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祤将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身上,然后捏了捏我的鼻子,“就这样跑出来也不担心感冒,这里的环境比较凉,不准再不穿鞋子往外跑。”
话语愠怒,动作却很体贴,拿过了我手中的水壶和杯子,对着厨房里的忙碌,笑着问,“等下想吃什么?”
我想也没想的说,“肉!”
“宝宝也要吃肉肉!”
一个小孩摇摆不定的拉着我的衣摆,纯真无邪的脸肉嘟嘟的十分可爱,他扯着我不放,“宝宝也要吃肉肉。”
“宝宝怎么来了?”
“父君,宝宝感觉到妈妈的味道。”
祈祤一愣,抱起那个孩子,眼底尽是疼惜,“宝宝回去休息,过段时间父君带你去见妈妈。”
“可是妈妈不在这里吗?”肉嘟嘟的小手指着我,“她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祈祤叹息,硬生生将孩子递给奶娘,然后带离,我狐疑的问,“这个是你的孩子?”
“嗯。很可爱吧!他是我最后的寄托。”
“他妈妈呢?为什么说我是他妈妈?”
祈祤低下头,没有说话,而是牵着我的手往卧室走去,“安心,一直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好吗?”
我张开嘴正想回答好,可是那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是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看着周围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还有身边的人,总觉得有些印象,但不记得自己应该与他这么亲密。
我是怎么了?
“安心,安心?”祈祤拉了拉我的手,眉宇染上了忧色,“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呀,我好得很,就是肚子饿了,叫厨房快点啦!”
祈祤无奈一笑,打横抱起了我,“对我来说快点的是让你回到房间,不要着凉了。”
这里是魔界,这里是祈祤的住所,我的卧室就在他边上,环境很好,周围的一切我都觉得很熟悉,就好像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就好像今天一觉醒来,那么自然的出门打水喝,是之前经常做的事一样,没有记忆,却留存在我身体上。
但我依旧只是一具魂魄。
祈祤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笑着看我,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的看着,我起先不习惯,总是拉着他到处讲话,之后累了就趴在床上睡觉,也不去管他,反正他会照顾好我,我就只要随性而活就成。
“吃饭了。”
圆桌上是清一色的肉,当然能祈祤每次都会准备一两盘蔬菜,肉吃多了,蔬菜去去油腻。我看到满桌的食物大快朵颐,而祈祤则是含笑的看着我吃,自己却吃得很少。
但我很喜欢这样面对面的吃饭,虽然只有两个人,却会让人无缘无故想到一个家,那种简单却很幸福的甜蜜。
但我不会有家,因为我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更没有爱人。
爱人?
为什么提到这个头会痛?
我扔下筷子,双手捂住头,难受的皱起眉。祈祤大惊,握住我的手腕,焦急的问,“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头突然很疼,疼的要裂开,心里也很难受。”
一些零散的画面自我脑海闪过,我看到里面有张很英俊的容颜,却不是眼前这张。
我看到自己对着那个人微笑,他摸着我的头,与我讲话,言语中流露的是柔心的温暖,还有一股无名的酸涩。
“那个人是谁?”我睁眼看着前方,是透过祈祤看到了另外一张脸,“我好像认识他,可是心里好难受。”
一眨眼睛,泪水也随之流出。
我低头看着桌面上滴下的透明,头更疼了,强力的痛楚让我不能坐着,想要用更强大的痛来压制。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撞墙。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我一把推开祈祤朝着墙面就冲过去。
祈祤大惊,“安心,不要!”
“砰”的一下,是他双手护着我的头,被我的冲击力撞击在墙上,直接装出一个凹槽,地面都为之震动,外面的侍从听到动静,过来询问,“二王子,是不是——”
“无事,全部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是。”
祈祤一记手刀打在我的脖颈上,我身体一软倒在他怀里,他皱着眉,满目心疼的抱起我,将我放在了床上,摸着因为痛楚而沁出的薄汗,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本想封印你对他的记忆,让你留在这里陪我,没想到才半天就这样了。安心,是不是我真的抓不住你?”
