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走了一路,又在院子里待了半天,无论是关帝庙村的来人,还是小官村关家支脉族人,此时都饿坏了!
关晓军还好,一直有糖块瓜子垫吧着,其余的人可就有点撑不住了。
他们到小官村的时候,差不多是一点钟左右,等饭菜上桌,就已经是两点钟左右了,日头偏西,饭菜才上来。
四凉四热外加两个汤,总共十个菜,有个说法,叫做十全十美,其实就是为了个口彩。
这个时候盘子很小,有的简直就是个小碟子,一色的青花样式,釉彩极为粗糙,跟后世的茶器相比,在精致上差了很多。
关晓军对古玩瓷器等东西有所涉猎,他一开始不懂专家为什么会说“瓷器也有精气神,王朝兴衰对瓷器也有影响”,因为在他的观念里,烧瓷是一项技术,跟国力强盛与否无关。
后来才明白过来,当一个王朝连处于衰败时期时,技师们根本就没有精神,也没有闲工夫烧制好的瓷器,就连民窑的瓷器也都是凑合着做,工匠精神已经消失殆尽。因此瓷器的好坏确实能与王朝兴衰向呼应。
就像现在,关晓军身边的桌椅板凳,虽然都是实木家具,但做工粗糙,都是直来直去的线条,连一点雕花装饰的花纹都没有,实用性强,艺术性几乎没有。
菜盘子也是,胎质粗糙,偶有气泡黑点,一看就是瓷土都没筛干净,烧制也没用心。
碗也是粗瓷大碗,没那么多花俏,就透着那么一股子厚实劲,后世的描金细瓷碗根本就见不到。
一个王朝的兴衰贫富,从乡下民户所用的器物中,就可以直观的反映出来。
不过现场中人,也就只有关晓军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其余的人早就推杯换盏伏案大嚼,风度荡然无存。
这时候的酒水也没有什么好酒,但喝酒却很有讲究。
喝酒用的都是很小的酒盅,而且每个桌子上都配着一把酒壶,酒壶里是刚刚烫好的白酒,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壶嘴还在冒着白色雾气。
冬天喝酒须温烫,是这个年代的特色,等再过上几十年,这温酒的行为已经越来越少,别说城市里见不着,就是农村里也很少能见到喝温酒的人了。
关晓军估摸着再过上几十年,孩子们在读三国的时候,对于“关公温酒斩华雄”的场景,未必就能很容易的理解了。
随着时间长河无情的流逝以及华夏传统文化的不断消亡,一些时代中特有东西已经不复存在,后人想要理解古人的一些行为举动,只能从典籍中寻找了。
桌子上的饭菜,因为盘子小,所以显得很多,一盘盘的热菜凉菜堆在盘子上都冒尖了,一堆堆跟小山似的,看着特有喜感。
凉菜清爽,热菜鲜香,粗瓷大碗里的大块肥肉,八角大料放的足,吃着喷香无比,很多人吃饭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过肉碗。
一顿狼吞虎咽,好似风卷残云,做饭用了两个小时还多,吃饭却只用了十多分钟,估计十分钟都不到,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然后开始上馒头,就着残羹冷炙,半斤重的大馒头一人能吃两三个,就这还吃不饱,大簸箩里的堆积如山的白面馒头眼看着一排排减少。
这个年代的人,因为肚里缺少油水,饭量都普遍大的惊人,有些数据,后世之辈听了简直都难以置信。
关云山有一次给关晓军说过一件事,他在上高中的时候,在学校的篮球队里训练,晚上到食堂吃饭的时候,食堂给留了一大锅稀饭,关云山自己当时吃了九碗饭方才吃饱,他的同学中还有吃十一碗的猛人,那简直是吓人。
要知道学校的碗可是大瓷碗,一碗怎么也得半斤多。
关晓军自己也经历过能吃的年龄,他在高中的时候,从家里带到学校里一瓶自制的辣椒酱,然后一位同学就着辣椒酱一口气吃了十一个馒头,把关晓军吓得不行,一下午不敢让他喝水,生怕他涨死。
那都是九十年代末期的事情了,就那时候,半大孩子就这么能吃,七八十年代的人比九十年代的人更能吃!
即便是知道这个年代的人能吃,可是眼看着旁边的关云中等人,馒头一个接一个的往喉咙里续,桌子上的菜片刻间一扫而空,关晓军还是惊讶无比,这尼玛也太吓人了!
有句形容词,叫做“势如疯虎”,关晓军觉得用来形容眼前这些人的吃相一点都不为过。
关云中便往嘴里塞馒头,边含含糊糊的劝关晓军,“小军,别愣着啊,快吃啊!”
关晓军心说:“我吃什么吃?都被你们吃光了都!”
他笑了笑,“我去屋里吃!”
其余的人在院子里吃饭,关宏达、关云山这些“有身份”的人,却都安排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上,与小官村里的几个长辈在一起边吃边聊。
相比院子里的晚辈,屋里的几个人可就斯文多了,大家都是细嚼慢咽,不敢吃的太快,生恐被人笑话。
“小军,你怎么来这里来了?”
关宏达见关晓军过来,笑道:“怎么不跟叔叔们在一起了?”
关晓军道:“外面有点冷,我来屋里暖和暖和!”
他可不能说,是因为饭菜都被抢光了他才进屋,要是这么说的话,一屋子人的脸上都会挂不住。
等他偎着关宏达吃饱之后,时间都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左右了。
小官村相距关帝庙村有一百多里地,这个时候,村里人自然要留人,不让关宏达等人回家。
这时候天冷,又黑的早,路上难行,关宏达等人也就不再客气,都留在了小官村过夜。
等晚上安顿好了之后,关晓军跟父亲睡在了一起,小官村紧挨着一条铁路,半夜里火车咣咣叽叽行进的的声音在村子里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关晓军听着火车的轰鸣声,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想了想,开始从自己的前世记忆中逐步在脑海里推溯,还未等他想起来时,就听到远处铁道上传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震的地面都摇晃了起来。
这声响声之后,关晓军终于想了起来。
就在八四年冬天,中国建国以来,最为惨重的一起铁路事故,就发生在小官村路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