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
申时,天见日昏。
城中东南民坊一座大宅,占地七十五亩,奢华大气,府邸门匾金色字体大写的‘姜’字。
是太后姜婉娘家,当中不少年轻才俊曾出入庙堂、军营,接连几场动乱,府中各房年轻一辈才俊几乎战死,或被宫变而陨落。
仅剩的姜家子嗣多纨绔,这也是皇帝更替后,姜家不敢发声的缘故,生怕惹来那位夏王的目光。
毕竟姜家依靠先是皇后,又是太后的姜婉,变得实在太肥硕了。
这天下午,炎热的天气渐渐转阴,五十有五的姜言章正在偏厅接待城中一位故友,待送走对方后,转身回来,便看到小儿子正偷偷溜走,出声将他叫住时,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回来!”
姜言章神色严肃,立在檐下抚须,看着十六七岁的小儿子姜淙挪着脚,将两手放在背后,心里更加起疑。
“把你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哦。”
姜淙低低的回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身后的一物拿到前面,看到这一幕的姜言章眸子都缩了一下,脸瞬间发青。
“这弩是从哪儿弄来的!”他几乎是咆哮出来。
“爹,你听我说!”
姜淙明显被父亲吓到了,就算往日他耍弄几个良家女子,打死过一个青楼妓子也没见父亲这么吼他,下意识的就想跑去后院找母亲求救。
“滚进来跪下,今日你放不出一个屁来,为父把你腿给打折。”
姜言章气得指着这个小儿子滚进大厅,闻讯而来的五个子女也都匆匆过来,见到最小的弟弟跪在厅堂正中,离他不远的地上,放着一张小巧的弓弩。
懂事的二儿子,一眼看出姜淙为何闯祸了,私藏弓弩这罪可就大了。
“这是孩儿从城里的黑市上买的,跟宫里的弩不一样,说不得不是军中所用。”姜淙涨红了脸,指着地上的那张弩,极力狡辩:“爹,这弩能连发十多支弩矢,孩儿一时心中好奇,便没多想就买回来了。”
“孽子啊!”姜言章气得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好一会儿,他接过一个女儿递来的茶水,忍着怒气:“那也是弩!说,你还买了什么?!”
“还有一个金闪闪的铠甲,做功繁杂,也不像我大燕将军们穿的甲……”
呯!
姜言章手里的茶杯直接落到地上摔的粉碎,整张脸都涨红起来:“你还私藏甲胄??”
他气得脚在地上不停跺,指着对面的小儿子大骂混账。
“你想我姜家满门被斩吗?!你这个孽子!”
说着老人就要脱鞋上去揍他,此时便听他老妻从被一个女儿搀扶过来:“夫君发这么大的火做甚。”
来人是姜言章续娶的妻子沈颉,姜婉是她生得三个女儿中的老二,而小儿子姜淙也是她最后生的。
一般来说,长子继承家业,小儿子最受疼爱。
对姜淙可谓宠溺至极。
眼下听到丈夫发这么大火,沈颉笑着过去将小儿子搀起来,颇有些埋怨的看着姜言章。
“换做他人,这罪犯了,把人打死都是应该的,可咱们能一样吗?再说了,大不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东西处理了便是。”
“妇人之见,此一时彼一时,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如今处境?!”姜言章懒得跟妻子争论,当即找来家仆将面前的弩,以及将将姜淙房里的那套铠甲搜出来,一并拿到后院角落销毁。
就在仆人离去,姜言章松了一口气的下一刻,门外陡然掀起一片喧哗,似乎有人上前阻拦说话,然后便是一声惨叫。
厅里的姜家人顿时紧张起来,沈颉赶紧让人去叫护院过来。
下一刻。
十几名着锦袍华衣,腰间悬刀剑的绣衣司高手大步而来,为首一人,着白袍,纹绣奢靡,腰挂青莲酒壶,手握一柄青莲剑。
旁边,是几个缉事厂的宫人,正捧着一份文书。
“你们……你们是何人?”
“绣衣司统领李白。”那白袍短须,发丝间掺杂些许白迹的男人提起葫芦,灌了一口,“姜家主,近日城北匠作司被偷了一些东西流落黑市,绣衣司的耳目找到偷窃之贼,如今攀咬到了贵府,在下奉夏王令,必须彻查!”
话音落下,十几名绣衣司的人携刀剑冲入府中各处,姜淙脸都吓得发白,躲到母亲沈颉背后,妇人着急的想要去拦对方,被丈夫拉了回来。
她朝对面名叫李白的男人说道:“我女儿是当朝太后,我姜家……”
“姜夫人,我只奉夏王令。”李白脸色变得冷漠,出声将其话语打断,“再多一句嘴,视尔阻扰办差,拿下大狱!”
“你们!”
姜言章气得说不出话,心里更是焦急,也不知道那仆人手脚是否麻利将东西都销毁了,然而,还没让他多想,绣衣司的人已经回来。
他遣去销毁弓弩和甲胄的仆人像一条死狗一般被拖回来丢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