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我的朋友。”
欧康诺的对面,班尼毫无温度的问候声响起。即使看不起班尼这个习惯于表面客套的小人,欧康诺也不失绅士风度地微笑点头以示回应。
一边是欧康诺,伊芙琳,强纳森和监狱长四人,一边是以班尼为首,身后跟着三个美国牛仔,一个埃及考古学家,外带一群埃及当地工人。两队人马相向而行,停在了岩顶沙丘下。
瞥了一眼对方的人马,欧康诺调转方向,背对岩顶沙丘,遥望远方,不再理会他们。
“我们在这里干嘛?”深衣男问道。
在他的视野中,远处的大漠一片平坦,什么都没有。话音落下,队伍里很多人都一脸问号地望着班尼,他们同样看不懂班尼这个向导,带他们停驻在这里的原因。
“耐心点,我的好搭档。”班尼随口回道。
此时的他,同欧康诺一样,遥望着远处的平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记得我们打的赌吗?”金发男朝着欧康诺说道,“谁先进城谁赢五百块。”说话间,他的嘴里还嚼着东西——他们这一路是赶过来的,连早饭都在路上解决。
事到如今,见到欧康诺,他仍旧心心念念着眼前这一点小利,轮船上发生的一切他全都忘在了脑后,未曾提起一丝警觉心,盲目乐观,浑然漠视此行的凶险。瞥了眼这帮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欧康诺面带无语地笑着摇了摇头。对于他来说,保证自己一行人安全往返,都是一个严峻考验。这帮流浪牛仔,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你帮我们赢了就给你一百块。”深衣男朝班尼说道。
两支队伍,欧康诺那边四个人四匹骆驼,班尼一方仅有他自己一人骑的骆驼,其他人都是骑的马。面前风化严重的大漠,地质偏软,适用于硬质地面的马蹄,无从着力,根本发挥不出马匹应有的速度。相对的,宽厚的脚掌就像是为沙漠而生的骆驼,反倒能够在这里做到健步如飞。此消彼长之下,在这片沙漠里跑起来,还属骆驼要快一些。
此时,听了班尼的解释,聪明的都知道他们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而先前对赌的欧康诺一方,显然也没有比他们慢上半分。宝藏近在眼前,三个牛仔都开始心热,把欧康诺一行怎么也能找准方向的事,全甩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事到如今,他们也意识到,光靠班尼这个向导,已经不能领先欧康诺他们一步了。接下来,就纯靠谁的骑乘速度更快了。
深知这些的深衣男,当机立断允诺班尼一部分筹码。然后,班尼一声“乐意效劳”,与强纳森一样生**财的他,不出所料地应下了。
欧康诺再一次笑着摇了摇头,神色从无语变成轻蔑。他看出了牛仔的小心思,临时变卦,寻求本在赌局之外的班尼的帮助,相当于作弊了,他却压根不屑于点破。这帮为了利益狼狈为奸的家伙,他是越来越看不起了。
“嘿,欧康诺。”班尼上下扫了一眼,“骆驼不错嘛!”
随口一句暗藏锋芒的话,言下之意,骆驼不错,就是不知道骑它的人能耐怎么样了,欧康诺听得很明白,却不为所动。他只微笑着轻拍两下胯下骆驼的脑袋,虽然不把这个赌局当回事,但真要比起来,对自己的骑乘技术极有自信的他,也是丝毫不惧的。
“准备了。”
他说着,一双眼睛,已经遥遥对准了地平线,那里,太阳已经露出了头。
“准备什么?”
身旁的伊芙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空无一物的远方,又回头看了看他,满是不解。
“目的地就快要出现了。”
他解释着,眼睛仍片刻不离前方,那里,热浪腾起,光线扭曲,荒漠上似是出现了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那是在例如夏季的柏油路这样热浪滚滚的平地上,出现的名叫下蜃的空气折射现象,是很常见的,不足为奇的。
因而,一众人看到这会儿也不觉惊讶,他们仍旧翘首以盼地遥望着远方。然后,就在下一秒,他们的眼睛,看直了。
光影流动间,像是水面浮现出来一样,一座如古代城池一般庞大的陵墓,由上而下,自层层叠叠的热浪中,倏忽间显现出来。
“你们快看。”
金发男探头遥望,神色惊叹,他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神异的景象,目光早就被深深地吸引了过去。
“你能相信吗?”
深衣男一字一句,眼里放光,同样身为普通人的他,受到的震撼,不比金发男弱上半分。
“哈姆纳塔!”
