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的窗口望出去,夜色中的纽约,灯火辉煌,霓虹流彩,真正是不夜城,比起白天更有一种让人惊叹的美。
“北京和上海也算是有名的大城市了,和这里一比,不得不说,这差距就是明显。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尽办法到美国来,人往高处走,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大山回头笑着对董洁说。都说美人适合月下看,大都市的夜晚,何尝不是风景这边独好呢。
昨天晚上到的纽约,詹尼.范思哲派了人在机场迎接,然后送他们到了现在这家位于曼哈顿的大酒店。长途飞行容易让人倦殆,况且又有时差要适应。兄妹俩个关起门,断断续续休息了差不多二十个小时,起床梳洗后,叫了客房服务,添饱肚子后,两人才有闲情逸致拉开窗帘,欣赏夜幕下的纽约风光。
董洁关了灯,走到大山身边,两人并肩凭窗远眺。
因为灯光太亮,纽约的夜空,看不到星星。
现在精力充足,其实应该出去走走,从现在的位置望过去,依稀可见那饭店、酒吧、时尚购物场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只是,大山看了看站在身边的董洁,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初到陌生的地方,又是国外,安全才是重中之重,长辈们也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在夜晚出门。算了,就这样看看夜景也不错,养足精神,明天尽情饱览异国风情。
董洁现下的感觉非常好,她静静体会站在高处俯瞰风景的惬意,忽然想起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如果你爱她就送她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她就送她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和大山一样,她生平第一次踏上美国地土地。隐约好像有点印象,似乎纽约的纬度比北京还高一点?所以就气候来说,一年中寒冷的日子比北京要长而且温度还要低上一些。从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现在能想起的情节已经很少了。只记得主人公忍受了所有在国内没有忍受的一切,从零开始彻底放弃了所谓地尊严、自我。被所有的人鄙视、所有地人看不起,在大年三十,为了挣上两美圆骑车跑了几公里。只记得主人公穿着厚厚的大衣,穿过漫长的街道向前走,呼吸间白雾清晰可见,背景是厚厚的雪。
很挣扎很艰难的奋斗过程。来到这座国际大都市的中国人很多。大家都抱着美丽地幻想来寻梦,最后。又有几个人梦想成真?只是回头,已经回不去了,再也不能回头,于是只能向前走,或者成功。或者——沉沦。
纽约的冬季很长,冬天很冷。不过,他们是在六月天过来。空气中就只有温暖,董洁很孩子气地坚信,他们此行也会像夏日天空中的太阳一样光茫万丈一切顺利。
中国人在这边为了生存所做的种种努力和遇到的困难,大山和所有被蒙在鼓里的人一样,并不清楚。
“纽约被誉为世界之都,当然要比咱们国内地城市更繁荣。”董洁想了想,出言提点道:“可是,哥,越是繁华的地方,想站住脚就越困难。许多根基深厚的外国成功人士,还想着去中国,和一些发展中地国家寻找商机,咱们一些国人却偏偏自做聪明,国内发展的好好的,名利唾手可得,却卖房卖地大老远巴巴的跑这儿来淘金。”
她撇撇嘴,“上等人的梦是做不成了,不过是二等人甚至三等人给人垫底罢了。我估计,过来的人中,十个有七个八个要后悔不迭,只不过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吃,这才叫打掉牙齿和血吞,死鸭子嘴硬偏说自己在外一切都好,好得很。反正呀,谁吃苦谁自个儿心里明白,只可惜,欺骗了不知情的人,害得大家还真以为美国有多好,金子遍地随手捡,人人都可以变成大富翁。”
“小洁?”大山有些惊奇,摸摸她的头,“怎么这么说话呢?咱们第一次来美国,这边情况到底怎么样,你和我都不清楚,不能这么武断的下结论吧?”
“我们在国内,只听到回国的人和西方国家自己鼓吹这边如何如何好,为什么就没有人说不好呢?科学告诉我们,光和影相伴相生,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可是,大家好像都看到了光,却无视影的存在,真奇怪啊。”
大山笑笑,道:“能出来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结果是好是坏,总是个人的选择要自己承担后果,不过,我们最起码要尊重他们的选择,对不对?”
