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庄先是老庄主受伤,尔后少庄主受伤,如此一番弄上上下下都惶恐不安,如临深渊,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宅子内,根本不知外面门口的动静,等他们发现的时候,碧兰惨死的事情已经闹大了。
这日刚到东临城的碧瑶宫宫主许冰荷很快接到噩耗赶到沈家庄,她抱着爱徒体无完肤的尸体哭的肝肠寸断,声音嘶哑。而重伤中的沈七在周朗的搀扶下走出来,仅仅看了一眼就不忍的把脸侧过去了,毫无血色的嘴唇更加苍白了。
沈七知道,虽然碧兰不是沈家庄的人害死的,但尸体已经挂在了他家门口,又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他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脱不清干系。
没想到事情越来越棘手了,沈七也是十分的恼怒,极力的压制着胸口的怒火,到底是谁要如此陷害他们沈家庄?到底是谁……
沈七回想着周朗给他带回来的某个消息,静静的闭上眼睛。
赵红珠坐在梳妆镜前,又把脸凑近看了看里面的自己,眨巴眼睛。
“唉。”她缩回身子,轻轻叹气。
“别担心,很快就能长起来,人没事儿就行了。”
姜孝站在她身后,用一条拇指宽的浅色发带将她剪完只齐肩膀的头发仔细的竖起来。
赵红珠侧身对着镜子瞧自己的背后,顿时扁了扁嘴,她那头齐腰乌黑秀丽的头发啊!现在只剩下一条滑稽的小麻雀尾巴了,真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要是让她娘知道这事儿,绝对会打到她哭出来,她娘可是比她还要爱惜她的头发呢。
赵红珠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仰着脸看姜孝,“呆子,我还以为你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责怪我不小心之类的呢,没想到……”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人没事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姜孝满眼心疼的伸手捋了捋她脸颊旁边的碎发,继而面色黯下去,“我说过不会让你受伤的,却……”
赵红珠连忙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又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自责。”说完用手握住他的,十指相扣,笑容明媚,“只要夫君不嫌弃我就好啦!”
姜孝被她的笑容惹得无奈又痛心,“你别再说这种话刺激我了。我现在只想把你身上烧伤的地方移到我身上来,免得你受苦,怎么还会嫌弃你什么。”
“诶,你别说,我以为我伤口会火辣辣的疼呢,但……”
赵红珠反手碰了碰自己的背,“好像除了昨天晚上疼得厉害一点,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可见,你给我的药是很有效果的,待会儿我吃了中饭再抹一点。”
姜孝一愣,半晌才接话,“我,给你的药?”
“对啊。”赵红珠站起身来,从床头摸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就是这个药,不过瞧你一脸发懵的样子,又不记得了吧。”
姜孝接过瓷瓶凝眸看着,努力的回想,越回想脸色越难看,突然他身子一阵毫无预兆的发热,姜孝手一抖,瓷瓶哐当落在地上摔碎了,他闷哼一声捂着剧烈涨疼的脑袋,一幅幅陌生的画面开始在脑海飞窜。
姜孝看到了自己,一样的脸,却是不一样的眼神。
他看见自己在夜间行走,提着一个包袱走进一个黑暗的山洞,里面有个盘坐的人影,但模糊得看不清脸。
他看见自己对赵红珠说,记住我才是跟你拜堂的人。
他看见自己狠狠掐着赵红珠的脖子,无情而冷血。
他看见自己把一个碧绿色瓷瓶拿出来,对赵红珠说,大夫用的药不够好,我来帮你擦这个。
他看见自己踱步,笑盈盈的走到一具已经毫无生气的尸体面前,用脚踢踢那尸体的脑袋,对旁边的人说,给我把她的头发剃得一根不剩。
……
姜孝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叫,他身体软在地上,抱着快要炸裂的头难过的打滚。
“姜孝!”赵红珠大惊失色,不停的喊他的名字,伸手去碰他但被狠狠的推开。
姜孝艰难的喘着气,满脸的汗水,眼瞳里俱是惊恐和不信,他嘴里不安的念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姜孝!你怎么了啊?”赵红珠被他推得背撞到了地上,牵连到了烧伤的地方,疼得她脸发白,但此刻她看姜孝的困苦的样子都急得快哭了,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她手脚并用爬到突然安静下来的姜孝身边,轻柔的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头发。
“夫君,夫君!”
姜孝虚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彻底晕过去了。
大夫来看过之后,赵红珠饭也没吃,守了姜孝一天,安静的坐在床边盯着他的脸看,偶尔才换一下姿势。
“怎么回事呢,大夫都说身体无碍,你为什么还不醒呢……”赵红珠抬起手在他脸上轻轻的碰了碰,喃喃自语。
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动静,“不,不……”
“姜孝!”
