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繁复

“……这是祂对我的警告吗?”

注视着四周被法术轰击的一片狼藉、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坑洞以及一看便知并非自然形成的各种由土石凝成的尖刺岩壁小型泥石流、乃至是沼泽藤蔓薄冰滔滔火焰的大地,身上沾惹了不少尘土、倚靠在旁边的树榦上看上去颇为狼狈的幼年赵昆喘息着喃喃自语道。“不然的话不可能一下子触发了这么多父亲设下的陷阱,而且这些怎么看都不是一套的陷阱还‘凑巧’的出现了连招……差点就真的挂掉了啊……”

……儘管幼年赵昆如此说着,但是除了嘴角之外其他部位完全没有出现鲜血痕迹的身体让他的话语分外没有说服力。

然而若是透过幼年赵昆身上披着的那套在各种法术的轰击下完好无损的衣物去看的话,便能发现他此时的身体上遍布着各种瘀伤,青紫色的浮肿结合着属于孩童的粉嫩皮肤,令人忍不住为之感到些许惊悚可怖……以及,不可抑制的愤怒。

若是把此时的赵昆放在文明社会的大街上,眼前的场景恐怕就是经常遭受父亲虐待的孩童忍不住离家出走,靠在墙上强忍着身上的伤痛不去哭出来、更是因为伤痕都被衣服遮掩完全没有人意识到这里有个伤痕纍纍的孩子的可怜情形,所有拥有正常三观乃至是部分三观不正的人都会对这一幕感到非常痛心,并且心怀怜悯尽自己所能的帮助这个苦难重重的孩子;而若是仅看眼前一幕的话……那幼年赵昆就显得更可怜了。

处在与世隔绝的小岛当中,可以交流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那个动不动便虐待自己的变态父亲,想要求救都根本找不到办法,完全没有自主生存能力的他只能默默忍受着变态父亲的虐待,直到某天因为伤势过重而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个荒岛当中,不会有任何人还记得他……想来任何看到此时的幼年赵昆的人都会禁不住脑补出这种‘未来’的发展、并为之而感到心塞吧?

——不过,现实肯定不像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就是了。

幼年赵昆浑身上下遍布的瘀伤主要来源就是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些法术,儘管他在刚才及时反应了过来躲过了前几个法术,却还是措不及防的被数量远超平常的法术击中……而此时的幼年赵昆就身体素质而言虽然已经比得上那些基础非常扎实的武术家,但法术的威力哪怕是泰森那种厉害到能够一拳击碎骨头的人类都不敢硬抗之,而且幼年赵昆现在还没有引气入体开启自身的修行之路,自然被威能本就不弱的法术击伤了。

至于为什么受到的是法术伤害身上却全都是瘀伤……主要还是因为幼年赵昆身上所穿戴的那套装备。

“【承受的所有攻击种类全部替换为‘钝击’、承受的所有附带有类似于各种灼伤、冻伤、能量侵蚀、流血、爆炸、腐蚀等攻击特效的攻击全部转换为‘冲击、震动、重压’类型的攻击特效并且进行一定幅度的伤害削减】……这种东西用好了就是神器,用不好反而会坑到自己啊。”

背靠着那根在法术轰击下坚挺着没有倒塌的树木,幼年赵昆伸出手指蘸了蘸瓶中的药膏,强忍着疼痛呲牙咧嘴吸着冷气的将其涂抹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瘀伤之上,等到涂抹完毕之后才微微鬆了口气,忍不住吐槽了几句身上的那套装备。“内脏承受震动可比表皮被切几个口子严重多了,换做游戏术语的话那就是弱点暴击啊……”

不过儘管幼年赵昆对身上这套装备的实战价值有所诟病,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训练当中这套装备的确有用——按照‘破而后立、伤得越重恢复之后变得就越强’的原理,这种震动以及压力类型的、纯粹的传递力量的攻击能够更好的淬炼人体的皮肉、神经、骨骼、乃至五脏六腑,相比起其余类型的攻击能够更有效率的提升承受攻击者的身体素质。

‘但是想要提升身体素质的话去锻炼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得通过挨打来练啊?’

‘当然是顺带着训练你的实战反应能力啊,只要你躲得开不就不用挨打了吗?“

——当初只有五岁的幼年赵昆哭泣着站在赵坤面前向其发问的时候,后者是如此面带微笑的向着前者回答的。

于是,当初还非常天真可爱的幼年赵昆就傻乎乎的信了,每天都主动陷入和飞行速度足以和现代复合弩射出的动能强大到足以贯穿钢板的劲矢相比的法术比拼反应能力与移动速度的不可能完成的训练当中。

……顺带一提,在这种执念的催发下,赵昆的感知以及动作都被磨练的越来越灵敏,到现在甚至已经可以通过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躲过部分亚音速的攻击了。

看到自己儿子的成长,赵坤顿时感到万分欣慰,然后就大手一挥又增加了那些法术的极限速度,让这些攻击的极限统统突破了音障——不过他还算有点良心,那些训练用法术并不是一开始就以这种高速袭击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将法术的飞行速度拔高到它的极限,让幼年赵昆有时间去逐渐适应这种速度。

——儘管最后还是免不了被各种法术狂轰滥炸一番,就像现在这样。

在树榦上依靠了片刻,幼年赵昆逐渐适应了身周传来的疼痛,将手中捏着的药瓶重新封上放回腰带的缝包当中,紧接着又从中抽出了另外一瓶药剂,开启瓶盖之后并没有像是刚才那样涂抹在自己体表的瘀伤处,而是直接将其中的液体灌进嘴中喝了下去——里应外合、药到病除!

