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因为一条零售十块钱一包的红塔山,米瑶成了我的女朋友。
当然,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说法,毕竟那个年纪的我们,有几个明白责任是什么玩意儿的?追求米瑶的曲折过程暂且不说,至少它有了个结果,我第一次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无关牵手、无关拥抱、无关亲吻,只是一种单纯的情愫和一段刻有契约的关系。
自此之后,我和米瑶的男女朋友关系传遍了整个初三和高一年级,我们年级的都知道我有个初三的小女朋友,而她们初三年级的都知道米瑶有一个高一年级的大男朋友。
关于初恋这个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义,有的人觉得第一次牵手的异性就是初恋,有的人觉得第一次亲吻的异性就是初恋,而有的人觉得第一次滚床单的人才是初恋,当然,也有纯情的小朋友觉得与自己第一次建立男女朋友关系的异性就是初恋,其他的都不是判决因素!
甚至,有人把第一次的暗恋也当做自己的初恋!
我觉得,第一次与自己建立男女朋友关系,并在这层基础上,一步步经历牵手、拥抱、亲吻,最后滚床单,拿到大满贯的才是初恋,至少,我与米瑶便是如此。
……
从与米瑶的初见,再到相识相恋,那过程里的一幕幕都是那么青涩,那么美好,镌刻成一本厚厚的回忆册,可是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今天,再次从尘封的记忆中翻开这本回忆册时,那一幕幕的美好便成了痛苦,当初有多快乐,如今便有多失落。
我当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人家都说看到自己爱的人幸福,就是最大的满足,可我真的做不到,当商场里赵秦向米瑶求婚的那一幕不断的回现在我眼前时,我真恨不得将它撕得支离破碎!
香烟和啤酒填充着我虚空的躯壳,我精神恍惚的喝完带来的最后一罐啤酒,四下看了看,脚边尽是烟头和空的啤酒罐,一股颓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天台,仿似要将我整个人吞没,它无形无状,就像是一股股迷蒙的烟雾,可它却比洪水猛兽都还要凶猛!
我不想再待下去了,我迫切的想要逃回自己密闭的房间,蒙着被子睡觉,或许当明早一觉醒来,见到明媚的阳光,今晚的一切阴霾便可以烟消云散吧?
转身之间,摆在左侧水泥护栏上的五盆向阳花掠进了我的眼帘,我的身子猛然一怔,脚步下意识的就挪动了过去,原来刚才我在天台并不孤单,竟还有它们的陪伴!
我打开手机的电筒,这个天台终于有了一刹光亮,凑近花盆一看,我的眼眶瞬间一热,心头升起一股莫大的欣喜和安慰,它们发芽了,它们终于发芽了!
五盆向阳花,共计20颗种子,它们都冒出了两片小小的嫩芽儿,在铮亮的强光照耀下,我甚至能看清楚它们芽片上的微小绒毛,它们是如此的脆弱,细小的杆径仿似一触碰便会折断,可它们却又是如此顽强,竟在这严寒的天气里破土而出!
它们的忽然出现,总算是给这个冷清的天台添了几许生气,更在这个绝望的夜里给了我莫大的希望,我不再想逃回房间了,就那样弓着身子,撅着屁股来来回回的看了它们好几遍,虽然没有走火入魔到跟它们对话的地步,可我相信,此刻,我与它们是有情感和精神交流的!
我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想要给这五盆已经萌芽的向阳花拍下照片,然后用微信发给苏麦,告诉她,这五盆向阳花终于已经发芽了,它们没有辜负我和她共同的希冀,如果以封建迷信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哪怕是以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说,这也是一股强大的正能量!
手机已经拍下照片,打开微信正准备发给苏麦的时候,我却犹豫了,脑海之中不由得就窜出了圣诞夜那晚苏麦那边可能发生的情况,或许她跟米瑶一样命好,在那个美好的夜晚,有个英姿勃发、风度翩翩的男人手捧着钻戒向她求婚,他们已经彼此交换了承诺,达成了一个关于婚姻的契约!
而我现在给苏麦说的这些,又算是什么呢?简直就是骚扰!