“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姜孝眼睛没有睁开,他使劲儿的摇头,冷汗急下,声音里竟有几分绝望和凄苦。
“你走开,走,不是我,不是我!你别过来,别过来,走,走……”
赵红珠连连呼喊他的名字,想把他叫醒,姜孝的手在空中虚抓一把,赵红珠连忙握住他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姜孝抖了抖,身子软下去,霎时又寂静无声了。
“怎么叫不醒,真是急死人了。”赵红珠又心焦又气恼,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想去掐他的人中,心想用力大一些疼也该疼醒了吧!她正欲动作,姜孝却在这时候动了,横手将她给拦住。
赵红珠被吓一跳,这才发现姜孝眼睛已经睁开了,正眸光清冷的将她望着。
赵红珠愣了愣,然后扑倒在他怀里。一整天都在担惊受怕,到此时看见他醒过来,整个人总算松泛了点。不过,也还是觉得心里煎熬的很。
她哽咽着,眼眶泛红,“你到底是怎么了,把我和娘都要吓坏了。”
姜孝半晌才出声,嗓音微微沙哑,他摸着赵红珠头道:“就是突然想起昨日晚上做的噩梦了,有点怕。”
“是么。”赵红珠闻言耸了耸鼻尖,“怕什么,有我在呢。”
姜孝低笑一声,在她头顶亲了一下,“肚子有点饿了,夫人去给我拿点吃的来吧。”
“好,你等着。”赵红珠连忙从床上站起来,穿上鞋子蹬蹬蹬的跑外面去了。
赵红珠离开后,床上的人迅速起身盘腿调息,嘴唇紧抿,面色凝重。
这种易体后被重创的不适感已经很久没有了,难不成是自己这段时间在这身体里停留时间太长的原因?
不,不对,他方才附身的时候,很明显的感觉了来真正姜孝的抗拒。
这种差点让他被反噬的强大意志力竟然来自这个他从来都看不起的柔弱书生!苏凉为此感到不可置信。
或许姜孝已经察觉了什么。苏凉每次都能顺利接管姜孝的记忆,但是这次却不同,他对姜孝晕过去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只知道他仿似受了什么刺激。
姜孝已经有了防范,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么以后他再附体的话,就相当于每次都会面临着走火入魔的危险。
在这种已经八方受敌的情况下,他以后还会冒着丧失武功的风险来和赵红珠相守每个夜晚吗?
他还要复仇,还要重掌魔域,还要一统武林,让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
可现在的他不是那个在魔域时薄情寡义的自己了,他会为了见赵红珠一面不顾一切,哪怕只是几个时辰光看着她睡觉。
就像方才他明明感觉到姜孝的身体不对劲,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运功与之强力对抗,然后过来了。
他明明可以像往常一样,用小纸条将赵红珠骗到清风楼好见她一面,可是他心焦,他等不来,他练完功之后就迫不及待想看她,想看她的脸,看她的笑,想触碰到她温暖的身体。
而且更不妙的是,这次他是在冒着武功被废的危险的前提下来见她,居然没有一丝后悔,还在她扑进怀里时竟觉一阵甘之如饴。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不该这样。
苏凉嘴唇微颤,双拳紧握,眼里戾气大涨,猛地腾起浓浓的杀气。
“饭来了,饭来了!”赵红珠从门口进来,丝毫没察觉到他的眼神,将饭和菜一一摆在桌上,兀自念着,“你是到床上吃呢,还是来桌边坐着吃?要我我给你端过去……唔唔唔!”
苏凉看着她进来,瞳眸一紧,倏地就从床上跳起,表情沉沉的似乎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情绪,他几大步迈过去,扯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赵红珠就往怀里带,垂眸对着她的嘴唇重重吻下去。
什么杀气戾气,在看见她,听见她声音的那一瞬,统统都消散到千里之外了,只想狠狠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虽是吻着,但其实说是咬更准确,赵红珠很快就受不了了,疼得嗷嗷叫,摆着脸想躲开,发带都挣得散开了,苏凉却死死按着她得后脑勺,一手勒住她的腰,像一张浓密牢固网把她罩住,让她逃无可逃。
苏凉感受着她的挣扎,和身体上鲜活的温度,觉得自己方才定是糊涂了。
这是他苏凉的妻子啊,他怎么会下杀手呢。别人碰她一根头发尖儿心里都恨得不行,他怎么会真的狠得下来心杀她?
苏凉觉得自己早该认了的,赵红珠就是他的命。
“你不想吃饭就吸我的血啊,你是蚊子精吗?”赵红珠口齿不清的抱怨,拿着棉球给姜孝沾着嘴角的血迹。
——那是她的血,不是姜孝的。方才他要亲就亲好了,但那副模样硬是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嘴巴都咬出血了,疯了吧这人。
姜孝道:“我不是蚊子精,但你是狐狸精,老勾引我。”
“我哪有?”
“你就有,还不自知。”姜孝拉着她坐在腿上,问:“你身子什么时候才方便?”
“什么方不方便……”赵红珠想了想顿时明白了,呲牙揪他的耳朵,“你能不能老想着这种事,歇一歇对身体好。”
姜孝板起脸,赵红珠突然哎哟一声,不舒服在他怀里动了动,“你的手别太用劲儿,扯到我伤口了,有点疼。”
姜孝依旧不悦的冷着脸,但手却松动了一些,他沉默了片刻,另外一只手偷偷摸摸去解赵红珠的衣服带子,赵红珠眼明手快啪的一声将他的手给打回去,姜孝虚着眼睛狠狠睨她。
“赵红珠。”姜孝一字一字喊她的名字,语气冷硬:“我碰一下你怎么了!?”
两人僵持须臾,姜孝的手再度胡来一阵,赵红珠躲了两下没反抗了。
她衣衫凌乱的歪靠在姜孝怀里,感觉真的很苦恼很惆怅,明明白天还担心他要死要活,到现在却实在只手痒难耐,很想揍上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