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可惜事与愿违。
向前走了好久, 又转过好几个弯,可石壁两侧穿着白色和服的尸体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他们肌肉缩水, 腊黄干瘪的皮肤还泛着令人一看就直起鸡皮疙瘩的青黑色, 就像是一具具被烘干了水分的干尸。
而且越往前走, 那些尸体的颜色就越深越旧, 干瘪的程度也越来越厉害, 到后来的那些完全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乍看上去几乎和骷髅没什么两样。
只是所有人的两只眼睛都仍然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的盯着对面, 昏黄浑浊的眼珠在空旷的眼窝里显得格外明显。
根本不用多看就可以知道,这些人死去的时间绝不止一两年, 而是十几年, 几十年, 甚至可能更长。
然而令人既惊讶又害怕的是,经过如此漫长的时间, 他们的尸体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却仍然站在这条地下甬道里,竟然并没有腐败溃烂,成为一具具骨架,反而被相对完整的保存了下来,只是变成了干尸, 并且保持最初的姿势。
一想到式元神姬几十年来一直用这种方法害死了成千上万的人,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说是恐怖事件, 简直可以说是骇人听闻。
顾景歌不敢再继续睁眼, 只好把脸埋在殷九怀里瑟瑟发抖, 连动也不敢动。
就在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殷九抱着她转进了另一条甬道, 便停住了脚步,跟着又松手将她放了下来。
她有些茫然的愣了愣,但眼前的情景很快就让她大吃一惊。
只见这条甬道内空空如也,不光没有一具站立的干尸,甚至石壁上连一盏碧幽幽的灯光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显得十分可怖。
而仔细看看,在甬道深处的尽头,却有一团昏黄的亮光。
顾景歌不由得退了一步,刚才还一直盼着那条“干尸路”赶快过去,可现在当他们真的全部消失时,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放松的感觉。
难不成殷九已经找到了?式元神姬妾就在那里?
这一刻,我真的不想继续再往前走了,更不想看到那个身穿白衣红裙的可怖身影。
关于她的所有一切,都不想再回忆起来。
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她竟发现跟在后面的王梓韬竟突然不见了!
“他他……”
“嘘,先别去管他。”
殷九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微微俯下头,压低声音在耳边说:“下面的路你要自己来走,中间可能会有些危险。但是不要怕,千万要跟紧我,别去关注其他的东西,明白了吗?”
看着殷九平静中略带严峻的神情,顾景歌已经意识到他所说的严重性,于是赶紧闭口重重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在想王梓韬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人影。
究竟他是在刚才干尸密布的甬道里迷了路,没有跟上来,还是不经意间发生了什么意外?
而且假如他真的出了事,也会让她更加担心殷九的安危。
殷九没再多说,扶着她沿路向甬道的深处走去。
她也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一分也不愿放松。
走在这条漆黑的甬道里让人很不舒服,尤其是远处出口那片碧幽幽的亮光,既像是腾起的鬼火,又像是摇曳的灯笼挂在那里。
看得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不知道那亮光的背后究竟潜藏着什么危险。
这条甬道看起来并不算长,但殷九却走得很慢,让她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一路上提心吊胆,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终于接近了甬道的尽头。
模模糊糊间,似乎出口处的外面是一间石室,昏黄的幽光从里面溢出,但却看不清那里究竟有没有人,因此更显得诡异阴森。
殷九中途停住脚步看了看,把之前的提醒又低声叮嘱了一遍,这才继续走。
终于来到出口处时,顾景歌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几乎连那些可怕的场景都想象不出来了,完全是凭着惯性跟在殷九旁边走了进去。
