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是人必经的溃烂。
——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
我托腮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美人,我真的恨不得在他那精致的脸上来两刀。
这厮自打上回我把他扛上车,并好人做到底的带回“镜花水月”后,貌似就赖上我了,成日介的就拿自己是病号说事儿,要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偏偏我还没法反驳,真是气煞我也。
不过,我就纳了闷儿了,这伤都养了个把月了,却还未见起色,我严重怀疑这家伙是在坑我,可奈何我没有证据啊!
算啦,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懒得理他!哼!姐去前屋看铺子去!
“哇!”我这刚踏进前屋的门,就见着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少年顶着一个鸡窝头,背对着我光明正大的坐在了柜台里。
这啥情况啊?乌夙呢?我悄悄地走了过去,准备来个偷袭。
“楚官!”
“诶!”
“你想偷袭我?”
“啊?没有!你误会了,误会了!”哎!不对呀,我解释个毛啊!
就在我晃神之际,那少年转过头来,用他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略带不屑的瞧着我。
等等,这眼睛,这眼神,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在我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后,得出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结论:这货,就是咱猫爷——乌夙大人。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但转念一想,以后他看店时就不会吓到过路的鬼了,店里生意也不至于这么惨淡,于是,我欣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楚官,发什么愣啊?赶紧的,做晚饭去,太阳都要下山了!”
嘿!这货还真把自己当少爷啦!我疾步走过去,踹了他一脚:“去去去,你这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赶紧去做顿饭庆祝一下!”
“哎!不是……”
“漂亮姐姐,你们这杂货铺是什么都卖吗?”就在我和乌夙争吵之际,不晓得谁家的小娃娃突然出现在了店里。
这小娃娃,生得很是俊俏,最重要的是,他这声称呼甚得我心。
于是,我蹲下来捏着他的小脸道:“是啊,漂亮姐姐这杂货铺什么都卖,小娃娃你想买什么呢?”
“伊甸园。”
“啥?”我一脸懵逼的瞧着眼前这个俊俏小孩,欲哭无泪,我上哪给你弄一伊甸园去啊!我又不是上帝!
“伊甸园。”这小娃娃又重复了一遍。
“小鬼,我们这没有你要的东西,赶紧回家吧!”乌夙嗤之以鼻,斜瞅着我,仿佛在说,楚官,你没毛病吧!
“漂亮姐姐,我说的伊甸园不是《圣经》的那个伊甸园,它是我爷爷在我爸爸小的时候送给他的一个蓝色铁盒子,那里面装着许多爸爸喜欢的小玩意儿。”许是被乌夙吓着了,这小孩朝我身后躲了躲,解释道。
哦,原来此伊甸园非彼伊甸园。可这,我们这也没得卖啊!
“小娃娃,你听我说,既然这盒子是你爷爷送给你爸爸的,那你应该去问他们要,而不是来这买,明白不?”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爷爷已经过世了,自爷爷过世后,我再也没有看到爸爸拿出过那个盒子,也很少再看到爸爸笑了。我想,许是盒子丢了,所以爸爸不开心了,所以,所以我想找回那盒子。”
“我听说,‘镜花水月’啥都有得卖,所以就来了……”
我嘴角邪邪勾起,这孩子不简单呐!这约莫八九岁的年纪,不但知道《圣经》是什么东西,还一口咬定我们这啥都有得卖,我不得不怀疑他根本就不是个小孩!
“哦?是谁告诉你,我们这什么都有得卖的?”看着我透着邪气眼睛,小孩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是我。”就在我准备抽刀解决了这小鬼时,风无趣突然从后屋冒了出来,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句,我抽刀的手顿在腰后,真真是骑虎难下,尴尬得紧。
可是,风无趣这个月以来不是没出过门吗?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三年前,这孩子爷爷去世,我途径他家之时告诉于他的。”
原来是虚惊一场。
碍于风无趣当年说了个大话,导致这孩子满怀希望的跑来,却又没有买到他心心念念的伊甸园,再加上天又黑了,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开着我的老年代步车送他回家了。
按照这孩子指的路,我们来到了一座花园别墅前。我带着孩子下车,按了门铃,没一会,一个类似于佣人的中年妇女就朝我们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找谁?”
“哦,你好,我是给你们送这孩子回来的,他一个人跑到了我们店里。”
那女佣瞅了瞅我身边的孩子,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不确定似的,让我等一下,她去叫她的主人来。
等了一会儿,这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一同朝大门这边走来。
难道这女佣是新来的,连自家小少爷都不认识,还要去找主人。
“你好,小姐,听说你要给我们送来一孩子?”
什么叫“送来一孩子”,嘿!这哥们,自己儿子都不要了!
我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那小孩突然说话了:“爸爸,你还记得爷爷送你的伊甸园吗?”
这时,这家男主人才看到这孩子,借着昏暗的路灯,他微微弯腰去瞧那孩子,就在他看清孩子的脸时,我明显的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他的妻子有些莫名,也弯腰去瞧那孩子,片刻后,竟是同样的表情,随即,她对她丈夫怒道:“你在外面居然留了个野种?真是好样的!”
“我没有!”丈夫辩解着。
显然,这样的辩解,苍白无力。
“爸爸妈妈,谁来啦?”这时一个小男孩匆匆跑来,待他看见我身边这位时,明显一愣:“咦?爸爸,这个小哥哥与你小时候那张照片上的你长得一模一样诶!”
“好啦!儿子,咱们进屋!”那女主人牵着儿子,甩头就走。
我算是明白了,感情又是大户人家的私生子的戏码,无趣,无趣,甚是无趣。
那男主人,许是为了讨好妻子,毫不留情的将我们赶走了。
唉~这可咋办啊!真是苦了这孩子了,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妈妈?
咚!还没走到车旁,这孩子突然倒在了地上,我赶忙抱起了他。
我着实是怕了,先是风无趣,再是这孩子,他们都是毫无征兆的就倒了下去。
这连续受了两次惊吓,我这脆弱的小心肝呀,一颤一颤地。
回去的路上,我注意到这孩子的呼吸愈来愈急促,脸色也越见苍白,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刮跑他去。
我加快了速度,希望回到店里风无趣能有办法解决……
“官官,你干嘛去?”
“我去把这盒子,哦不,把伊甸,送还给那个男人。”
“成,反正咱留着也没啥用,你早去早回哈!等你回来吃饭!”
切!是等我回来做饭吧!我没搭理他,开车径直向那花园别墅行去。
那日,我带着那孩子回到“镜花水月”时,他已经不行了。
但我没想到,他的死亡并不是停止呼吸,而是,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最后,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从那些未掉光的漆来看,依稀可以看出,它曾经,是蓝色的。
风无趣告诉我,那孩子是物灵,他说,万物皆有灵性。
有些东西,它们本是死物,但却也可因世人之执念而产生灵,产生的这个灵,在感受到它的主人开始遗忘它时,他便会化作人形,来这世间做最后的挽留。
倘若那人将它彻底遗忘,那物灵,将永远消失……
约莫半小时左右,我便到了那别墅,我擦了擦盒子上的灰,将它交给了上回见过的那个女佣。
而此时这家的男主人恰巧从外面回家,他接过女佣手上的铁盒,略带疑惑的将它打了开来,童年的记忆涌入脑海,此刻,这个男人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