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把他们四个忘了。”
萧木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坐在后排,打从后视镜里就能看到他的脸,他在笑,语气仍是从前那样,“放心吧,我都安顿好了,各回各家。”
从前的他,也是这么面面俱到,安排妥当,那时我是感激的,可现在……有一瞬间,觉得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对了,你饿不饿?要不,难得我们兄妹相聚……”他说到兄妹时,我咬了咬牙,“谁…… ”谁跟你是兄妹!我们没关系了!
脑子里咆哮,可牙关要咬紧。
我的手,握紧了又紧,听到他问:“什么?”
我几乎是瞬间叹了口气说:“没什么。你要一起吃饭么?不必了,我想吃白家的饭。”
我还是没能反驳他,因为我知道,车里的都怕我死,除了他。
他是巴不得我死。
撇开死亡,我没任何可以要挟他的东西,一切的言语和反抗,都是无力徒劳。
何必。
“白家的饭……好吃吗?那我也去尝尝!正好,作为送你回门的兄长,也该去那转一圈。”
他仍是淡淡的语气。
我猛然抬起头来,“我!”我不想与你吃!可一抬头,看到他冷冷的脸和眼,就是咬牙低下头说:“我也没觉得多好吃。”
掣肘的感觉,令我很是不爽。
可不爽又如何?车厢里的腥味和浓浓的莲花香都让我明白,我还需要他。
他却不需要我。
“我觉得你不应该仇视我。”
忽然,萧木声色凝重的停车回头。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说我没有,却被他强大的威慑力压的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我要你的命,可你不想,我若想要你的命,现在就能取了。
其实连我自己也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你能够不要那么快的恢复记忆和真身,可另一方面,我又希望早点见到你,你早日回来我便是早日开心。但——难得为人,我更希望你能够闯出点名堂,这才像是我萧木的妹妹,也对得起你自己的身份。将来你真的恢复了,也不会觉得自己作为人时,有多么的窝囊,所以——我希望你轰轰烈烈的活,除非你自己死了。”
“总之,我会按照你的意愿来,一直帮你善后,至死不休。”
他一字一句的认真说到这里,我整个人都是有些愣。
而他,变魔术一样的拿出一个棒棒糖来:“别生哥的气。来……吃糖,女孩子多吃一点甜的,就会心情好起来。”
“我不爱吃甜的,”我爱吃,但不想吃萧木给的,哪怕他这样说,我心里动容了许多,还是别过脸说:“还有,你以后也不要这样讲话,好像是个渣男。”
这样拐弯抹角的骂了以后,我心情好许多,但别开脸后,脑子里却还是萧木的那些话…要了命的是,我心里觉得——
或许,他说的也没错。
可就在这时,白世相嗯哼一声,醒了过来,“别听他忽悠,他哪里袖手旁观了,他还给了我书!”
白世相这话就如同醍醐灌顶,“说的没毛病。这你怎么解释……不,你怎么狡辩?”
我看着萧木,萧木则是笑了笑说:“我如果真想让你被祭祀,我就去算了,你以为我算不到阿妈要救你吗?只是,有些时候涉及到你的事情,我不算,或者,少算,漏算,对你,我不敢算尽。”
他这个狡辩合理,但想到父母的死,我仍旧无法释怀,“既然你如此坦诚布公,我也坦诚告诉你,我无法原谅你。我的父母那样好,就这样死了……”
“那不是你的真正父母。”萧木忽然脸色发沉:“你的父母,可不是他们这等……”他没说完,到这里停下,而我听的就更是恼怒:“魔君说了,我是萧家的血!萧木,你清傲清高,不肯认他们,但是我……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也从来没有来及享受任何天伦之乐,就惨遭失去他们的痛苦!我——绝不,原谅你。”
话赶话的说到这,我已经收不住,而我说完,萧木只是笑容收敛,却神态异常的坚定:“等你死了,你自然知道。白世相,你如果在说一句——”
“不说了,没力气。”
白世相很识相,躺下来,闭上眼。
我看萧木继续开车,也就别开脸,并不打算道歉,甚至于,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雪景,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发自内心地冷笑,因为心里头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哪怕现在我和萧木是恼怒的,但不多时,我们肯定还会和之前一样。
因为,我需要他。
在沉默和气氛 尴尬里,我们回到了白家。
如同萧木说的,貉洛早就等着了,带着人把白世相拉抬进去,抬的时候,貉洛焦急的不行,她完全没注意到我,可周围有白家的下人都有些尴尬的看着我的脸色。
又或者,他们在看萧木的脸色。
直到我挥挥手,“去医治。”
他们才是把白世相跟貉洛一起带下去…
他们也怕萧木。
人都走后,只有我和萧木站在门前,我鼓足了勇气还是说:“我不想跟你吃饭。”
没想到的是,萧木竟没有生气,而是笑说:“我知道,你能说出来,我很高兴,小皖,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时候么?”
