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阴云密布,沉甸甸的仿佛要压下来似的,可是没人会认为,它真的会压下来。
十二月份了,北方的天气很冷,温度经常在零下左右徘徊不定。
可是,现在却有怪异的一幕在上演。
偌大的街道上,有不行人只穿着单薄之极的衣裳来往,他们丝毫不向寒冷的天气屈服,叫卖的叫卖,闲逛的闲逛,一派繁华的闹市景象。
如果仔细观察这些人的话,会发现他们的双脚离地,似是踏步虚空,如同得道的仙人,但这绝不会是仙人的。他们动作不时露出一丝呆板,眼神之中没有什么神采,反倒充斥着淡淡的怨恨。
这时,有一人身影一闪,一下移到几米开外,却没引来惊叫,仿佛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一般。
确实,这的确不算什么,只要愿意,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
因为在这里的不是人,而怨灵,也就是鬼,怀着怨恨而死的鬼。
这个一下移到几米外的人停下了脚步,他就是宁静,但却穿着古时的衣裙,走在女间七百城的街道上,他与这里的怨灵看上去无异,只是身上没有那股怨气罢了。
他不知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但却是一种强烈的愿望,推着他来到了这里,他要去往一个地方,凤凰楼。
……
伫立在凤凰楼的二楼,依栏眺望着远方,他看到一片翠绿的树木,一条土黄的道路,蜿蜒伸向不知名处。
那条路和梦里的何其相似啊,不,就是,梦里的路。
那路的另一端,就是这里了,女间七百城。
现在楼上也有怨灵在,不过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怨灵,他们举动亲昵的来到楼上,一起望着远方,小声地说着情话。
而只有宁静是一个人站在这里的,他前后感到了几双目光向他这里扫来,凤凰楼,其实凤和凰是一雌一雄的神兽,这个楼也许可以通俗点的称为情侣楼吧。
凭栏眺望,这是古人爱做的事情。凭栏的人一般都是有心事,有的沉思,有的是盼望远方的人归来。
他站的这个位置,以前就有一个人这样站着,如同他一样眺望远方,不过那人的目光里是期盼。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那人当时这么感叹。
凤凰楼,陈婉曾在这里远眺,守候心上人。宁静来此心生似曾相识之感,他用天之眼看到了过去的片断,也看到了这一幕。
当看到她那期盼而执着的眼神,他心有不忍,为什么让这个女子这样等侯?在那过去的片断中,他不止一次地看到这女子站在这个位置远望,每次都是怀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归。
他的天之眼虽然能够看到过去,但以他的能力,却不能事事不漏地看到,只能拾到残缺的片断。
不由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手上戒指,粉色的玉,握在手里感到一丝暖暖的,很是舒服,这是李逸辰送给陈婉的,而陈婉留给了米心,米心又当成传家宝一样传给她的女儿赵月颖,赵月颖没有女儿,本来要传给孙女吴依雪的,可是吴依雪死了,最后落到了宁静手里。
“嗯?这是……”
一个女子惊疑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抬起眼来,见到一个轻施粉黛的女子,盯着他手里的戒指。
那女子皮肤细腻白净,五官精美,专注的神态很是吸引人,由于靠得近,宁静闻到了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
女子也感到对方的目光,轻轻地抬起头,柔媚的目光迎上了宁静,忽然眼睛一怔,美眸之中闪过一丝异样,叫道:“你怎么在这里?不,你、好像不是……”
这样一来,倒让宁静摸不着头脑了,女子见面前男子疑惑的眼神,又仔细看看了的样貌,准确肯定地说:“你和他有一种神似,莫名的神似。”
“谁?”
“李逸辰。”
女子见他吃惊的表现,不由得意地笑了一笑,宁静本来长得美,吃惊时半张的嘴唇,确定有一番美感,她掩齿轻笑,说:“我叫叶翠翠,很高兴认识你。敢问公子大名。”
“公子?大名?”宁静一时反应不过来,倒让叶翠翠又笑了起来,嗔了他一眼:“你名字叫什么?”
“宁静,叫宁静。”
叶翠翠点了点头,“宁静,嗯,倒和你身上的气质般配,好名字。不过,听你这名,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子。”
“啊?”宁静哭笑不得。
“呵呵……”叶翠翠又笑几声,这才罢了,问道:“公子怎样一人在楼里?难道没个伴吗?”
“没有。”宁静老实地回头,同时把戒指收了起来,看样子对方似乎认识这李逸辰,想起和赵月颖老人初见,她也这么叫了一声。他也曾在照片上见过李逸辰,似乎真有那么一点相似。
叶翠翠听了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忽然,他看着宁静站的地方,神秘兮兮地说:“你可知道,你站的这个地方鬼得很呢!”
宁静听了怔了一下,问:“为什么?”这时,他也想起对方就是鬼,不过看上和普通人无异,若不是他是白日里来到女间七百城的,这里在白日倒真和人世没什么两样,好像是到了晚上才会发生异变,怨气强横起来。
“讨厌!干嘛这样看着人家?别忘了,你也是鬼的,在这个城里没有一个不是鬼的。不过,我说的呢,可不是这个意思哦。”叶翠翠说道。
“什么意思?”
