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云天进入门派腹地,已经过去六个月了。
这六个月,他都是在山上门派腹地,住在临近老大夫厢房的屋舍中。
老大夫也算半个江湖中人,本就不拘礼节。
于是刚上山那天,云天就顺便行了拜师礼,也没有经历什么繁复的步骤,只是敬了一杯茶,一旁有小胖子和那位玉面道长作为见证。因为不是拜师门派学武,所以这次拜师对云天没有什么额外要求,自然也就不需户籍文书证明。
随后小胖子被道长领走,想是苦练武功去了,接下来再也没出现在云天面前。云天倒无所谓,只是安心跟着老大夫学行针。
白天,云天跟随老大夫坐镇疗伤院,平日老大夫以云天自身为教学材料,教导云天了解自身穴道经脉。若是遇到伤情病况,就带云天一块去进行实例操练。
一开始云天只能跟着认穴道,后来慢慢能替老大夫为门派弟子解惑。过了两月,对那些能被行针医治的弟子,老大夫开始让云天出手。
原本老大夫还替云天捏了一把汗,只是没想到,云天虽然出手较慢,但位置,顺序,一丝不差,让老大夫一阵诧异。而且过了没多久,云天已然熟能生巧,出手不再缓慢,稍复杂的伤病,云天也能快而稳妥地行针,没有一次意外发生。
晚上,老大夫要休息,但云天没有。他回到自己屋中,前半夜借着烛光摸索学习,重温老大夫白天教自己的内容。
但是云天并没有一天到晚都钻研行针,他深知除非热爱,不然常人一直做一件事会越发枯燥,很难坚持下来。
于是,他总趁老大夫干别的事,偷偷化作鸟雀,去山中抓些野味烤来吃。有时也不下山,而是前往门派各地,查看地形排列和屋舍分布,辨明门派长辈教授武功的场所。
过了六个月,云天终于了解了周身大穴,并将十二正经走势给学了个十成十。虽然这不过是医门内行针功夫的基础内容,但也叫老大夫极为惊讶。他当年也算聪慧,学这些东西还用了三年之久。
经过这六个月,云天也与门派大多弟子混了个脸熟。后来,也从旁人那得知,当日那位道长,竟然就是全真七子之一的马钰道长。云天虽然惊讶,但也无所谓。
丹阳子马钰最擅长的就是金雁功,这是一门以轻功练出内力,内力再反过来助力轻功的功法。其本是基础轻功,但若练得极高境界,同样功力无穷,最大的效果就是可以凌空虚渡数丈。
郭靖是修行金雁功最为成功者,一般练金雁功至顶的人,只可在光溜溜的墙壁上,凌空直上两三丈,而郭靖凭借深厚的内功,却可凌空横渡数十丈,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过这对于云天来说,没多大吸引力,他本就拥有遨游万丈高空的能力。
而且云天习练内功的首选是全真教内功的基础——门派弟子入门时学得全真心法。只有这个功法,才能做到与先天功一脉相承,进而发挥先天功的全部功效。
先天功能使人大脑潜能被激发,武学自会步入深不可测之化境。对于云天来说,这就是一门能够提升悟性的武学,而高绝的悟性能缩短自己学习武功的时间,对自己在化身寿限之内,学遍此界武学有极大帮助。
待将行针基础的本事学了齐全,云天也已然手熟。
以往他行针都是在老大夫的看顾下,最近已经有好几次,因着老大夫暂时不在疗伤院,独自为前来寻求医治的门派弟子舒缓气血与痛楚。
经过这一番,云天确定自己独立为人行针不会出现错漏,于是准备开始下一步计划。
原来,古代敝帚自珍的现象很是普遍,云天以前也没料到,这等事会有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大夫教完云天十二正经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往下教了。他曾与云天说过,人身除了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周身上下还有无数微小隐藏的穴道,犹如天上繁星。山上所有郎中就他对穴道的认识最为深刻,然而即便如此,也只识得人身穴道十之一二。他靠这些本事,在山上混口饭吃,眼下尚且身体康健,不愿把自己全数本领传授出去,想是怕被徒弟抢了饭碗。
他与云天借口说,云天若是为了疗养白云观观主,眼下学会的功夫就足够了。
云天也不强求,放在古代,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能理解。而且眼下这些学识,用来学会全真心法,已然绰绰有余,云天便顺势说要下山。
老大夫常年在山上行医,手脚健壮,也不惧寒冷。只是他没有学得内功,自己上下山都要门派中人帮助。
现在云天要下山,一天傍晚,老大夫就叫来门派值守弟子,托他帮忙,送云天下山。
老大夫倒也心善,虽没有将云天当做关门弟子,尽力传授,但只因云天为医治老观主的一席话,就愿意让云天跟他学习行针本事。眼下他还主动寻得门派弟子帮云天下山,云天感谢还来不及。
云天收拾好一番行李,他也不算入了门派,因而无需报备,只是临走前,对老大夫深深行了一礼,老大夫欣然接受。从今以后,云天算是没机会以人身上山了。
两人告别后,云天就被一个普通的门派弟子,牵住臂膀,缓步下山。这个弟子,功力看来并不精深,携带云天下山时,一路上小心翼翼。
哪像当日,马钰道长抓住自己和大夫的肩膀,轻轻一个纵越,就往下数丈,还能稳稳落在陡峭山路上。结果如此数十下,三人就下了山,前后就花了一会的功夫。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终于下了山。那位门派弟子想是常年待在山上,先前通过老大夫的作证,在门派内做了报备,现在下了山,也不急着回去。他叫云天自去忙活事情,而自己却是兴高采烈,快步下山了,不知道是趁机出去耍子,还是回家探望亲人,还是去干什么。
云天也不管他,径自去往白云观中。一路上见到各个师兄弟,凡是认得云天的,都亲切地上来打招呼。云天了解一番,才知道自己当日上山寻医,以及被收徒带入门派的事迹,已经传扬开来,弄得这一块三个道观的师兄弟们人尽皆知。
只是他们不知道,云天只不过是被门派中的一位老大夫收为弟子,算不得入了全真门墙。眼下云天这不就被“赶”下来了吗?
