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只感觉是短暂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就睁开了。我拿过手机,借着幽蓝的光,凌晨三点十五分。我有些喘不过气,拿掉身上的那只胳膊,蹑手蹑脚地下床,从地上捡起那件睡衣,套在身上,向浴室走去。
水有点凉,这个时侯大家在熟睡吧!我却睡不着,一个陌生人躺在我的身边,空气更加潮热,范围更加逼仄,我真的很难安眠。
洗完澡,换了一件类似于衬衫的宽大七分袖的睡衣,走到窗边,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我折回卧室,在床边坐下,贺云鹏换了一个姿势,脸上仍是满足的神情。突然,他睁开了眼睛,拉住我的手:“你不睡吗?”
“恩……睡不着,觉得有点不习惯,有点挤。”我揉了揉头发,在吹风机的作用下已经有些干燥了。
“那你睡上来吧!我去洗个澡。”贺云鹏掀开被子,下了床。
我没有回应,心安理得地躺了回去,无需要感谢,这原本就是我的床,他刚刚使用完我的身体,我有权得到片刻的休息时间。
不知道贺云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坐起身,房间明显地被收拾过,下床,厨房的冰箱里被装的满满的,打开窗帘,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天空无比通透,叶子上的雨滴压弯枝桠,碎了满地。我拿过手机,里面有他留的短信息。
小幽,按时吃饭,早上起床后喝杯温水。我走了,有事联系我,我会来看你。
我按下删除键,一切消失。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出去走走。换好衣服,浅蓝色的七分牛仔裤,帆布鞋,暗蓝色的棉布短袖衬衫,化了淡妆,戴了一副大大的太阳镜。
我没有目的,就这样在街上游走,今天人很多,附近的那条商业街变得熙熙攘攘,那么多的人从身边经过,逆行的、顺行的,那么多,陌生的人,在自己的周围或缓慢,或急行。
我仰头就能看到天空中那个明晃晃的大太阳,透过太阳镜射到我的眼睛。我转身进了购物中心,想着这个盛夏,我是否该为自己置办一些衣物了?我喜欢这里的购物氛围,清爽,安静,优雅。短衫,长裙,窄腿裤,浅口皮鞋,高跟系带凉鞋,还有软皮子的凉拖,双手被袋子填充的慢慢的,而我的心里仍是空虚,那些从银行卡里划掉的数字,让我有些不安,我需要一份工作,我不知道我还能挥霍多久。
我乘着电梯下楼,在超市买了些青菜,还有一本菜谱,我想自己照顾好自己。拎着东西出门,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袋子落地,有苹果滚落。我俯下身去捡,然后递给她向她道歉。
如果没有太阳镜的遮掩,我想她能清楚地看见我脸上的错愕,我目光压低一些,正好看见她隆起的腹部,估计已经有六七个月了吧。可是?她却依然在微笑,接受我的道歉,原谅我的冒失。
我心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低,然后结成冰,冰封了我的美好幻想。苏可可,原来你已将我忘记,这么接近的距离,你都没有认出我来,我在你的心底是否没有丝毫的印记?之前的所有甜蜜不过是你无聊时打发时间的法子?
我快步离开,不想再留在此地,生活,早已失去了规律,从爱情,亲情,再到爱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只是幻觉。那么就让它自生自灭好了,可是?苏可可,我该怎么平复我的心情?那些纯真的爱恋再也回不来了,我还能过正常的生活吗?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吗?
打开房门,瘫坐在地板上,购物袋七倒八歪。我把头仰在沙发上,凝望着天花板,混乱,那些过往就像一场战争,在我的耳边不断回响,冲击着我的耳膜。我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绝望,彷徨,不知所措,看不到我的未来。
夜幕降临了,我需要换一下空气,彻底买醉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我换好衣服,低领的短裙,中间束一条腰带,化了浓妆,穿上刚刚买的鞋子,拎包,出门。周小幽,你是彻底一个人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虽然不得意,仍然抵挡我狂欢的脚步,我自嘲。
我坐在吧台前,要了龙舌兰日出,一种习惯而已。调酒师英俊,阳光,年轻,让我感觉到自己的衰老。我记得高中时经常来光顾这个酒吧!高三的年纪,有压力,有幻想,当然也有闻忠。我们总是在晚自习结束后偷偷跑到这来,或者是周末,我们并不是买醉,甚至滴酒不沾,我只是喜欢这样的环境,还有这里的音乐。有时是王菲,有时是许巍,还有外国的乐队的音乐,我总是很喜欢。只是,我记得当初那个调酒师就是酒店的老板,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留着络腮胡子,总是穿衬衫,不论冬夏。
那时,我和闻忠总是偷偷猜测,这个人是否有老婆,孩子,还是一个人,还有他开这间酒吧的目的是什么?他的家乡就是这里吗?但是只是猜,却不询问。
我还记得我18岁的生日就在这里过的,闻忠装作忘记,然后像往常一样带我来酒吧。站在酒吧的中央给我唱红豆……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掌声响起,闻忠把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生日快乐!然后为我戴上一条细细的银质颈链。
酒吧的老板赠送我们一碟薯片,对我说生日快乐。
这些单纯的回忆在摇晃的酒水中慢慢模糊,我一口喝光,然后要了第二杯。人们都说,当我们老了的时候,就喜欢一遍遍地回忆往事,难道我真的老了?
旁边有男人向我靠近,我反感,故意用手肘辅助头,挡住我的余光。
“美女,有兴趣聊聊吗?”
我不应答,继续喝酒。
“怎么?心情不好?”他居然拉住我的手。
“好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我继续喝酒。
“一个人多闷啊!一起聊聊啊……”他涎着脸。
“好啊!聊什么?”我抛给他一个微笑。
他好像得到了许可,手顺着我的胳膊延伸,然后回到我的手背上,故意有节奏地敲打我的手背。
我心生厌恶,然后转过身去,正好能看到吧台的入口。逆着光,幽暗的灯光,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