眼底柔光带着晦暗的情愫,纤长的睫毛微眨,垂落,盖住眼底的痛苦,更用力的抱紧了我,浑身颤抖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他当初杀了你,现在又要抢走你的七魄。你明明就是我的,你才是我的妻子啊!君崇,我恨你,安心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她虽然只有七魄是她的,但那也是她的一部分,是我祈祤的女人,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爱她怜她,那就由我来守护,决不让她再哭泣一次。”
安心的意识消散,但我的意识却在她睡着之后逐渐清醒,就听到了祈祤的这番话,让我大为惊讶。
原来君崇给我的那个七魄是祈祤妻子的七魄,而他的妻子也是君崇亲手毁灭的。可是君崇不是说过那七魄来源谁也不知道吗?若祈祤的话没错,那么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当真做了很多,可依旧暴露了。
人未死,三魂七魄不易被察觉,但人若死,三魂七魄就会曝露外在,修为不高者,气息很难隐藏。
但是,到此时为止,我才恍悟了一件事,突然觉得十分讽刺。
原来我只是到处拼凑的一个结合体,影子是苏翼的,七魄是别的女人的,三魂是君崇分给我的一半,心脏只是一个神物,说到底我就跟四不像一样,虽然珍贵,却不伦不类。
那时候,一种无形的忧伤在心底蔓延,我突然很好奇为什么那时候的我明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四不像,却依旧想要活着。
究竟那一份活着,对那时的我来说有多重要。可即便重要,最后的我还是死了。
没过多久,安心就醒了。
祈祤抱起我,递过来一杯水,可是我没有喝,睁大眼睛看着他,出声问道,“你带我来魔界做什么?”
“放心,总之不会是用你来威胁君崇。”祈祤含笑,把水杯递近了一些,“你先喝点水。”
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头也不再痛了。他让我靠在床上休息,看着我无精打采的样子,再次叹了口气。
“安心,其实我可以彻底删除你对他的所有记忆,而且魔界有办法可以让记忆不再重生。但我知道即便记忆忘了,你身体里还有他的三魄,他的气息,就好比你明明应该觉得不认识我,却又偏偏觉得我熟悉一样。我最不想看到你的就是你这样子,所以希望你可以振作起来。”
他见我没说话,修长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觉得凉又放进了被子下面,动作虽小却很细心。
“我虽然是魔,但对你,我一直都很忠诚。”他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用力,攥紧被褥,“不瞒你说,你魂魄中的七魄是我妻子的,她叫小安,是我给她取的名字。她很单纯,却有着一个极为纯正的魂魄,就因为这个,最终还是遭到了父君的抢夺。父君要小安的魂魄修炼,我为了保护小安,让她逃到人间,没想到遇到了君崇,他亲手杀了小安,只因她的身上带着魔界沾染的气息。”
因为情绪使然,祈祤用力的握紧拳头,微不可见的颤抖。我并没有出声打断他,他说着痛苦的往事,却又在极力的克制情绪的爆发。
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能做的就只有握住他颤抖的手。祈祤微讶,随后摇头一笑,“你这是在担心我?”
我点点头,他又说,“你就不怕我说的都是骗你的?就是为了让你可怜我,然后留下来陪我?要知道魔界都是骗人的大坏蛋,还专门吃人以及魂魄修补。”
我听得一惊一乍的,哆嗦的收回了手,有些后怕,一头撞在了床栏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用手去摸,却摸到了发间的麒麟簪。
君崇说过遇到危险麒麟簪会发出动静,可是麒麟簪一直很安静,也就是说祈祤不是坏人?
“我看看撞疼了没有。”
我安静的让他看,他揉着我撞到的地方,一会儿就不疼了,我抿了抿嘴,说了声谢谢。
“要谢我,就陪着我吧!”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因为此时的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这个世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不在我身边。
而我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去哪里都会惹麻烦,所以魔界也不能留,但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或许可以躲起来,只要活着,哪怕再苦也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可以不去惧怕黑暗的侵袭。
就像此刻,我走到黑漆漆的通道里,但因为有微弱的光线射入,所以我不害怕,因为我可以看到自己的手脚身体,不似影子那样黑漆漆的一到黑暗中,就什么都瞧不见。
“我不想失去生命,我想活着,不要再变回影子,再惧怕黑暗。”看着头顶狭小的缝隙,我忍住内心的害怕,往前走,“唯心而活,对不起你们,我自私了。”
“安心,你去哪里?”
祈祤的出现瞬间将我带离那处黑暗,脸上是又急又气的表情,“明明知道自己怕黑,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你知不知道再往前走一丈,就会坠入无尽黑暗中。”
“我不要去黑暗,我要阳光,我不要变成黑漆漆的影子!”
祈祤慌乱的抱紧我,好生安慰,“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即便我坠入黑暗,也要让你一生都亮堂。”
“恐怕这是不成了。祈祤,抢了我的女人该还回来了。”
君崇的声音让我猛然抬头,入目的依旧是那身最熟悉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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