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数字相对于中文数字的便捷,这是每一个后世的人都很清楚的,即便是这个时代的人,一眼也能分辨出来。
而标点符号的应用,更是能让复杂的经意阐释,变的简单起来。
但是,这两种的推广,却不是这么容易的。
阿拉伯数字还好说,即使有人反对,但是便捷的应用方式还是能让人们慢慢接受。比如在度量衡上面的应用,就能逐渐让人接受。
但是标点符号,却被儒家视为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
从最开始的世家垄断学术,到杨坚打破世家垄断,开创科举。
学术的话语权被从世家逐渐转移到了一个新兴阶级,那就是士人阶层。
几百年来,士人阶级在经过了唐朝世家阶级的衰落,宋代的士人阶级崛起之后,已经成为了新的垄断学阀。
他们故作高深,设置了高门槛,为的就是不让学术泛滥,然后稳定自己的利益阶层。
所以,他们是最不愿意标点符号的出现的,因为标点符号让经意变的容易阐释,他们就失去了引以为豪的垄断权。
不过现在对朱瞻基有利的是,蒙元的入侵几乎消灭了整个华夏的文化传承。在蒙元统治阶段,儒家从一个统治阶级,变成了帝王的工具。
王与士大夫治天下,在蒙元时期,彻底变成了帝王霸权。
朱元璋夺得天下以后,对士人阶级也是利用多于扶持。虽然经历了建文帝短暂的儒家复兴,但是还没有等他们聚起声势,朱棣又把一切都打破。
现在儒家还没有形成根深蒂固的利益阶层,人们当官也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
就好比杨士奇,这个在后来做到首辅的好运儿,一辈子没有参加过科举。
在工部,也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工匠,可能大字不识一个,也能成为九品官员。
虽然他们不可能身居高位,但是现在的大明,绝不止只有考八股文一条路。
在儒家还没有形成难以打破的势力的时候,有些东西虽然推广困难,但是阻力也绝对没有那么大。
只要能打开一个缺口,朱瞻基就能培养出另外一批辅助阶级,利益阶级,让他们成为儒家的对手。
而且,朱瞻基绝不是想要灭掉儒家,儒家是封建时代必不可少的统治武器。他做这些,只是为了削弱和平衡。
十个阿拉伯数字,还有简单的标点符号,只需要简单地介绍,就能让人会意。
解缙和胡广还在试着用阿拉伯数字来计算的时候,几个年轻人却已经意识到了阿拉伯数字的方便。
解桢期就有些兴奋地说道:“殿下,此数字相对于中文数字,简单易记,更主要的是,列举公式,不论在上下左右,都不会引起混淆。”
的确,这也是阿拉伯数字最值得推广的原因之一。中文的一二三,都是用横杠来代替,在计数的时候,往往容易分辨不清。
而且现在因为大都使用毛笔,所以由上而下写字,这样的时候,一二三就更容易混淆了。
一帮人还在议论数字和标点的作用,有家丁进来汇报:“启禀老爷,大老爷和姑爷下堂之后来了,同来的还有杨侍读。”
解缙的兄长解纶曾任御史,不过现在调任国子监应天教授,这对一个纯粹的文人来说,也是一个号合适的职位。
解纶与解缙一样,都有些书生意气,当官是在有些不合适,当教授却适合的多了。
黄金华是解缙的妹夫,如今任礼部主事,职位也是清贵之职。
他们的到来理所当然,只是解缙有些不明白杨士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来,所以还楞了一下才说道:“待我亲自去迎。”
朱瞻基却很清楚杨士奇为什么到来,自己把他儿子送去了应天府,他自然会来打个招呼,探明一下朱瞻基的心意。
不一会儿三人被解缙引了进来,朱瞻基安坐不动,胡广却站起身来,以示尊重。三人不等解缙介绍,就向主座上的朱瞻基长揖行礼。
朱瞻基起身回了一礼,请他们在左右坐下。几个小一辈的也连忙换了下座,请几位长辈上座。他们虽然跟朱瞻基年纪差不多,但是这个时候,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接下来,在饭前的这段时间,众人的话题自然集中在了数字和符号上面。
虽然几位对于符号的出现持肯定态度,但是一谈到推广,几个人都不敢表态了。
还是在国子监担任教授的解纶首先表态说道:“殿下,国子监固然可以推广数字和符号,但是有谁来断章,谁来推广,还需从长计议。”
所谓断章取义,也是儒家掌握话语权的最大标志。
比如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在中华历史上打了两千年的嘴官司。
这句话可以翻译成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也能理解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同时也能理解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在两千多年封建时代,几乎所有的执政者都是以第一种方式来执政。
