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嘶!痛!
全身都疼,脑袋也好晕......
不对,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有意识?还有感觉?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
这声音,好熟悉啊。
清幽的房间内,一张宽阔的沙发上,少年睁开双眼。
疼痛与眩晕随着清醒开始消减,亦或者,是身体负面状态的消退,才能允许少年恢复意识。
到底哪个先哪个后,想了一阵也分不清,他干脆不在这上面多作纠结。
躺着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闷哼着把自己撑了起来。
环首四顾。
这是一间起居室,窗帘的缝隙外是云层遮蔽下的漆黑夜空,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是正在燃着火的壁炉。
壁炉前,放置着两个斜对着的单人沙发,左边一个,坐着一人。
从侧脸看,有些眼熟。
“来。”这人再度发声。
少年这下心里已经确定得八九不离十了,身体状态也恢复得差不多,当即起身,走向壁炉。
这时,他才突然发觉,自己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原来在爆炸冲击波中破损的居家服,而是同先前领路那人一样的法师着装。
看来,这应该就是血月高塔内的制式服装了。
那么,既然自己能穿上,就意味着......
少年一边寻思着,一边脚步不停,来到壁炉前,回身看向坐着的人。
面容未改,就是穿着有些变化,少年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那一日的中年绅士。
“果然是你,伊利亚特......长老?”
“叫我伊利亚特就行了。”中年绅士温和道,“坐。”
少年依言坐在右边沙发上,看向中年绅士。在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照下,后者一如既往般沉静的神情忽隐忽现,让人实在猜不透,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我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
中年绅士坦然回道,顺带着,探询似的看向少年。
“你别看我,我到现在连猩红之力都没搞懂。”
中年绅士一笑,回过头来看向壁炉中的火焰。
“我做主,把你挪到了研究派,不会怪我吧?”
“不会,相反,我还要谢谢你。”少年摇摇头,略有些迟疑道,“只是,另一派恐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吧?”
他尤记得那会儿从门内传出的激烈争吵声,就连一向儒雅随和的中年绅士都参与了其中。
“亏你还有心担忧我们。”说着,中年绅士摆摆手,“没事的,他们中的激进派做了越线的事,虽然已经为此付出了一条人命,但到底还是理亏,我们不找他们算账就算好的了。”
说到这里,他似不经意地瞥了少年一眼。
少年一怔,立马憨笑着挠了挠脑袋。
中年绅士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那个暴毙的倒霉鬼,就这么被两人给一笔带过了。
只是,想起这人,少年又禁不住地想起了他的一些论调。
“对了,我看两派的区别只在于理念的不同,然而,咱们这一派好像处处都不如另外一派,而且这些年,还不停地减员,离开的人都跑到他们那去了,这是为什么?”
那个领路之人,也是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货,纵使得着了他的全部记忆,在这方面,少年仍困惑不解,亟需中年绅士这般站得高看得远的人来个高屋建瓴的解读。
中年绅士似是早知道少年有此一问,心中腹稿酝酿已久,闻言当即给出了答复。
“时间,问题的关键在于时间。”
“时间?”
“没错。你想想,一个医师,给一个病人开药。一副药是见效慢,但能彻底消灭病根,另一副不能从源头上根治疾病,但能有效减轻病人的不适,暂缓病情的恶化,你说,医师该开哪一副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两头一把抓了。”
“对啊,医师也不是笨蛋,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但问题是,他现在几乎完全放弃了根治的药,转而全力推荐病人多多服用另外一种药,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少年一愣,蓦地想起了当初看完那一摞史籍后,得出的结论。
“是时间!病情即将爆发,根治的药见效慢,不济事,只能临时针对性的改变策略,猛下另一种药,强行压制住病情爆发造成的影响,先捱过这阵再说。”少年定睛,立时扭头看向中年绅士,“这么说的话,没错了。过不了多久,血月的确会有重大变化!”
中年绅士瞧了少年一眼。
“看来你早就有所猜测,挺细心,也挺聪明。现在,你能猜出来,为什么会出现如今这般局面了吧?”
