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简单的素斋,参观了庙内朴素的禅室,刘憬和郭蝈同私奔大师依依告别。大法师携两个小徒弟送到门外,虔诚地送了两人一句话:善恶有因,回报有果,神是公平的。
刘憬不是信徒,但含蓄地接受了。他毫不怀疑,西藏洁净的天空、云朵,经年不化的积雪,一切的大自然,都是神灵对藏民们千百年来的虔诚的回报。
西藏的大自然不是简单的空灵和暇适,更让人舒爽豪迈。几处胡茄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望着周围峭立的雪峰和巨大的冰谷,刘憬确有武侠小说中仗剑独立,来去如风的感觉。
下山的路稍显难行,有寒风迎面,两人走的却不慢。手牵着手,传递的不仅是温度,还有彼此脉脉的情意。
郭蝈笑吟吟的,风吹得她的短发有些乱,不时望向身边人。原来爱一个人的滋味这么美,即使为他担心,看他出丑,都那么幸福;刘憬心里也融融的,但总有些打不起精神。他很想问问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喜欢这丫头的,却找不到答案。如果不是知道她要嫁人,又在冰水中面对她流泪的脸,或许会被自己瞒一辈子。
人生若只初相见,重新面对一份和小老虎相似的喜欢,他不能,也无法面对。
两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言,下山的路,轻快而辽远。
山脚下,越野车在路边停靠,张兴祺和夏兰远远地向他们挥手。四人走近相会,张兴祺和夏兰关切地打量着他,张兴祺在他肩捏了一把:“兄弟,怎么样了?听说昨天洗了个凉水澡,又有惊无险了一把?”
郭蝈柔柔一瞥,刘憬笑答:“没事,我全好了,害张大哥担心了。”
“没事就好,西藏的气候可不是闹着玩的。”张兴祺和夏兰相对一望,又道,“赶紧上车吧,林芝附近名胜不少,我领你们好好逛逛。”
夏兰牵着郭蝈的手,两个女人挤进后座,刘憬坐到副驾驶位上。车子在碧蓝的天空下,向林芝城内驶去。
今日的林芝很不同,没进市区,刘憬和郭蝈就惊诧地感觉到了。城市上空,无数四角风筝飞满天,高高低低,轻松自在;城市中心,远远传来欢乐的声音,四周雪山掩映,两人的心情似风筝般想飞就飞。
夏兰微笑解释:“你们运气不错,赶上了林芝传统的曲顿节,要庆祝三天,今天是第一天。一会儿进城了,你们可以好好感受感受。”
“曲顿节?”刘憬发出询问的眼光。张兴祺满不在乎地插嘴:“西藏一年到头几十上百个节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不知道别瞎说,曲顿节可不一样!”夏兰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曲顿节是林芝很重要的节日,要不可能全城庆祝三天吗?”
郭蝈好奇地问:“夏姐姐,这个节日怎么来的?”
“嗯,我也不很清楚,原本好象是曲顿寺的跳神节,跳的都是些宗教舞,跳舞的都是庙里的喇嘛。现在不同了,谁都可以跳,你们有兴趣,也可以跟着一起跳!”夏兰不愧是记者,知道的还不少。
郭蝈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两眼放光地向刘憬望去。刘憬道:“别看我,我就会跳大秧歌,上去不丢人现眼吗!”
“跳秧歌也行啊!西藏人肯定没见过,让他们开开眼!”夏兰兴奋地怂恿。郭蝈借机央求:“刘憬,我连秧歌都不会呢,正好你教教我?”
“再说吧。”刘憬转过身,心里满满的,又自我感觉良好了。
林芝城内一片节日的气氛,人人脸上洋溢着欢乐,喇嘛们袒胸露臂,跳着奇怪的舞蹈,无数穿着民族服饰的藏民,在一旁载歌载舞,更多的汉人在周围观望,甚至还有几头牦牛,悠然自得地立在街边,对着欢乐的人群,半眯着慵懒的眼睛。
张兴祺把车停好,四人立在路边观看。夏兰又开始喋喋不休:“藏族人能歌善舞,会走路的都会跳舞,会说话的都会唱歌。”
刘憬连连点头,这道理他懂。歌舞起源于祭司,西藏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地域,自然条件异常严酷,人们为了生存,原始崇拜不可避免。
街上的气氛愈发得浓烈,各类民族乐器,歌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藏民们黝黑的面庞闪着希翼的光彩,纯真而简朴,整座城市热情洋溢。刘憬心内充满热烈的情绪,藏民们的物质享受很有限,但简单的快乐却极富感染力。
郭蝈立在他身旁,脸上的表情雀跃不止,跃跃欲试。张兴祺和夏兰彼此相望,夏兰笑道:“别看了,你们也去跳吧?”
