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闲话,妯娌俩溜达到翊坤宫。
宜妃晓得五福晋今日入宫,已经在等着。
她穿着宽松的袍子,腰身并不明显,可是脸型越发圆润。
见两个儿媳妇到了,她招呼两人到跟前坐了:“今天宁寿宫热闹吧,荣妃是不是很得意?”
宜妃心里有些犯酸。
瞧着之前的意思,这次南巡是没有荣妃的,这又加上了,肯定是荣妃央求。
倒是舍得下脸。
五福晋厚道,只笑着说:“妃母们都没坐过大船,说起来都向往……”
宜妃摸着肚子,带了遗憾:“这回便宜了她,我也没有坐过大船。”
舒舒安慰道:“汗阿玛是为了巡视河工南下,听我们爷说好像是要定什么河道工程,说不得过两年还要巡视,到时候您就能跟着去了。”
她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都说“一孕傻三年”,或许是真的?!
以宜妃的聪明,只是将年前这两个月的事情与索额图的事情联系上,说不得就能猜到荣妃上了随扈名单的真正原因。
不过想不到也正常,有乌兰布统之战为幌子,一般人也想不到还有更久远之事。
毕竟乌兰布统之战,早年多有禁忌,死了那么多的人,当时活下来的将佐,都挨了处置。
之前备受倚重的裕亲王与恭亲王夺了佐领不说,还彻底闲置。
如今小十年过去,开始清算,似乎也说得过去。
谁会想到这个是幌子,真正的罪恶发生在二十多年前。
宜妃点点头,感叹道:“圈在紫禁城里,憋闷的不行,只要能出去放风,不管是哪里都是好的。”
说着,她望向香兰。
香兰就去取了两个荷包来。
宜妃笑着说道:“难得有机会出远门,江南又富庶,喜欢什么就都买些……”
说罢,她取了荷包,往舒舒与五福晋手中各放了一个。
舒舒望向五福晋。
嫁进这大半年来,啃了几次老了。
她有些过意不去。
宜妃的年例不多,需要打赏的地方却不少。
年前的时候,舒舒与九阿哥孝敬了翊坤宫一份年礼,不过有五阿哥在前有为例,不好超过,孝敬也是有数的。
这年前年后,就隔了一个月,这孝敬就成了零花钱赏下来。
五福晋迟疑道:“娘娘,五爷已经预备下出门的花销了。”
宜妃笑道:“他预备的是他的,我给的是我的,不要啰嗦了,也没有多少,就是给你们妯娌添个零花钱。”
五福晋没有再推辞,只道:“听说这两年江南开始流行点翠首饰,京城已经有人戴了,要是遇上了,就让五爷给您买些……”
宜妃听了,很是上心,兴致勃勃道:“当年我生老九时,皇上赏了一件掐丝点翠发簪,是前朝宫廷传下来的,一百多年没有变色儿,又要流行了么?”
舒舒在旁,却想到了烧蓝首饰。
所谓的烧蓝首饰,实际上是“仿点翠”,是在点翠首饰流行后,翠鸟稀少,市场供不应求,就出现了替代品。
点翠的出现,是从江南刮起的流行风。
舒舒不赞成,可也不至于现下跳出来,为了保护翠鸟如何如何。
那提前将烧蓝首饰研究出来,是不是就可以饱和中端市场?
如果烧蓝首饰泛滥,使得蓝色首饰没有那么稀奇,是不是可以减缓世人对点翠首饰的追捧?
宜妃说得兴起,吩咐香兰去库房寻簪子。
少一时,香兰拿着装着点翠簪子的首饰盒进来。
等打开来,跟金银宝石相比,这一抹翠色确实鲜明。
五福晋赞叹道:“怪不得又开始流行起来,不见奢华,有拙朴之美。”
舒舒在旁听着,没有去抖机灵,非要跟两人科普一番点翠这美好背后的残忍。
就算拦下宜妃与五福晋,其他人就不戴这首饰了?
玳瑁首饰从古流行到现下,谁都晓得是玳瑁龟壳,也没有耽误它经久不衰。
宜妃见她半响不吭声,望过来,道:“想什么呢,瞧着你好像不大喜欢这个?”
舒舒腼腆一笑,道:“儿媳妇是俗人,还是更爱镶宝首饰一些,尤其喜欢红色,例如红宝石、红珊瑚、红玛瑙什么的!”
宜妃笑道:“你还小呢,可不正是如此,早先我跟伱一样,也嫌这个老气,才压了箱子底……”
年轻人谁不爱红呢?
宜妃也是打年轻时过来的,倒是明白舒舒这样的喜好。
不过这个小儿媳妇行事克制,即便喜欢红色,也没有说整日里大红旗装穿着。
即便之前戴镶宝首饰,也就是点缀一、两样。
不像八福晋似的,恨不得戴一脑子金玉首饰。
只要在人前,十次有九次都是正红色旗装。
婆媳几个说说笑笑,宜妃留了两人用了午膳才放两人出去。
五福晋也走神武门出宫。
舒舒亲自送了过去。
五福晋小声道:“可是那点翠首饰有什么不妥当么?”