眼睛男近乎低吟般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他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看着这座巨城,仿佛看到这个神奇的地方有无穷的宝藏在向自己招手,他的脸上挂满了向往的笑容。
一众人都惊呆了,遑论本就痴迷于古埃及历史的伊芙琳。而此时的欧康诺,却是满脸的无奈。
“我们又来了。”他丧气道。
对这个地方,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回到这里,对于他来说,无非是再遭一次罪罢了,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
但别人可不这么想。
巨城正中,哈姆纳塔的入口处,似有一点耀眼的光芒闪过。
这一点闪光如同发令枪枪响,班尼和欧康诺两人,一个鞭子,一个巴掌,几乎不分先后地“驾”的一声,催使各自胯下的骆驼,飞快地奔了起来。前者为的是那一百块钱,后者嘛,虽然不屑于计较这点蝇头小利,但平白无故地叫人赢了钱去,他也是不乐意的。
毕竟,不论如何,那个赌约,他确确实实地应下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紧随其后的是伊芙琳,在贝都因人聚居地住了一夜的她,似乎对骑乘骆驼的方式也颇有别样的理解,不同于前面两人的“驾”声,她口中咿咿呀呀着,胯下的骆驼起步虽慢了一点,但跑在路上,速度越来越快,竟逐渐开始拉近与前面两者的距离。
当初逃离轮船时,她没顾得上捡起先前掉在地上的,套在衣架上的外套,致使逃到岸上时,不仅没了工具,没了畜力,还没有像样的衣服穿,身上只留了一件贴身,当睡衣穿的连衣裙。好在后来在贝都因姑娘们那里,买来了一些外套,也就是一眼便惊艳到欧康诺的那一缕黑色薄纱。
同时,精通各类语言,性善貌美的她,也跟贝都因姑娘们相谈甚欢,在说出自己需要畜力的想法后,顺势的,也就知道了骆驼的骑乘方法——这可是贝都因人,这个生活在撒哈拉沙漠,世代以饲养贩卖骆驼为生的游牧民族,相传数千年的宝贵经验。
当先的是班尼和欧康诺,然后就是她。男人们之间的较量,一时间也让看到神异的巨城后,兴奋不已的伊芙琳,兴致大增。本为局外人的她,也乐得参与其中。
飞扬的尘土中,其他人也不甘落后。欧康诺那边,强纳森和监狱长也跟着催动骆驼,加快速度。班尼那边,三个牛仔更是大喊一声“驾”,催动马匹,以较快的起步速度,飞奔出去。
头戴小方帽,身骑小马驹的古埃及考古学家,握在手中的小遮阳伞,从后往前一指,呼喝之下,队伍后面这一群埃及当地工人,也甩动缰绳,催使马匹跑动起来。
一时间,两方阵营陷入了激烈的争锋之中。而当先的欧康诺和班尼两人,更是争斗剧烈。
快欧康诺一个身位的班尼,眼见前者慢慢追了上来,与之并行。他奋力挥动直鞭,拍打胯下的骆驼,却不见局势扭转,情急之下,反过来竟将鞭子挥到欧康诺身上。
几番用力鞭打之下,初次被打到脸,而后又用胳膊抵挡,依旧疼得连连叫唤的欧康诺,终于耐不住心中的怒火,鼓瞪着双眼,面色狰狞地探手捞向班尼。没两下,他便眼疾手快揪住了班尼的衣领,咬牙切齿的一句“再见,班尼”,就把后者拽下骆驼,任其跌落在地。
紧随其后的伊芙琳,经过翻滚在地的班尼身边,将刚才一幕幕都看在眼里的她,快意地甩了一句“你活该”,便离尘而去,徒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班尼在原地吃灰。
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当先的欧康诺,循声回头,见伊芙琳赶了上来,不由地看傻了。伊芙琳看向欧康诺,得意欢笑,英姿飒爽,欧康诺也跟着歪笑了起来,笑容牵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这是这个丽人第......不知道多少次给他带来震撼了。
正此时,两人不注意间,似是伊芙琳催动过急,她胯下骆驼速度陡然飚增,带着一声惊叫的她,绝尘而去。这下,欧康诺的笑容变得更尴尬了。而在他们的后面,看到这一幕的强纳森,则是无比兴奋地高声呼喝着“加油,伊芙,加油”。他既是为自己的妹妹感到自豪,也是为了即将到手的赌注而感到兴奋——一开始叫欧康诺入赌局的,就是他。
在强纳森一道胜利的欢呼声中,伊芙琳带着满脸的喜悦,骑着骆驼,当先一步奔进了这座法老赛提的陵墓,传说中的亡灵之城,同时也是宝藏之城的哈姆纳塔。
而在众人的起跑点,飞扬的尘土逐渐沉降下来的岩顶沙丘,年轻人站起身,抚掌而笑。
“精彩绝伦,精彩绝伦。”他笑着,摇头叹息,自语道,“接下来,得换个地点观影了。”
话音落下,连同藤椅在内,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一众新生事物,与之一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