萧木说时,嘴角又是我意料中的熟悉的笑容。
我皱眉摇了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忽然笑出声来:“呵呵,就是现在这样的时候,你什么都肯说的时候,嗯,不对,还有你仗着我是你哥的身份,胡作非为,动手打人的时候。”
他说起这,我现在只觉得难受。
因为那时候我多么信任他,现在就多么的……纠结。
“萧木,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时候么。”我仰起头看他点头,“你说。”
我苦笑道:“不认识你的时候。”
反正话都说这里了。
他不是要我有什么说什么,那我就说了。
我接着说:“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希望我不认识你,因为你让我觉得,你比龙灼,比我前世,比所有的一切都难缠,我很怕。这就是我心里的实话!”
萧木脸色微怔了一下,就是又笑:“嗯,你现在对我有所误会,都可以的,等到……不说这个,今日是你回门后第一天,做哥哥的理应将你背进去才是。上来!”
他说完,就走到我前面来跪下。
我看着他的宽阔的后背窄腰。
这样挺拔的后背和短发,修长的脖颈微垂的一幕,可真是像极了温馨的哥哥…
“不用了。我自己走。”
到底,我还是从他旁边,绕开,一脚跨过了门槛后,我听到了一声叹息…
等我走进去一会儿,发觉后面好像没人,回头,才是看门外,已经空无一人。
萧木没跟来。
我松了口气,站在雪地里的庭院,竟莫名的内心涌动出一股悲伤的情绪,想哭,又不想哭,复杂的揪着,转身进去,让白家的人准备了一应的吃食,过后,又去看了看白世相的伤。
通过白世相的伤,也可以间接得知赵无极的伤势,当听到魔君打的这伤,全都是灼伤,来自冤魂的冤火烧灼会永远的留下疤痕,我心里想到了赵无极的千疮百孔…就算治好,怕是也一身的煤球洞了。
意料之外的是,貉洛居然听了只是笑,“太好了!太好了!”
我看她一眼,觉得像是在看傻子:“哪儿好了?留疤了都…”
貉洛娇嗔的看我一眼:“留疤好呀,留疤,就没人惦记他,只有我惦记他!”她说的甜蜜蜜的:“最主要,他活着,这是一顶一的最好了!”
她说完以后,我就笑了,“你是真喜欢他。”
房间里还有几个白家的人,医生,半仙,什么都有,听的都是动作一顿,只有貉洛面色含羞:“我是他养大的,如果不是他,我都没有办法活到现在…早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
她说完,在旁边“咳咳”的声音里才是意识到什么,有些尴尬的看我,我懒散的摆摆手喝了一口茶才说:“让她说,等白世相好起来,差不多也成年了到时……就让你们成婚。”
我说完,整个屋子就都是一静。
我看他们静下来,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想什么,他们怕萧木嘛——
“萧木那,我来办。”
说完,就看貉洛不胜欢喜的直接给我跪了下来,行了个特大的大礼,五体投地的那种:“谢谢姐姐!”
“姐姐是这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的姐姐!”
