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定风波》
我暗道不好,却听得一个老者的声音道:“妖皇乌珈已死,老妖后瑟宁身受重伤,那诛妖链的另一头可还拎在二皇子手中呢,这场夺嫡之战谁胜谁负,老夫想,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
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白发白胡子老头,突然出现在乌夙面前,单膝跪地,低头恭敬道:“二殿下,老臣来晚了。”
原本行进有序的妖兵听了这老者的话,又见他如此举动,便都停下了脚步,举棋不定。
乌夙抬手将那老者扶起,呃……我怎么觉着,这老头的这身装扮这么眼熟呢?像个……像个管家……
只听乌夙沉声道:“连卿不必自责,当年若不是连家拼死相互,将被打回原形的乌夙送到人界,乌夙恐怕活不到今日。”
“二殿下言重了,大殿下生性残暴,昏庸无道,这妖皇之位,先皇本就是属意于您的,可大殿下却狼子野心,与其母妖后瑟宁一起犯下这谋权篡位的滔天大罪。”那老者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
“连清林,你身为妖界丞相,怎的如此满口胡言,妖言惑众!”瑟宁似乎有些着急,被诛妖链穿过的伤口,有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伴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她见妖兵们仍旧踌躇不前,又见乌夙有伤在身,正欲再次发难,谁知下一秒她便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乌夙将诛妖链穿透的心脏从她心口挖出来的时候,她那妖媚的眼睛瞪得老大,两颗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子里蹦出来一样,瞬间失去了光彩,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地上倒去,片刻后灰飞烟灭。
众妖兵见时局已定,皆朝乌夙齐齐跪拜,朗声道:“恭迎吾皇!”
乌夙将穿透瑟宁心脏的诛妖链抽了出来,霎时间,妖力四散,那不见天日的异世空间瞬间分崩离析,妖兵们也随之而消失,许是回了妖界。
我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醒来后我还是在“镜花水月”的屋子里,只不过这场噩梦累得我精疲力尽,浑身骨头就跟散了架似的,我往后一躺,窝在了沙发里,便再也不肯起来。
嘴里的血腥味还是很浓,可我已无暇顾及其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不做梦的睡一觉。模糊的看着眼前的风无趣和乌夙正在交谈着什么,我的眼皮越来越重,只是依稀的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连犀、离开、留下之类的话语,哦,对了,好像还有那个白胡子老头带,貌似着乌夙一起出了门,我隐约听到他二人交谈甚远的声音。
我的意识再次清醒时,已经是艳阳高照的大中午了,有阳光透过窗帘,照到了我的眼皮上,窗外的知了叫个没停,餐厅里传来饭菜的香味,勾动了我肚子里沉寂已久的馋虫。
我睁开眼,酝了酝神,不知何时,我已经躺倒了自己的卧房里,身上盖着薄被,沾满血污的衣服也已经被换了下来,变成了我往日里常穿的那一套睡衣。
等等!谁帮我换的衣服?我猛的掀开被子,嘶!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官官,你在干嘛?”疼痛之余,突然听到有人叫我,于是我费力的抬头朝门口望去,对上风无趣一双无辜的眼睛,他颀长的身形背光站在门口,看不清面容,唯独那双眼睛,熠熠生辉。
他手上端着饭菜朝我走来,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坐了起来,眼神飘忽不定的在他身上打量着,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放下饭菜,坐在我的床边,咧嘴笑道:“官官,你感觉伤怎么样了?”
我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疑惑的答非所问道:“谁帮我换的衣服?”
他愣了片刻,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无辜的说道:“除了我,这里还有谁?”
一道惊雷从我脑海中划过!欧不!我的上帝啊!苍天啊!大地啊!我的内心已经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但表面上却仍旧镇定自若,风平浪静。
我嘴唇紧抿,身子一点一点的靠着床头往下滑,直至重新躺下,被子盖过头顶,我才瓮声瓮气的在被子里说道:“那个……嗯……你……你先出去吧,我……我还想再睡会儿……”
被子外面传来风无趣的轻笑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待他走远,我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摸了摸烧得滚烫的脸颊,深吸几口气,定了定心神,再次睡了过去。
约摸着是天刚擦黑的时候,我穿戴好衣服去了前屋。风无趣正在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电视,见我突然出现,他微微愣了愣,旋即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怎么了?乌夙呢?”我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顺手给自己泡了杯茶。
他一边轻轻看着吹着冒着热气的茶,一边说道:“妖界新皇登基,他自然是回妖界去了。”
回妖界去了?我偏头看他,浓浓的热气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移开目光,兀自说道:“他不会回来了吧!”
他却轻笑一声道:“谁知道呢?”
“哦,对了,待会儿我得去趟冥界。”他突然又说道。
我微微有些诧异的问道:“你去冥界干嘛,饕餮还没回来吗?”
“没有,我去冥界把诛妖链给沉入忘川,再封印起来。”
“诛妖链不是乌夙的东西吗?怎么会在你这?”
“我偷的。”风无趣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暮色说道:“诛妖链本是神器,机缘巧合之下为妖妃洛姬所得,又在千年的妖族皇室内乱中被洛姬托付给其子乌夙,乌夙想用诛妖链诛杀妖皇,奈何妖力和神力本就相悖,以至于他无法催动诛妖链,故而只好以妖血养之,生生的将神器养成了妖器,但若长此以往下去,他的心智将会被妖化后的诛妖链吞噬,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听了他难得的一次长篇大论,我揶揄道:“你也是六六六,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一手,要是乌夙发现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被你偷了,估计会想撕了你的心都有吧!”
“那又怎样,除非他去忘川河里捞,反正他也打不过我。”
无赖啊!无赖本赖没错了!
“行了,我也该动身了,这邪物留在这里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说罢,他起身离去。
片刻后,自风无趣提着妖皇首级回来时,便在屋子外徘徊了许久的人影,也跟着消失不见了,哼!都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