踏出出口那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就让人大吃一惊。
与刚才模模糊糊看到的差不多,这里的确是一间石室,但却没有猜测想象的那么大,更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里既没有成堆的干尸,也不见式元神姬和那六名矮个子怪物的踪影,完全就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
吃惊之余,她下意识地就对着这间石室多看了几眼。
只见这里实在小得可怜,比这一路而来的狭窄甬道也宽敞不到哪儿去,粗略瞧一瞧,也就只有四五十平方的样子,显得十分局促,应该叫作石巷更加恰当些。
再左侧墙壁上挂着唯一一盏小小的长明灯,并不算亮的光线就把整个房间照得一清二楚,毫无死角,条石铺就的地面上也是干干净净,看上去似乎连灰尘也没有多少,对面十几米的地方就是另一头的出口,通向前方的甬道,此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而之前所见的昏黄亮光,显然就是这盏长明灯发出的。
顾景歌又看了看殷九,见他神色淡然,两眼平视的前方,脚下也没有停,于是吁了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看起来殷九之前只不过是在提醒她可能会有危险,并不是说式元神姬真的就在这里,害得白白紧张了半天。
不过,一想起“式元神姬”这四个字,还是让人浑身不舒服。
“别停,跟上快走。”殷九有些清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顾景歌赶紧收摄心神,跟上他的脚步。
就在这时,她瞥眼间忽然发现左侧长明灯下的石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再仔细瞧了几眼,竟发现那原来是一副壁画,但也许是年代久远的原因,上面彩绘早已褪色,整个画面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的辨认出那东西长着一对宽大的翅膀,好像是一只鸟。
也不知怎么搞得,竟莫名其妙地就对这副不清不楚的画面产生了兴趣,自然而然地就转过头去继续盯着看。
而就在此时,石壁上的画面也开始发生变化了,模糊不清的画面一点点的清晰了起来。
宽大的双翼越来越明显,艳丽的羽毛,尖锐的利爪,利剑般支起的尾羽……
只有头部还是有些混沌不清,但样子已经大致清晰,不出意外的话,粗粗看来,应该是鹰、雕之类的猛禽。
老实说,恐怕任何人也不会喜欢这石壁上的画面,更谈不上欣赏。
但令人奇怪的是,顾景歌却感觉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被这石壁上的“怪鸟”所吸引,忍不住要盯着它看,竟不想移开目光。
那东西还在继续变化着。
没过多久,那怪鸟的头颅也开始一点点显现出来。
她渐渐看清,那根本不是长有尖喙的鸟禽的头,而是一个人头!
一个年轻女人的头!
那女人的脸色苍白,唇角挂着阴损的笑意,黑洞洞的眼窝中没有眼球,两行紫黑的血线从里面垂下来,使得整张面孔显得狰狞异常。
她吓了一跳,正想转过头去,就发现那“怪鸟”还在继续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在原先的头颅旁边竟渐渐生出了一个相同的女人头颅。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越来越多的头颅不断分裂生长出来,转眼间就变成了几十上百个,而且都有着一对流着黑血的眼窝和一抹阴损诡异的笑容。
渐渐地,顾景歌发现那些原本空洞的眼窝竟突然泛起神采,仿佛那些恐怖得人脸同时在盯着自己看。
配上那一副副笑脸,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不禁开始害怕起来,即使再傻也看得出,此时也会发觉,这绝对不是一副普通的壁画,其中一定暗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而这秘密是相当危险的,殷九所说的可能发生的危险,指得应该就是这个!
可她却……
一想到这里,她脑袋顿时恢复三分清醒,想转过头去,赶快跟着殷九离开这里,却忽然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不由得大吃一惊。
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壁画上的诡异“怪鸟”猛地开始扇动翅膀,从石壁上一跃而下,狞笑着伸出一双利爪,迎面扑了过来!
眼看锋利的爪尖就要戳进眼睛里,她双手不停地在身前挥舞起来。
然而她挣扎叫喊了好一会儿,却不见那“怪鸟”扑到身上来,也不见殷九,心中不禁又是害怕又是奇怪。
稍稍定了定神,这才战战兢兢的把挡在面前的手臂放下来,却当即被惊呆了。
只见头顶罩着薄纱黄缦,而自己正坐在一张古色古香,工艺精美的雕花木床上!