郭蝈扶了扶小眼镜,热切的目光挡也挡不住。刘憬下意识地望了望,不无尴尬:“不好吧,街上全是藏族人,一个汉人都没有,会让人看笑话的?”
“你们去了不就有了,怕什么!”夏兰大大方方地推了他一把。刘憬还有些犹豫,郭蝈牵着他的手,深深望着,倒着向场内退去,林芝的阳光照着她笑晏晏的脸。
欢乐的人丛中忽然多了一对年轻的汉人男女,所有人的目光都惊奇了起来,舞场出现短暂的混乱。两人牵手共对,郭蝈小脸蛋红扑扑,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羞怯,抑或两者都有。
“还真跳?”刘憬左右看了看,小心地询问。
“嗯。”郭蝈甜甜点头,嗔道,“说好你教我的嘛!”
刘憬傻笑着,机器人似地动了起来,周围立时传来一阵哄笑声,郭蝈也掩嘴娇笑不止。刘憬这个汗,在西藏的大街上扭东北大秧歌,他觉得自己跟傻逼似的。
“你不要学吗?别光看着呀!”刘憬放不开,索性拉个掂背的。郭蝈早就按捺不住了,就等他一声令下,毫不犹豫地学他扭了起来。
东北大秧歌没什么难度,就是两脚交叉走十字步,两手随着摆动,然后反复不止,唯一的变化就是转圈,频率和时机也是自己随意。如果说技术含量,也就是腰臀的摆动,一般胸臀较大的女人扭起来会显得动人些,一般秧歌队也都中老年妇女居多。
郭蝈很快学会了,两人在西藏的蓝天下共舞。东北大秧歌并不著名,如今在东北也不多见了,何况是遥远的西藏?周围的人群很快停止了哄笑,为这种简单、欢快而又充满性情的艺术形式吸引,连大小喇嘛们都投以诧异地目光。一些热情的藏民自动把二人围在中间,众星拱月般伴随他们舞蹈,似在鼓励他们。
两人受到鼓动,逐渐放开,扭得越来越欢,跳得越来越烈,舞得越来越熟,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刘憬还加上了类似探戈的动作,时不时单手高牵,郭蝈会意地扭动娇躯,快乐地转呀转!唯一不和谐的,是小丫头时不时要推推鼻梁上的眼镜。
天还是那么蓝,
地还是那么宽,
你还是那么美,
我还是那么真。
天上的风筝自由地摇啊摇,跟着白云,随着清风,象爱的翅膀在飞扬。两人深情凝视,在共舞中微笑共对,眼光脉脉交融,两颗心不知不觉融化,仿佛世界屋脊的高天阔地之间,只有他们一对人。
郭蝈眼光热烈,气息喘促,脸上凝着汗珠,红润的俏靥盛满兴奋,一颗心激动得要跳出。她太幸福了,再也忍不住了,只想对全世界宣布自己的爱情。
一次优雅的旋转之后,她突然停下来,大声说:“刘憬,我喜欢你!”
周围很吵,但刘憬听得很真切,他张着嘴巴,僵住,似已没了思想,大脑陷入空白。
锣鼓声热闹而喧嚣,人群载歌载舞,张兴祺和夏兰在人群外含笑望着,他们听不到对话,但能感受到两个年轻人浓浓的情意。
郭蝈剧烈地喘息,又喊道:“我说我喜欢你,你听见了吗?”
“啊。”刘憬木木地点头,又恢复了机器人状态。“可……你不是要嫁人了吗?”
“傻瓜,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唉!”郭蝈兴奋地不行,腾地跳到他身上,搂住他脖子。刘憬晃了两晃,本能地抱住。
两人在街心抱拥,青藏高原的蓝天见证了他们的爱情,周围的人们睁大了眼睛。
天还是那么蓝,
地还是那么宽,
你还是那么美,
我还是那么傻。
郭蝈温柔地贴在他耳边,轻轻问道:“刘憬,我喜欢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刘憬四顾茫然,面无表情:“我……我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