所以,我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些照片发给苏麦,而是在凝神端详良久之后,默默的一张张删除,就当是从来都没有拍摄下来过一样,然后将手机放回裤兜里,顺手掏出了裤兜里的烟点上,随后缓缓走回到正面的护栏前,望着天台下零星散落的灯火,怔怔出神。
这里,我曾和苏麦一起喝啤酒、谈理想、聊人生,可是现在,她或许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未婚妻,即使这个结果只是我的妄加猜测,可当亲眼看见米瑶答应赵秦的求婚之后,这种猜测就变得愈加的真实,仿似我亲眼目睹的一样!
我突然间从心底看不起自己,因为这样的结果早就是我预料之中的,并且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当这个结果真的来临时,我却是如此的失魂落魄……我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失魂落魄呢?难道我心底深处对苏麦真的有超乎寻常的情谊,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这个问题折磨了我许久,直至我抽完了手中的那支烟都还没有琢磨出什么头绪,窸窸窣窣的燃烧声和烟雾中混杂的焦味儿警示着我手中的烟蒂已经快燃到尽头,我抬手挥指一弹,手中带着火星的烟头便以一条抛物线的姿态向楼下坠落而去,我的目光和心绪也跟着它往下坠落着。
楼下,一道铮亮的车头光突然探来,随着一个转弯,光线偏离开去,车辆渐渐行驶到我们这栋楼下平行停住,凭着楼下的依稀灯光,我大致能看清楚这辆车的颜色和款型,令我惊异的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一辆红色的Jeep牧马人,就跟苏麦的那辆一模一样!
难道是苏麦回来了?
我大胆的猜测,而这种猜测也并不是无凭无据的,因为Jeep牧马人这种车在成都地区并不多见,又特别是在我们附近这一块儿,我住了这么久,除了苏麦的那辆红色Jeep牧马人之外,也只见过一次同款车型,而且还是黑色的。
所以,刚刚停在这栋楼下的那辆红色Jeep牧马人很有可能就是苏麦的车!
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撒腿就往楼下跑去,根本就没有想过,苏麦都已经退掉了这里的房子,又怎么会半夜来此?就算真的是她,那么她来这里多半也是会来主动找我的,所以,我此时的狂奔下楼显得是那么的不淡定,那么的多此一举!
可这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没有多想的时间!
我三五步便跃下半层楼梯,生怕去晚了苏麦就会走掉似的,可是当我怀着满满的期待狂奔到楼下的时候,却根本不见苏麦和她那辆Jeep牧马人的影子,楼前车位里满满当当的停着车,不过基本都是些眼熟的车辆,只有一辆白色的哈佛H6有些眼生,应该就是刚才来的那辆车!
令我意外的是,这辆白色的哈佛H6竟然是住在我对门的谢强和冯梅开来的,小俩口正开着后备箱从里面取东西,我的突然出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谢强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走过来给我打了一支烟:“阳哥,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
“没……没去哪儿,就下楼来随便转转!”我接过谢强递来的烟,干笑着敷衍他,目光却仍然忍不住四处张望,可是放眼望去,哪儿有什么红色Jeep牧马人存在?
难道是我刚才看错了?
亲眼所见的结果使我不禁开始质疑自己之前在天台的猜测,可是红色的Jeep牧马人和白色的哈佛H6无论是从车型还是颜色上都有明显的区别,我又怎么可能走眼看错呢?
莫不是我产生了幻觉?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恐慌,如果我真的产生了幻觉,给自己制造出了苏麦开着她的红色Jeep牧马人回来的假象,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而我对苏麦回成都的期许又该是达到了何种恐怖的境地?
“阳哥,你怎么了?”谢强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神色异常,扯了扯我的胳膊问。
“没……没怎么?”我顿时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为了掩盖自己刚才的失态,我挂起一副笑脸指了指那辆白色的哈佛H6向谢强问,“你的车?”
“是啊,刚提的新车!”谢强果然被我扯开去,笑着说,“前两天我爸给的首付提的车,我和冯梅负责还月供,这不刚从老家开上来嘛……对了阳哥,我后备箱里有从老家带上来的白萝卜,我爷爷奶奶自家种的,绝对的绿色蔬菜,你拿些去尝尝?”
“不了不了,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连连摆手拒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上次你还送我们那么多狗肉呢!”
谢强转身从后备箱里提了一袋子白萝卜就往我手里塞,我并不喜欢吃萝卜,可盛情难却,于是从袋子里捡了两根出来:“行了行了,我拿两根尝尝鲜就好了,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省得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