望着眼前与熟悉的生活完全格格不入的秀帐软榻,再看看身上这套宽松的白色古代中衣,浑浑噩噩的脑袋“嗡”的一下,彻底呆住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假的,一定是假的!
惊恐之下,顾景歌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赶紧闭上眼睛,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又狠心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掐了一把。
然而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前的情景却没有依然如故,丝毫没有变化。
冰冷的石室、幽暗的甬道,还有身旁的殷九全都不见了踪影。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唔,呕……”
她失声喊着,肚子里却一阵反胃,喉咙口像顶着什么东西,“百万雄兵”堵在那里跃跃欲试,差点儿吐了出来。
自己抚弄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赶紧伸手拉开纱幔,从宽大的雕花床榻上跳了下来。
脚刚踩到地上,就滑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
揉了揉膝盖和手肘,顾不上疼痛,低头一看,只见脚上踩的竟然是一件的古代袍服,一看就是上等绸缎做的。
但最让她吃惊的是,这件袍服竟然是大红色的!
再加上不远处那一顶珠光宝气的凤冠……
顾景歌抽了抽唇角,转头朝四处看去,发现自己所在的竟是一间富丽堂皇,古色古香的硕大房间,梁栋间挂满了喜庆的红绸。
而屋子正面的中堂上则挂着一副大红喜字,下面的桌几铺着艳丽的刺绣,烛台上还插着两根尚未燃尽的大红烛。
而她刚才跳下的床头上还用金字写着“弄璋徵祥”四个字。
此时屋外天光大亮,但却听不到一点人声。
几缕如软绸般的青烟从床边两盏四足掐丝铜香炉中散逸出来,如兰似麝的味道在空气中慢慢晕开,使得整个房间充满了某种异样的气息。
结婚?
她茫然的在地上呆坐了半晌,脑袋里几乎变成了空白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
究竟是穿越了,还是出现了幻觉?
不管是哪种情况,顾景歌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定和石壁上那只长着无数女人脸的狰狞“怪鸟”有关。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是气苦又是自责,咬了咬嘴唇,恨不得立刻就去撞墙。
殷九明明几次三番的提醒过只管跟着他走,千万不要去注意其他的东西,可她却把这么重要的叮嘱全当成了耳边风,以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
六神无主了一会儿之后,情绪才稍稍安定下来,顾景歌起身从床边梳妆台上找了面铜镜,战战兢兢的照了照,发现镜子里还是自己原来的样子,只是妆容大相径庭,显得更加温婉端庄,看起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会吧,难道真的穿越了?
她不禁又呆住了,那颗心也瞬间坠入了谷底。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仔细把石室里发生的那一幕回想了一遍,总觉得事情实在太奇怪了,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穿越,反而被石壁上那只“怪鸟”引入幻境的可能性更大。
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大概只是不想面对事实罢了。
因为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再也见不到殷九了。
一想到殷九,心里就是一阵抽痛。
与其说不相信,倒不如说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此时此刻,她竟突然觉得那条站满了干尸的甬道反而比这里更安全,更令人心安。
因为殷九就在身边,而失去他的地方,即便表面是不恐怖,也不会让人产生任何安全感。
叹了口气,顾景歌暗暗祈祷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同时告诉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慌乱,必须打起精神,不能放弃,说不定还能找到回去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放下铜镜,正准备去出门去外面看看情况,瞥眼间却发现旁边的古式衣轩上挂着一件衣服。
再仔细看看,她当时便大叫一声,不由自主地就向后退,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上。
原来那并不是衣服,竟是一件披风,而且还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鲜红色的锦缎,金线绣织的云纹,狰狞的怪鸟图案……
没错,这就是那件从镜山村开始便一直跟着自己不放的披风,现在它居然又出现了!
怎么回事?
难道莫名其妙让她来到这里的并不是那石壁上的壁画,而是这件总是不断出现的披风?