自己都觉得好看的东西,舒舒喜欢好颜色,没有道理觉得不美。
偏偏连夸也没有夸一句。
舒舒小声道:“我只跟嫂子一个人说,嫂子晓得就好,我打算往后初一十五茹素,平日里也多做些善事,要是菩萨开眼,赐下一儿半女,就是我跟九爷的福祉……那点翠首饰,用的是翠鸟之羽,且是活着抽鸟羽,有些作孽,我就是一时心下不忍,也不好扫娘娘兴致……”
五福晋面上带了惭愧出来:“我竟孤陋寡闻了,竟是不知道是这样制的首饰。”
现下点翠还没有开始流行起来,寻常人手中都没有,制作工艺也没有流传开来。
“是我想的多,嫂子听过就算了,不用在意……”
舒舒道。
五福晋迟疑了一下,道:“弟妹是打算去红螺寺请菩萨么?”
她晓得舒舒是乳名,也知道来处,就想到这个。
舒舒点点头道:“等随扈回来,也出了服,我打算过去一趟,也请个菩萨回来。”
她不是随口应付,而是真有这个打算。
谁叫皇家流行这个。
挺好的,自己也可以从众。
而且信佛会让人觉得性子柔和慈善。
五福晋握了握舒舒的手,带了几分忐忑,道:“那,我能否与弟妹同去?”
舒舒立时道:“当然能了,红螺寺的素斋很出名,正好咱们到时候一起去吃。”
她这里的求子有做戏的成分,五福晋怕是真急了。
舒舒想了想,凑过她耳边道:“嫂子,你平日里小日子准不准,间隔时间是固定的么?二十六日,二十八日,或三十日?”
五福晋脸色泛红,显然不习惯与人说这个。
只是她晓得舒舒不会无的放矢,微微点头道:“差不多是固定的,二十八日到三十日之中……”
舒舒眨了眨眼道:“‘医书上有云‘天地生物,必有氤氲之时;万物化生,必有乐孕之时’,‘凡妇人一月行经一度,必有一日氤氲之侯,于一时辰间……顺而施之,则成胎矣’。”
五福晋没有读过医书,可是也听出字面意思。
她眼中露出渴盼。
舒舒小声道:“我出嫁前,我额涅告诉我,两阴交汇之日,就是氤氲之候,前后五日,都宜求子。”
五福晋红了眼眶,眼中多了感激。
这种母传女的秘密,弟妹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直接告诉了她。
“真是不知该如何谢你……”
五福晋说话带了颤音。
舒舒宽慰道:“嫂子身体康健,五哥也没有问题,那怀孕就是早晚之事,我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算不得什么。”
五福晋没有再说什么。
空口白牙的感谢顶什么用?
她想起了五阿哥提及想要过继儿子给九阿哥之事。
等到出服以后,或者可以用这个理由求子,若是能求来两子就好了……
送走了五福晋,舒舒回了二所。
核桃跟在后头,都有些犯愁了。
“福晋,那人手紧张怎么办呢?”
舒舒叹口气道:“叫你小榆姐姐多妆扮几个钿子吧……”
身边除了会梳头、做饭的,总要有个近身服侍的。
小棠必须带着,那就从小榆这里想法子。
小椿会梳头,不过只会简单的式样。
幸好现下有钿子在,省事许多。
核桃点头道:“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小松也只能留在宫里了。
到时候随侍太后身边,出入都可以叫当值的侍卫,虽比不上小松在身边方便,可是也能对付。
都随着圣驾队伍中,应该也没有什么私下出去的机会。
到了二所,舒舒就叫了小椿她们几个,说了随行人手精简之事。
她也跟小榆说了自己的意思:“正好年前拿进来不少钿子,有满钿,有半钿,你看着衣裳,搭配着几个,到时候穿戴就简单了。”
小榆应了。
舒舒道:“到时候放你两个月假,你出宫去,将脂粉铺子张罗出来。”
说到这里,她吩咐小松道:“你给小榆做个伴,不用拘在宫里。”
小松嘴巴能挂油瓶了:“可是奴婢不放心福晋……”
舒舒道:“我在太后跟前,哪里也不去,安稳着呢。”
小松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点头。
结果丫头们安排好了,等到九阿哥从内务府衙门回来知晓此事,却是不干了。
“不行,得带着黑丫头,要不爷不放心……”
九阿哥很是坚持。
舒舒摇头道:“可是惠妃母说了,出门在外,船上人也杂,让带太监或嬷嬷跑腿,比宫女方便。”
小棠的位置肯定不能动。
小椿这里,舒舒也想要带着。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是说五哥、五嫂也在太后船上么,那就不用带太监,到时候你要人跑腿,用五嫂的太监就是。”
舒舒觉得不妥当,道:“我应该会跟九格格挨着住,与五嫂他们隔得远……”
她跟五阿哥是彼此需要避讳的关系,肯定要隔得远些,省得船上狭窄,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不方便的地方。
九阿哥立时道:“那不更省事了么?直接使唤小九的太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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