眼神可以看出,他们甚至还想把“生意”做得更大些。
这一切,年轻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点破。
“欧康诺,我们欠一个牌搭子。”
远处一张牌桌上响起了强纳森的声音,年轻人似是不经意间抬头瞥了一眼。那里,被强纳森称作欧康诺的男人,刚刚走出舱室的房门。年轻人再度将眼睛收回到面前的书上,他的一双耳朵,仍然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