可它上面所绣的怪鸟只是形态夸张飞扬,并不像石壁上所画的那样,头部更不是那张眼窝流血的女人。
也就是说,两者之间应该没有任何联系。
可这条披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挂在床边呢?
就在这时,顾景歌脑中一激灵,猛然间想起之前在镜山村的地下暗河中溺水时,自己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依稀记得在梦中,她也是回到了一个距离现在遥不可及的时空。
自己头戴凤冠霞帔,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华贵喜袍,在人群簇拥下乘坐硕大的轿子出了城门,又被众多的卫士护送着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走了也不知多久,才来到了一个漫山遍野都是红叶的地方。
再后来,她模糊的记得自己被抬进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古代城池,又来到一间张灯结彩,到处扎满了红绸的奢华殿宇。
独自在喜床上坐了好久,才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而就在他揭去红盖头的那一瞬间,梦就突然醒了。
这个梦非常奇怪,只不过当时身处险地,她醒来后根本没有细想,此后就渐渐把它忘到脑后去了。
而现在看看这间布置喜庆的大房间,的确和梦境里的那间殿宇十分相似。
那么,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穿越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里,还是石壁上的“怪鸟”阴差阳错的把一个离奇荒诞,完全不找边际的梦境变成了现实?
顾景歌呆坐在地上,脑子里彻底糊涂了。
“砰!”
一声踹门的巨响从背后传来。
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就看三个面色灰白,身材干瘦,太监打扮的人从门口冲了进来,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个留着两撇鼠须的矮胖男人。
“你……你们是谁?”
条件反射式的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这几个人的神情打扮再次证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不容许她再有任何的怀疑了。
“嘿嘿,太子妃殿下莫怕,万岁爷和贵妃娘娘听闻您这几日身子不适,特让老奴带了太医院的人来瞧瞧。”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太监尖着嗓子,唇角上跳,脸上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人一看就心生厌恶。
太子妃?谁?
顾景歌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些突然闯进来的人,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太子妃”这个称谓却足以解开那个怪梦中的疑团,也能解释现在发生的事情。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颤声说:“身子不适?什么意思,你……你们快出去,呕……”
心情紧张之下,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赶紧用手捂住嘴巴,暗想难道自己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几个太监见状,脸上立刻都泛起了阴损的笑容。
还是领头的那个笑道:“瞧瞧,瞧瞧,殿下的身子可是事关国运,既然贵体违和,就得赶紧请太医调治,像您这般藏着掖着哪儿成啊?”
他说着,就朝身后使了个颜色:“李大人,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太子妃殿下把脉啊?”
“是,是。”
身穿青色官服,蓄着鼠须的男人谄媚的答应了两声,就朝顾景歌走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别过来,你别过来!”看着他们一个个不怀好意的表情,她只感到阵阵凉意,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绝不是看病那么简单?
“去,给咱家好好服侍着太子妃殿下,别让李大人瞧错了脉相。”
“是。”
那老太监话音刚落,旁边两个人就扑上来,不由分说,一人一边拧着胳膊将她仰面摁倒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我不是……啊!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被他们死死摁着,再加上头昏脑胀,拼命挣扎,却一点用也没有,只能大声呼喊,希望能有人听到,尽管心里很清楚,这样做也是徒劳的。
很快,一卷不知什么布料的东西就塞进了嘴里。
这下她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实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到这个地步,瞬间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泪水立刻不受控制的又流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矮胖男人抓起胳膊,把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只见他皱起眉头,眯着眼睛,时不时的把另一只手放在唇边蹭弄着那两撇鼠须。
过了片刻,他唇角忽然露出笑意,就仍下她的手,起身对那个老太监谄媚的拱手说:“回公公的话,这传言的确不假,太子妃殿下果然是喜脉啊!”
.