云天有些无语,这些人呐,一个个世故圆滑,说是认识一番,其实就是想抱大腿。他们一遍遍地向云天介绍着自己,说自己跟云天有着莫大关系。
有说同宗同姓的,有说同是杭州口音,必是老乡,有说同处白云观,师兄弟应该互相照顾的,有说见证云天上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都有,这些人都试图借此与云天攀上关系。
一路走过来,没见到一个真心佩服自己,从而前来拜见的。不过也是,赤子之心本就难得,就连云天也不能完全免俗,这是人之常情。
云天当下也不计较,而是加紧脚步,免得还没到白云观,天就黑了。半路上他还看见马三,只是六个月没见,云天就差点认不出他。原来这马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变得和紫霞观中的师兄们一般,成了一个胖墩。云天认出马三,趁着对方还没看见自己,急忙侧身躲在人群之中,要是被马三撞上了,又得被牵扯半天,甚是麻烦。
眼下众观中弟子刚刚下了晚课,山路上到处都有人。云天不欲直接跳入林中,那样赶路虽然快,但是眼下寒冬,山上林叶几乎全数掉光,他疾行的身影容易被人看见,有可能引来麻烦。他只是掩住面目,疾步快走,期间左支右拐,不知钻开多少人群的缝隙。
过了好一会儿,四处渐渐燃起灯火,此时天色已晚,云天刚刚来到白云观中。
他来到老观主厢房中,见到屋内正燃着炉火,这是云天以前从没见到过的景象,而老观主还是如云天初来时见到的一般,仍端坐蒲团上,低声诵经。
听到动静,老观主抬眼,看见是云天,老观主脸上不自觉显露笑意。
云天一路过来积累的些许烦躁,霎时间尽数散去。
他忙低头施了一礼,说道:“师父,我来看望您了!”
“嗯,好孩子。在上面过得还好吧?有没有遇到难处?”老观主和颜悦色。
“没有,师父。劳您挂心了!”云天笑道。
老观主继而看到云天肩上背着的包裹,一番思虑过后,以为云天是想家了,此番下山应该是回家一趟。
他对云天说道:“你这次下山是要回去一趟吧?”
云天楞了一下,随即理解了老观主的意思,是误以为自己要回家探亲。
他原本下山是为了跟老观主告别一声,然后离去,展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不过,经过老观主的提醒,他想起了先前教自己入世的私塾老先生。自己原先匆忙离去,也没来得及给他老人家守孝,现在的确应该先回去,起码给他老人家扫扫墓。
云天来到此番世界,已然一年半多了。印象最深刻的,既不是鲜衣怒马的王爷,也不是正气凛然的洪七公,更不是仙风道骨的马钰。而是悉心教导自己的私塾先生,眼前的老观主和山上的医师。
他们年事已高,心地反倒越发温和良善,不求回报地教导自己,让云天心怀感激。山上的医师尚算康健,不牢云天挂怀。只是老观主,年老体衰,总是不能安睡,云天有些担忧。
看着眼前的观主,他有心补偿,于是说道:“正是要回去。不过,不止这一件事。弟子在山上学了些医术,想着临行前为师父疗养一番。等过些时日,师父晚上睡得安稳了,弟子再启程。”
“哈哈,你有这份心就好。我身体尚好,不需要的。”老观主虽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
云天见劝说不得,便退一步道:“那至少让弟子先为师父行针一遍,再辞行!”
“好吧!”老观主体会云天心意,接受了下来,笑道,“可得悠着点,别给我这一把老骨头整散喽!”
“嘿嘿,怎么会!”云天笑道。
......
杭州城内,依旧灯火通明,街市上喧闹声不绝。
一处带有竹林的院子中,寂静无声,云天站在婆娑竹影之下,已然伫立良久,他望着面前的墓碑,心中感怀。
想到记忆里那处破落小院,想到匆匆告别的老爷子,云天出来这么久,接连闯荡几个世界,头一次有些想念过往。
收拾了一番情绪,云天前往自己以前的厢房,找到一个箱子,把包裹放入其中,埋在院门旁的地下。
这个院子一直都在林家汉子名下,却无人居住。只因是之前云天把地契转交给他,让他替云天保留的。估摸着是长时间没人打理,到处落满了灰尘。云天点燃各处蜡烛,打扫了一番。又从街面上买来瓜果肉食盛好,并三炷香点燃,放在先生坟前。
熄灭明火,收拾停当,云天当下也不留恋,径自飞入高空,往终南山而去。
学习全真心法的条件,一个是熟识道教术语,一个是认全十二正经,云天都已做到。他准备接下来想办法谋求全真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