董洁咬咬下唇,再开口说:“其实都是国外的舆论鼓吹,夸大好处,无视缺点,又总有些人,容易受到蒙蔽,尤其是年轻人,像大学生,最容易被所谓的民主啊自由啊这些东西鼓惑。”
“哥,我们经商,这些年来,见的听的人和事也不算少。买了房买了车,干个体时间长的人,都发达了。他们打扮的衣冠楚楚,出入一些比较有名的消费场所,周围人都拿羡慕的眼光看他们。可是,许多人仍然保留了过去的一些陋习。远的不去说它,比如学敏姐,她也算是成功的商人了,在家乡,哪个提起她不是众口一声的赞扬?可是,她做的事……”
董洁自己摇头,“类似她这种做为甚至情节手段更过分的商人,也大有人在,不是一个两个的个案。老话不是说‘无奸不商’?但是,同行商比起来,政治要显得更黑暗和复杂甚至是——脏。政治,是一只孔雀,从前面看,花枝招展,从背后看,不过是一个屁股……”
大山打断她,眉头紧皱,“你哪里听来的这些论调?”
“哥,你不是经常夸我,说我是天才少女?好吧,为了名副其实,不致于哪天你的同学们高谈阔论的时候,我却显得一无所知,嗯,我就从图书馆借了很多书看,什么样的杂书都看,所以知道的东西就多一些。”她摇着大山的手臂,抬头,大眼睛无辜的眨啊眨,“哥,你不喜欢?我只是不想做一个脑袋空空的女孩子嘛,我想跟上你的脚步。”
呃,有些话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嘴里边说出来,是有些——让人奇怪。不过,这却是她有意为之。
就在刚刚,两人说话的工夫,她忽然想到了,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距离明年的八九学潮,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北京是学潮的中心,就读北京大学的哥哥,明年正读大二。这个时代的大学生,最是关注民生,热血正盛,平日他们同学聚会,她在一边听,多半都是与国计民生有关甚至涉及一些政治话题,做为知晓学潮的重生人士,她心里实在不能不为此感到忧虑。
政治高层中的内部矛盾也好,国际反华势力的煽动也罢,但做为学生本身来说,书生意气之外,她向来认为,受西方国家的思想冲击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学潮,造成了大量人才的流失,也许他们可以从中选一些优秀的良才进公司,可是,一大批本该在九十年代在国家各个岗位上大有做为的中坚力量,这样的个人和国家的双重损失,却是再也挽不回的。
大山无从知晓她的担忧,“小洁,你这么聪明,我怎么会不高兴?”他从背后拥住她,把她整个人拥在自己怀里。“有时候,我既为你的聪明觉得自豪,又希望你能变的普通一些。顶着国际设计大师的光环,每年就要做出许多让人称道的设计,这已经是很大的压力了,还要看那么多书。小洁,哥哥希望你可以只做自己想做和感兴趣的事,其实一直以来,不是你在跟着我的脚步,是我在追着你的脚步走才是。你这么努力,真想把哥哥远远甩开呀?”
“哥,知道和喜欢是两件事,对不对?我只是不想做一个无知的人。”
这样说的时候,她在心里也暗暗做了决定,这次美国之行,一定要想办法接触一些早年来美国的同胞,让哥哥知道,他们到美国之后不尽人意的处境,以及西方体制的黑暗面。她只是个小女子,做不来扭转乾坤的大事情,更阻止不了必然要发生的学潮运动。她只希望,能通过哥哥,影响一些他们认识的同学和朋友,尽可能不要让他们卷入学潮中去。
缩在大山温暖的怀里,董洁歪头笑,两人脸颊相贴,耳鬓厮磨,“哥,时差倒过来了,明天你有什么计划?”
大山沉吟了一会儿,“詹尼·范思哲工作室的人说,他会在三天后回到纽约,不是说有许多好莱坞的女星想见你?我们俩个利用这三天时间,好好瞅瞅这座城市,把面料买齐,这也是咱们来纽约的主要目的,对不对?”
纽约的六月,是一年中最美的月份,街角和公园里,诧紫嫣红,草的清新花的芬芳扑面袭来。
不过,相对来说,花并不多见。美国人不屑以鲜艳的花朵自豪,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服侍鲜花,他们以草坪的开阔而自得。
董洁和大山很喜欢这里的公园。门、围墙都没有,有的只是沿着山坡、河流生长的一片森林和广阔的叫人感到自己渺小的草地,草坪上点缀着常绿树。感觉上,好像不管什么肤色的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歌声和语言带进来,以主人的姿态在这里放声歌唱、尽情跳舞。
为了防止迷路,也为了避免不小心走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他们通过酒店,找了两个在纽约大学就读的中国留学生做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