她抬起头,再也不是初见时的茶里茶气,我心情也难得好,大概有一种,自己得不到感情,就想要成人之美,其实,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现在,龙灼的伤也不知道如何。
萧木在那天走后给我发了一个消息,说等治好了他们再给我消息,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我心里着急,可是有些事情着急也没用,我又不会医术,也没有军师指路,说破了天,我最近能做的也就是时不时的去让白家的人,拿钱,使劲儿买,买一大堆的动物,各种放生。
不是要积德行善,积阴德么?那我做呗!只是,收效甚微~我对着那两朵莲花,用尽了意念也没有任何的作用…但让我欣慰的也有,就是这两朵花始终没有枯萎,他们能活着,我就很高兴了。
日子,一晃就去了七天。
第七天的时候,萧木仍旧没有消息来,白世相也没醒。
这边的医生和大仙都说,那魔王的烧伤,还烫了魂伤,要养的话,起码十天半个月,让我别急。
我就是压住了说:“不急的,急不来的我知道,你们慢慢医治……”
同时,心里也有谱,只怕赵无极和龙灼的伤也得很久很久。
貉洛一直精心伺候着白世相,忙里忙外,在我的默许下,已经成功的在白家院里穿梭自如,指挥上下,比我还宛若这个宅院的女主人。
我乐得如此,每天也还是乐此不疲的去采买放生…采买放生,然后,大概第九天的时候,我放完了鱼后,忽然觉得天色不错,天气晴朗,又难得没下雪,就想要沿着河边往下走走,结果,我就看到了——
好几个人,拿着渔网在下面网鱼……
嗯,就我买来放生的那些。
并且听他们的聊天内容,他们已经这么干一周了…
“所以,我放生了七八天的鱼,都是同一批鱼???”
我说时,旁边的白家管事脸都绿了,绿了又红,随后,他没等我发话,捋着袖子就冲上去了…
“哇啊啊啊啊啊——你们这群王八犊子!受死吧!”
管家绝对是个热血的青年,据说是个傻狍子炼化成人,走的是截教修炼。
他把那几个用渔网捆起来,丢到了大河里,并跪在河边跟那些被抓了放,放了抓了七天的鱼诚诚恳恳地道歉…
我也道了歉,真是太对不起这些鱼了。
不过好歹是老天不负有心人,在放走这一批鱼后,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发现一朵莲花心里结出来了一点点小肉芽……
莲花的花心处本来只有花蕊的,那一点点小肉芽看起来就是十分的显眼!!
尽管很小,可我还是明白——
做善事,真的有用!!!
直接二话不说的我就奔跑出去,一夜,挥洒千金,把陪嫁什么的,全部变卖了捐赠后,第十天晚上回来,那小肉芽已经变成了一小节类似小蚯蚓那么大的肉丝儿…
这让我前所未有的兴奋,我这是要成功了阿!可……接着难题也来了——
我的钱已经用完了。
钱当真是不经花的。
我想动一下白家给我的聘礼,起初实在是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不是真的要嫁给白家,可再想,白家娶我也是有目的阿。
于是,我还是给用了…这一用下去,是捐赠给了一些有需要赞助的各种基金会,然后,我就看那肉丝又粗了一些。
只是这东西,只能称之为肉丝,并不能称作是小蛇,怕是连肉身,内脏心脏都没有…当然,有没有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摸,怕给碰坏了。
大概又捐赠了三天后,我收到了大战后,第一个醒来的人的消息——
“夫人,白藏主醒了。请您移步一见!”
傻狍子管家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白袍。
据说,这个白字,是白世相亲自赐的,以前就叫袍子…
“好的阿袍,但你要等我一下,我再给这个扶贫基金打最后的一点钱,我们就走。”把最后的一百万,霍霍,阿呸,捐赠了干净后,我看着账户上的零,心满意足的关上电脑后,又扫了一眼没变化的莲花,叹了口气,才是跟白袍出去。
…
我的院子,距离白世相的院子不远,因为比较相信白袍的缘故,我也没问他什么事,直到我快抵达,看着满院子的长老又是白族人,深感某种不妙…
“白袍,出什么事了?”我说时,白袍只是摇头,指了指里面,我心里有些沉重,但还是抬起脚走进去,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进门,我就看到了被打的血淋淋,奄奄一息的貉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