“你站的这个地方啊,”叶翠翠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说:“曾经有一个经常站在这里,她就是——陈
婉!”说到最后两个音,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然后小心地拍拍胸口。
宁静点了点头。
这倒让叶翠翠刮目相看,疑惑地说:“你难道不怕她吗?在这座城里,除了怕她的,就是恨她的,也有又怕又恨的,当然还有不怕也不恨的。不过,我现在属于有点怕,但不恨她的。”
宁静明白了她的意思,试想,陈婉这个曾经的屠夫,死在她刀下的鬼,哪里能不恨或者不怕?不过,他确实没从叶翠翠身上感到怨气,时间的沉淀,真的让人忘记了许多,包括仇恨在内。
“那你可以告诉我,关于她的事吗?”宁静小心地问道。
叶翠翠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宁静愣了一下,没想到鬼也讲条件。
叶翠翠嘻嘻一笑:“陪我聊聊天。”
……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日我在后院散心,忽然看到一个女孩子被一个壮夫强迫着拖进来,她一边挣扎一边叫喊,巧的是正好经过我的身边,她死命的向我求救。
当时我被吓了一跳,看这情形,想必是强卖到进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没想到今天让亲眼见着了。她希冀的目光,我至今不能忘怀,但是我又能为她做些什么?我自己尚且身陷风尘。
那壮夫见此情景,恼怒之下,将女孩子打晕过去,然后背起她的身体走了。我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哀叹不已。那个女孩子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俏丽,尤其有股柔媚的气质,这样姿色,进了这里下场可想而知。
几个月之后,她开始接客,你不会了解我们这里手段,不管怎样的女子,哪怕贞节烈女,来了这里,管叫你乖乖驯服,莫能不从。再过几年,她凭着她的姿色和才艺,渐渐成了城里最受欢迎的名妓之一。
正在风头正盛之时,她与一个男仆有了爱情,一时传遍街头,赞者有之,骂者有之。须知男仆的地位,比之姑娘要差上许多,除了端茶送水外,甚至要满足姑娘们的需要。不过,这里风气有所不同,人家主人都不介意,外人又能如何?渐渐这倒成为美谈,引来更多客人撞桃花运。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那男仆因母亲病重而回去了,据说,他是为挣钱才来这里的,不论怎样,他这一去一直没有回来。从此,那个名妓就每日来到,这座楼上你站的那个位置眺望。在等待之中,她的美色渐衰,这时候一般人会选一个人家嫁出去,哪怕为妾为待也好。但她却依然在这里等下去。
直到一个异人的到来,他是来寻仇,对象就是那个名妓。我从小听过异人,他们都是法力高强的人,保卫一方和平的英雄。可是,她只是一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能与异人结什么仇?但事实上没有那样简单,这个女子真的懂得一些奇门异术,经常有人看到她作出一些奇怪的事来,而且她能够看到鬼魂。
青楼这个地方阴气很重,一是女子众多,女子属阴;二是这里的人身怀怨气,试想,来到这里的女子,哪个不是被逼无奈?故此有些幽魂也属正常,但有人能够看到,就显得不大正常了。她的成名也与这分不开,正是因为她的这份奇特,反而吸引男人。也正因为这奇特,招来了仇家,仇家说她当年害了人家的师傅,今天是来报仇血恨!
本来悲剧是不会发生的,这里究竟有高手守护,岂是一个异人来此便能任意妄为的?可是,她平日里不大会处理姐妹之间的关系,加之身怀异能,令人感到恐惧异样,于是有人落井下石,趁机和异人害掉了她的性命。
一个可怜的女子,就这样死了,当时不免伤悲,我可是亲眼见着她被捉进来,然后成名,最后被害。以为事情这样完了,一个可怜的人死了就死了。可是谁能想到,七日之后的晚上,忽尔狂风大作,天上竟然下起了雨,血雨!
那雨是红的,空气之中弥漫着血腥和仇恨的味道,风雨之中迎来一个身影,正是死去七日的她,她竟然回来报仇了,尤其照顾了一番害死她的那些人,及所在的妓院。杀完这些人,她还不够解恨,趁着夜色,她的鬼魂将整座的人杀了一光。我也死在了那个夜晚。”
叶翠翠一口气讲完,神色间显得有点疲惫。
听完之后,宁静没有说话,静静地整理着对方的信息,显然她口里的名妓就是陈婉,而那个男仆则是李逸辰。听她的口气,自己也是妓女,与陈婉还是一个妓院的。
“能让我看看那枚戒指吗?”叶翠翠忽然开口问道。
宁静迟疑了一下,将戒指拿了出来,见到那美丽的粉红,叶翠翠一把夺了过来,拿着它仔细地打量着,同时一边点头称是。
“这个戒指?”宁静问。
“李逸辰送给陈婉的,我记得她天天戴在手上,宝贝得很,说来这戒指也的确够好的,真不知那个小子怎么有钱买这么贵重的物品?”叶翠翠看着这枚与众不同的戒指,忽然问道:“不如把给我吧?我愿意花重金买下。”
“这可不行,它对我……”宁静看到叶翠翠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令他差点崩溃的话。
“你该不会是他俩的私生子?不然,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当年陈婉可是宝贝得紧,怎么也不肯让别的姐妹戴一戴。”叶翠翠见宁静神色微恼,立即把戒指还给了他,末了吐了吐舌头。
宁静这才知道对方是开玩笑罢了,倒显自己小气了。
叶翠翠见他尴尬,立即摇了摇头,嘻嘻一笑。
“通过与你聊天,感觉你这人还不错,当下有件事想要麻烦一下你,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