昏暗的囚室里,顾景歌靠在冰冷粗粝的墙壁上,呆呆地望着头上那扇小小的通气窗。
哪怕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不动,撕心裂肺的剧痛依然没有减缓。
她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被穿琵琶骨的感觉。
太子妃新婚第二天便被发现已怀孕月余,没有任何审讯,就被直接丢入暗牢用刑。
虽然并不知道究竟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却莫名的坚信“自己”是清白的。
悲伤、委屈、愤怒,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复杂情绪将她淹没。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被关了多久,衣裙上的血污早已凝结成块,散发着阵阵浓烈的恶臭。
顾景歌想,可能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吧。
只是这样死掉的话,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和不甘心啊。
囚室的石门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开启声,不多时,一个身材婀娜,衣饰华贵的妙龄少女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许久不见,过得可好呀?”
那少女翘着唇角,嘲讽的语气中更带着几分得意。
她是谁?
顾景歌不知道。
可对上她眼睛的那一瞬,她就明白这种“苟延残喘”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太子殿下会来救你么?”她冷笑着,“别痴心妄想了!洞房花烛夜就被冷落,太子殿下根本没把你这种贱人放在心上,你除了公主的身份之外,还有哪点值得殿下喜欢?哈哈哈,你该不会还傻傻的以为殿下会真的爱你,日后母仪天下吧?哈哈哈……”
顾景歌很愤怒,要不是被铁链锁着,真想上去扇她两个耳光。
她动了动嘴,想要骂她几句,可是一开口却不是自己想要说的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身不由己。
“就算你设计害死了我,他也不会喜欢你。”
平静,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让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虽然并不是她想说的,但是看到对方一下子变得狰狞的脸蛋,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太子殿下最看重我,我会永远陪在他身边,至于你么……”
她略微一停顿,走上前两步,直逼着她的双眼,继续说道:“你将会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爱而不得。”
听了这句话,顾景歌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头一阵剧痛,像被人用刀子狠狠的绞着。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下意识的,她觉得这可能是真的。
在这一刻,殷九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竟是潸然泪下。
可能她的流泪和示弱让对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笑得很猖狂。
大笑声中,她抬手轻拍了两下。
石门轰响,两名身穿白袍的高大男子很快走了进来,先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望了望我,随即满脸谄笑地面向她。
“千灵姑娘有何吩咐?”
“愣着做什么?”
“是,是,是。”
两人慌忙答应着走过来。
顾景歌一怔,目光紧紧锁住她。
千灵,这个名字我听过的,可是她们会是一个人吗?
要是一个人的话,真的能够从古代活到现代吗?
或许,千灵根本就不是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垂下眼眸,是了,要真是普通人,怎么能那么肯定说出那种要让自己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爱而不得的话来呢。
那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她强摁着跪在地上。
千灵从其中一名男子腰间抽出长剑,先冷笑着在她面前比划了两下,随即剑尖抖动,顷刻间便将她的脸划得血肉模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副才样子才配你这个贱人,滋味如何?疼不疼?别怕,我这就给你个痛快,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你根本就没有身孕呢。”
“噗——”
话音刚落。长剑猛地刺入了顾景歌的肚子。
锥心的疼痛中,她不受控制地双手抓住那刺入身体的剑,盯着千灵笑着说:“其实,我根本就不稀罕做这太子妃,身负重责的我不能够自己寻死,这下好了,还要谢谢你呢……谢谢你,让我能够干干净净的离开……”
虽然是身不由己的说出这番话,可这一刻,顾景歌内心却也同样腾升出一种悲凉的解脱之感。
身体缓缓倒下,她却没有因此失去意识,反而以一种灵体的状态漂浮在空中。
静静的,像毫无关系的围观者一样看着他们处理“自己”的尸体。
她飘落下,伸手想要抓住千灵,可手却从她的身体中穿过。
他们与她竟像是身处在两个不同的空间一般,他们看不到她,感觉不到她,而她虽然能够看到他们,却触碰不到他们。
抬起手,他们从她的指尖掠过,而她却抓不住任何东西,这一刻,没人会知道顾景歌有多害怕。
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想要离开囚牢,可纵使她能穿过一切东西,也穿不过这冰冷的墙壁。
这是要被永远困在这里了吗?
