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宁静三人在灵棚的后堂度过,算是为祖孙俩守夜,他们坐在的草垫上,迷迷糊糊之间睡着了。
一阵寒风吹来,顿觉凉飕飕的,怪是瘆人,柳茜茜紧了紧衣服,睁开了一条眼缝,想起了自己刚刚的梦,她梦见吴依雪带着爷爷和奶奶一起过来感谢他们,并告诉自己,爷奶两人就要转世投胎了,而她则要再过上二十年左右,为的是做他们的子女。这是经过判官批准的,他听了他们的经历很是感动,于是恩准了此事。
柳茜茜一觉醒来,想想梦境,又看看现实,感觉后背冷冰冰的,毕竟自己身处灵棚,而且,和两具尸体仅隔着一层薄薄的板子。尸体经过了处理,不然,光那臭味足够熏人了。
她虽然胆大,可毕竟女孩子家家,看到宁静和朱熹一旁呼呼酣睡,心里这才踏实了许多,她将要闭上眼睛眯会觉时,宁静和朱熹两人相继醒来。
两人先后说了自己做梦了,居然一样的,问柳茜茜是否,她点了点头,于是六只眼睛有意无意地瞧了眼旁边的棺材,看来这是托梦啊。
朱熹想起这些,有点后怕,早知道不这么义气的守夜了,申外婆来叫他们回去休息时自己若是跟着回去多好。
宁静和柳茜茜两人自然不知道朱熹龌龊的想法,正为吴依雪几人感到高兴,他们如愿地成为了一家人。
……
三人忙到下午才算停当,过程倒也不累,若是按照普通人家的丧事,非要把人累坏不可,光这前前后后好几日就累得够呛,尤其起灵那日,近亲远亲,凡是沾亲带故的都要过来送礼(丧礼),接待客人之类的事情一大堆,又要哭哭啼啼,像个孝子孝女,不然准被人们背后指指点点。
他们与申外婆告别,并谢绝了老人好意的挽留,原因和上回一样,明天周一,还要课要上,何况,他们几人为了吴依雪的事,差不多耽误了一周的课,现如今怎么也留不得了,只能向老人家保证,过段日子再来看看她。
村民们也对他们表示好感,说他们是热心助人的活雷锋,还说,以前他们眼睛不好,把好人当成了盗墓贼,以后只要你们来了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绝对提供住宿。
……
他们离开了北尹固之后,过上了一段安然的日子,期间就连旁边的翰林大学的灵异事件也消停了不少,偶尔发生几个也被宁静暗中解决了魁首,这过程之中朱熹非要跟着帮忙,说是为了长长见识,添添胆量,不能一提到死人和鬼就吓得肝胆俱裂,传出去有损圣人威名。
宁静听了朱熹的话,觉得有道理,身为男人,不能那么胆小,可是接下来的话,使他脑门子上齐刷刷地出现几十条黑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性子变了……
朱熹告诉他,这是楚行健大伯说的,自己的八字特殊,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一线牵阴阳,命中非福即贵,非灾即祸,但只要一心向善,多做好事,一定可以否极泰来,大福大贵。
宁静在肚子里暗道,我也给说过的好不好,依你的意思,好像师傅第一次告诉似的。
他们过着平静的日子,在学校里安心地学习,为将来的工作做充足的准备,而花茗到了大四,她没有考研究生,而是离开学校实习去了。其实,以花茗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工作,茅山这样的大派,各个地区都有他们的产业,支持门派的运转。
而宁静准备准备,几日之后去赴花洪昱的约,关于他和花茗的事,已经拿定了主意。
可是,在这节股眼上,李恒出了事,只好把赴约这件事后推几日。
宁静、朱熹、柳茜茜三人来到医院,李恒精神萎靡地躺在雪白的床上,他时不时地咳嗽,只要一咳嗽就是半日,非咳出血来不可,被罩上已见点点血花。
宁静和柳茜茜在病房外,详细地问了问李恒的病情,大夫摇了摇头,说是让他们准备好后事,这个孩子不行了,前些日子还看他好的,以为安然无恙地度过了病危期,一切自然会好起来。
没想到他醒来后,抑郁不振,对身体机能的恢复,带来了极大的阻碍。果然,胃肠发生了病变,并导致身体其他部位也出现了致命的问题,这回真的无药可救了。
“真的吗?”宁静再次确认。
大夫默默地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他见多了,明白患者亲朋的心情,他见宁静没有表示,叹了口气,悄悄地离开了。
柳茜茜劝道:“宁静……”
宁静勉强地笑了笑,说自己没事。
病房中。
朱熹坐在好友的床前,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不要担心。
李恒躺在床上,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到了枕上,笑了笑,坚强地说:“我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吧!”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状况,只是,他怎能让好友失望。
几个小时之后,李恒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低声说道:“依雪,过不了几日,我就过去陪你……”
两三日后。
病房。
李恒虚弱地坐在病床上,眼神迷离,时清时醒,看来大限不远矣,嘴里低低地说着什么,可惜没人能够明白。
宁静、朱熹、柳茜茜接到通知匆匆地赶了过来,不一会儿,连花茗也来了,她看着病床上的人,前些日子的音容笑貌可闻,不想,转头再见,已是人间弥留之际,奄奄一息。
宁静说:“花茗你也来了。”
花茗点了点头,美丽的丹凤眼染着悲色,说:“我们也算得朋友一场,尽管相识时间不久,但我……”说着,忍不住掉下泪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让我们送他最后一程吧。”柳茜茜走了过来。
“你们、你们都来了……”忽然,李恒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地说道,他的眼角犹挂着泪痕。
他们几个强作笑颜地点了点头,李恒见此,神色悲痛,说道:“你们能来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想我只是一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如今、死前还有人送别,死而无憾了!”