但是在来自后世的朱瞻基看来,应该是最后一种才真正符合人性,道德,以及社会发展的规律。
如果民众可以使唤,便任由他们发展,如果不听话的时候应该教育他们该怎么做。
这还只是其中的一段,极具代表性的一段,而在整个四书五经里面,有无数关于断章取义的分歧。
所以,谁能取得断章取义的资格,这一点也非常重要。
这比推广标点符号本身,更为重要。
朱瞻基笑道:“我只是认为这种数字和符号对我们有用,所以想来征询解师的建议,然后由解师上一份奏章,交由我皇祖父定夺。”
这种事虽然要推动,但是绝对不能由朱瞻基出面。于公,他没有亲政,于私,他的文坛地位不够,所以,让解缙来推动,才是最合适的。
这个时候,别提胡广有多羡慕了,长揖说道:“臣虽不才,却也愿与大绅兄共同磋商,写出一份方略。”
胡广很为翰林侍读,确实比解缙更适合,因为他经常能见到朱棣和朱高炽。
这个时候,解纶,黄金华,包括杨士奇也都站起身来,长揖说道:“殿下,请允许臣等附名。”
朱瞻基满意地笑了起来,他今天打的注意就是这个,解缙名扬四海,解纶是国子监教授,黄金华是礼部主事。
再加上一个翰林侍读的胡广,这个阵营的力量虽然算不上超强,却也绝对不弱了。
只是没有想到,今日还又搭上了一个杨士奇。虽然现在的杨士奇还不算牛掰,但是作为非科考出身的五朝元老,他的影响力可要比其他人大的多了。
朱瞻基起身长揖说道:“甚好,此事我就托付诸位了。数字和标点符号的应用,最少能让经意释读容易三成,诸位这是造福天下学子。”
众人连呼不敢,一个个脸上满是喜色。
此事虽然会得罪一批老派的文人,但是同时正如朱瞻基所言,会造福万民。
所以在这件事上面,他们的付出和收获是不成比例的,得到的远远多于付出的。
何乐而不为呢?
解缙夫人打发了管家来通知开席,众人这才暂时中断了话题,或净身洗漱,或直接前往餐厅。
这个时候,杨士奇才来到朱瞻基身边,长揖到地说道:“臣子愚鲁暴戾,犹如井底之蛙,多写殿下代为管教。”
朱瞻基问道:“应天府可有结案?”
杨士奇应道:“臣来此时已得到消息,因扰乱治安,违城门令,判处劳役一月。”
这个处罚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作为朱瞻基吩咐押送过去的人犯,劳役三个月,半年都很正常。
但是作为杨士奇的儿子,应天府推官还是看了一些杨士奇的面子,劳役一个月。
这样既不会损了朱瞻基的脸面,也不会往死得罪杨士奇。
杨士奇管制不高,但是在内阁却是经常能跟朱棣商议事情的皇帝秘书,说起来,级别比不上应天府推官,却要清贵许多。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侍读已经知晓此事,此后当严加管教,京城不比泰和,由不得他无法无天。”
杨士奇又施礼说道:“臣今日前来,有两事相求。”
朱瞻基不以为然地说道:“且说来听听。”
“一是臣想接回犬子小妾赵氏,她毕竟是犬子小妾,此事一出,与他名声有碍。今后我定当严加管教,让他对赵氏好一些。”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赵氏浑身伤痕累累,自泰和来京一千五百里,竟然靠一双脚走来,这样连婢女都不如,怎样弥补才算对她好?”
杨士奇语塞了,这种两口子的夫妻之间的事,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好插手啊!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臣少小离家,不能侍奉母亲,后又留贤妻二子在家乡代臣尽孝,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如今孩子大了,臣也不知如何自处,想请殿下能代为管教。”
这个老狐狸,尾巴真正露出来了。那个小妾赵氏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在乎的是第二个请求。
朱瞻基拒绝了第一个,第二个就不好意思再拒绝。而将儿子打发到如日中天的朱瞻基身边,只要不是胡作非为,今后想要谋一个好职位,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他将儿子交到朱瞻基手里,这也是表明投靠的意思了,所以朱瞻基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等他服了这一个月的劳役,就让他到幼军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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