“景歌……景歌……”
恍惚间,一声声悲痛欲绝的呼喊像是绳索一般直接将她从囚牢中拉出。
顾景歌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此刻已经站在了一片桃花林中。
粉色的花瓣片片落下,似是一场花雨。
她茫无目的地慢慢穿行在花香之中,良久竟来到一座新起的坟前。
坟前立着一块无字墓碑,下意识的,她觉得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墓。
背对着她,那里站着一个男人,一身火红色的衣衫无风自飘,这个男人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眼熟,她抿了抿唇,想要绕过去看看他的样子,可是很奇怪,像被隔了玻璃一般,怎么都绕不过去。
不过,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却能感到他的悲伤。
如同在囚室的时候一样,她发现自己这回也飘不出这桃花林。
在桃花林里飘荡了一圈,寻路无果之后,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墓前。
那个男人还没有离去,依旧还是背对着她的样子。
日出日落,周而复始。
那个男人还是没有离开,不吃不喝……
经过这几天冷眼的旁观,顾景歌终于知道这个男人就是那位娶了“自己”的太子殿下。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娶呢?既然不喜欢,为什么现在还要故作情深呢?”
看着他越来越虚弱的身影,她忍不住轻轻问。
当然,顾景歌知道他肯定听不到,不会回答。
一阵大风刮过,卷起无数花瓣,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却愣住了。
花雨中,一个穿着白色华服的男人缓缓走来。
长长的剑眉,深邃的星目,如刀裁墨画般的脸庞,每一寸细节都如粉雕玉琢一般,精致得无可挑剔,也熟悉到刻骨铭心。
顾景歌不禁抬手捂住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殷九!
古装扮相的殷九,眼角没有淡蓝色印记的殷九!
殷九在距离太子只有十步的地方停了下,她飘过去,想要贴近他,哪怕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只想在他身边就好。
可她却惊悚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根铁索已经缠绕上的脖颈,将她往后拉扯,距离殷九越来越远。
顾景歌伸手拼命朝着殷九的方向抓着,虽然明明知道这都是徒劳。
殷九和太子打斗了起来,刀光剑影。
就在她将要被铁索拉出桃花林的那一瞬,一道剑光劈来,断了脖子上的铁索,广袖飞舞间,一双臂膀将我紧紧搂住。
她一颤,眼前一片雪白,眼眶一热差点又落下泪来。
“你……”
“快离开这里,快走。”
属于殷九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伸手紧紧也将他搂住。
顾景歌想,要是能这样一直搂着他,哪怕永远被困在这里,也甘之如饴。
狂风大作,被卷起的花瓣将我团团围住,下一刻,她只觉得脑袋一痛,跟着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喂,快醒醒!就知道添麻烦!”
顾景歌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王梓韬那张不耐烦的臭脸,他一愣,下意识就朝周围看,果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空荡荡的石室。
殷九呢?
她竟然没有在这里看到殷九!
先前失踪的王梓韬回来了,可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殷九呢?他又去哪儿了?
“殷……”
“姓殷的马上就来。”
她刚想开口询问,王梓韬就会好气的回了一句。
虽然他态度不怎么样,但知道殷九没事,顾景歌这才松了口气。
回想起那似梦非梦的情形,她这回半点也不敢去看石壁,只垂着眼睛盯着地面,想着“梦境”的故事,等殷九回来。
殷九出现在“梦境”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她唯一能肯定的是,从花雨中走来的殷九和自己并不处于一个空间,那么后来他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有没有可能,后面那个斩断铁索搂住自己的殷九,和自己一样是进入“梦境”的?
想了半天,不禁没有想明白,反而脑子越来越乱。
顾景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王梓韬看自己的眼神却越来越怪异,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抿了抿嘴,却是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