闻言,少年伸手捏住下巴,沉思片刻,方才开口。
“巫师是向外寻求答案的一类群体。”
此话一出,中年绅士眼前一亮,不过并未打断少年,而是任由其说了下去。
“为了在超凡道路上走得更远,他们需要无时无刻地对万事万物进行研究,从而获取超凡奥秘,并将这些知识转化为实力。而侵染了猩红之力的魔兽,就是研究材料中的一个大头,无法避开。如果不想方设法剔除猩红之力这种对于研究形同污染的事物,许多血月出现之前的巫师派系,都要就此断绝传承,而其他未曾断绝的,多半也会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好!”中年绅士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继续!”他伸手道,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少年没有注意到中年绅士的表现,只一双眼睛盯着炉火,组织了一番语言后,继续道。
“因着巫师对事物的钻研心态,以及迫于生存的压力,于是,诞生了针对血月进行研究的血月高塔。这种出发点的不同,从一开始就有,然而促使内部人员明确地分为两个派系,却是近些年血月有变,而引发的。”
少年缓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继续道。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态越发紧急,人心也在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倾向于暂时先把这段时间熬过去的心态,于是,研究派越发势弱,而另一派则愈加壮大。不过,这是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因为绝境之下,绝大部分人发自本能地倾向于相信,灾难之后,一定就会迎来安宁。”
说到这里,他看向中年绅士。
“但也总有智者,理性地抛弃了这般自欺欺人的想法。为预备灾难过后又是更大一场灾难的可能性,奔波游说,尽自己一份力,维持住研究派的立场。毕竟,血月已经持续很久了,不仅没有过去,还即将发生更大的异变,这,就是一个灾难过后又是灾难的鲜明佐证。”
中年绅士笑了,笑得很开心。
“要是把你这些话放在两派会议上,只怕隔离派还没听两句,就会当场愤而离席吧!”
“任谁被揭老底,不会生气啊?哈哈哈!”
闻言,中年绅士笑得更畅快了,壁炉之外,各处灯火忽地燃了起来,原本幽暗的起居室,似是阴霾尽扫,一时间亮堂无比。
过了一阵,中年绅士收敛笑意,沉静了一会儿后,悠悠道。
“魔力,从巫祝到巫师,我们研究了几万年,都没有看到头,更何况这仅仅出现了数十年的猩红之力呢?我们中,有些人,心急了,以为泰坦之炉议会中除了我,就再没有其他类似的,立场较为悲观,因而也看得更远的人了。数十年研究进展有限,他们难以从猩红之力本身出发研究出对应的法术,就草草地将其强行融入现有的法术体系中,硬生生造出了一堆不稳定的,所谓进阶版的法术,以期让泰坦之炉议会看到实际的成效。结果,屡次进阶版法术引发的事故,反倒给隔离派落下了用以攻讦的口实,结果越发地威胁到研究派的立场。”
少年一乐:“原来,研究派的窘境,是自己人造成的?”
“可不是!”
说到这里,中年绅士就忍不住无语地笑了笑,笑容中,有无奈,有苦涩,更有怒其不争的气急败坏之意。颓丧了一会儿,他再度看向少年,眼中重燃信心。
“不过,有了你,我们就能摆脱困境!甚至能应对血月之灾!”
少年失笑:“有这么夸张?!我都还没搞懂自己是什么情况,这就成救世主了?”
“救世主!”中年绅士眼前一亮,含笑点头,“这是一个好名字啊!我希望,不,相信它能成真!”
少年眉一挑:“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在你遭遇今天这事之前,顶多算是自我催眠吧,相信你对我们的工作有巨大帮助倒是肯定的。不过,在得知你完全不受突然加身的巨量猩红之力的影响,且灵魂体如此顽强,连巨神兵之力都无法彻底磨灭时,我就知道,你会成为那个带我们洞悉猩红之力奥秘,从而自源头掌控血月之灾,进而化灾难为无形的人!”
少年有些傻眼,相比欣喜的中年绅士,他反倒有些不开心了。
只因中年绅士的话提醒了他,于是他连忙检查自己的灵魂体,却悲哀地发现,不只是那个契约留下的印记,就是自己辛辛苦苦攒出来的一堆法术模型,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些漫长的冥想中,一点一点壮大起来的精神力,也回归了平常人的质量,仿佛他从来没有成为过巫师一样。
然而,因着失去法术模型这个载体,体内正在朝外界止不住地消散的魔力,却毫不留情地告诉他,过往的一切辛苦,都是真的,而且,全都白费了。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此烦恼。相比于知道自己灵魂体的优异处,失去些许低阶的法术模型,算得了什么事呢?”
闻言,少年幽怨地看向中年绅士。
“站着说话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