说音刚落,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体也跟着颤抖,嘴角流出了血来,一口气喘不上来,瞪大了眼珠,艰难地呼吸着。
在场的两个女生再忍不住,暗暗落下泪来,朱熹赶紧在旁安慰,让他不要说话,安心地休息一会。
良久,李恒恢复了些气力,他说再不说话,今生恐怕没有机会了。
朱熹用力地点了点头,问他有什么要交待的。
李恒喘了一口气,说:“活到现在,我最后悔的只有一件事,只有一件……”
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根本无法把话说下去,最后从枕头底下艰难地取出一张纸来,做完这一切,他的手一松,那张纸戛然掉在了地下。
病房里顿时响起了哭声,宁静忍着悲痛,将地上的纸张捡了起来,这纸是新的,上面的歪歪斜斜地写了满纸的字,字体很差劲,许多文字根本读不懂,想来是他弥留前几日,在身体极衰弱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上面的内容却是旧,宁静正巧见过,这是当年吴依雪写给他的情书。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不知为何,宁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诗句来,李恒与吴依雪大抵如此吧,不管什么原因,他们都错过了彼此。
……
一日的夜晚,宁静和柳茜茜望着天上的牛郎织女星,柳茜茜问道:“李恒和吴依雪他们会在一起吗?”
宁静望着天上的星河,沉默不语,阴间有阴间的秩序,允许吴依雪他们三人来世做父母女儿,已是格外开恩,这不仅需要感动判官那样简单,更是多世修来的缘分和上天的定数,李恒和吴依雪恐怕不会如愿吧。
柳茜茜见他半日没有反应,说:“宁静……”
“没什么。”宁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既不让柳茜茜失望,更不想骗她。
柳茜茜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的,上天怎么可能一直眷顾一个人,我只是……”
“你不要乱想了,我听过另一种说法,说的是夫妻本是一个人,生生世世永不会改变,即便这一世他们没能相守到老,下一世也会的。”
柳茜茜听了之后,果然高兴了起来,对于来生什么的,她并不那么相信,不过难得宁静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当然乐开了花。
宁静也笑了,忽然听柳茜茜问他,“我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宁静不可思议的问道。
柳茜茜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有着淡淡的羞红。
“我……我……”
忽然,柳茜茜呵呵笑了起来,骂他无情,刚刚只不过故意装的像点,跟他开个玩笑罢了。结婚,她还没想好,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宁静这人平日百依百顺的,可是,他心里总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瞧你那样,见鬼都没这么过!放心吧,本小姐才不稀罕你,逼婚这件事情更不去做。我呢,是有话要传达给你,你给我听好了。”柳茜茜叉着腰,一个泼妇模样,逗得宁静直想发笑。
不过,忍了,他认真的听着后面的话,“我爸邀你去我家作客。”
“作客?”宁静疑惑地问道,自己跟她爸可没什么交情,仅仅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怎么他老人家突然邀请自己了。
柳茜茜无奈地摊了摊手,一副别问我的样子。
宁静想了想,忽然记起师傅楚行健的话,柳树和他是曾经的师弟,既然柳茜茜也不知道,那么肯定与此有关了,而且想记初见面时,他赞自己时说,门派复兴有望了,看来他虽然离开了无极,对故派甚是牵挂。既然他是柳茜茜的父亲,又是曾经的师叔,看来是要去一趟了。
“你去不去啊?”柳茜茜在一旁不忍耐地问道,她在心里却是在帮着想,见面要拿什么礼物,要说什么话,千万不能给父亲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不然以后怎么谈婚论嫁……
“我去!”宁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