下意识的将手中已经半滴不剩的药剂瓶重新放回那个缝包当中,幼年赵昆微微哈出一口气,感受着药剂进入体内所带来的好似浸泡在温泉当中的暖洋洋的感觉,同时忍住了抓挠因为正在修复而带来阵阵瘙痒的伤口处的冲动。

不仅仅是体表的那些瘀伤,在他人乃至自己都无法看到的赵昆体内,因为遭到震动攻击而同样受到了伤势的内脏也在随着不知何时从胃部当中渗透而出覆盖了这些伤口的药剂而逐渐修复,带来了就算想挠也挠不到的强烈瘙痒的同时,还带来了足以令任何成年人都弓成皮皮虾状的强烈痛楚——内脏中所含的神经可比普通的血肉骨骼多得多,伤口每癒合一点都会对好几根微微有些错位的神经进行纠正,几乎无时无刻都在遭受着堪比抽筋的疼痛。

然而虽然幼年赵昆遭受着如此剧烈的疼痛,却完全没有叫出声来的意思,顶多因为泪腺较成人来说更为发达的缘故掉了几滴眼泪,并且很快就重新止住,只有微微颤抖的身体告知着他人此时的赵昆究竟遭受着何等痛楚——这其实和坚不坚强没有任何关係,哪怕你是能毫不犹豫的把火药撒在伤口上以此来让自己的伤口直接感染的猛人,在眼中进入异物的时候还是会流泪的。

……此时的赵昆就进入了类似的状态,四下无人的处境让他的潜意识明白就算哭出来也不会有人来帮助自己,所以在眼睛没有进入异物的时候泪腺自动停止了运作;而神经的剧烈抽痛又让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大幅度下降,随着神经传来的痛楚不自觉的颤抖,自然没有掌控声带喊出声来的能力。

过了一阵,伤口修复所带来的那股瘙痒感与剧烈的疼痛感逐渐消退,随之重新夺回了身体控制权的幼年赵昆开始剧烈喘息起来,额头还挂着密密麻麻的冰冷汗珠——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承受这种疼痛,但幼年赵昆却仍然没有对此完全适应、也不可能适应如此强烈的疼痛。

——儘管每次剧烈的疼痛都在磨练着他的神经,让幼年赵昆的神经逐渐变得更为坚韧也更为灵敏,能够更快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反应,并且五感获得了些许加强。

逐渐将自身的呼吸调整完毕,幼年赵昆长出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捲起了另外那只手臂的袖子——原本位于那条手臂上的淤青却是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就连半点疤痕印记都不曾留下,那个药膏的效果好到让人不敢置信。

幼年赵昆并不意外于这种情况,在确认了伤口的确已经彻底恢复之后,他便重新把捲起的袖子放了回去,仍然保持着倚靠在树榦上的姿势,抬起头来开始观赏起了夜空的美景——刚才他开始往回走的时候太阳便已经逐渐西落,他又因为陷阱的缘故被耽搁了一阵,此时的太阳已经彻底消失在天空当中,解放了白天被其堂皇浩大的光芒掩盖住的、属于月亮星辰的璀璨光辉。

若是顺着幼年赵昆现在的目光看去,便能够清晰的看见天空中闪耀的星辰,那些有名的星座星团也被此时的赵昆用肉眼捕捉到,并和他在书中看到的那些文字图片一一对应,让此时的赵昆忍不住为之而感到些许感动的情绪。

这是在现代都市当中根本看不到的场景,工业化时代所带来的浓重汙染遮盖了湛蓝的天空,每日夜里只能看到散乱而稀少的星辰孤零零的待在自己的位置,甚至有的时候就连月亮的身形都会被浓郁的烟尘遮盖住,只有光芒穿透了尘埃照射到大地之上——儘管按照某种韵律像是心脏般鼓动着自己的节奏、好似一个个零件般组成某个无形的庞大机器的各种工厂也别有一番风情,但因此而失去了清澈的天空湖泊、失去了成荫的繁茂绿树,也让怀旧者不禁为之感到惋惜。

好在总有些地方因为妥善的保管没有被工厂所产生的脏水秽物所汙染,就比如赵昆此时所在的小岛——这座岛屿四面环海,并且岛上并没有公司财团建立工厂,甚至岛上就连有智慧的人类都只有赵昆以及赵坤两人,其余的都是土生土长或是赵坤故意扔在这里的野生动物,附近也完全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岛屿,只有遍布在岛屿四周的危险暗礁,几乎真正保持着纯天然零汙染(工厂限定),自然不会有厚厚的尘埃云遮盖住天空的景色。

为这片天空感动了片晌,幼年赵昆很快便从中脱离了出来——毕竟再好看的美景看久了也会腻,而赵昆虽然并非是从这座岛屿中出生,但也在这座岛上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自然已经习惯了这片湛蓝如洗的天空——靠在树榦上呆呆的望着眼前那片星空。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有点想睡觉。

幼年赵昆是真的有点想睡觉,伤口痊癒所带来的瘙痒感以及疼痛感已经消退,随之而来的放鬆感不断催生着他的睡意,那个药剂所带来的暖洋洋的感觉也还有所残留,助纣为虐的试图让他陷入奇幻异常诡丽万分的永眠梦境当中。

幼年赵昆并没有睡在荒郊野岭睡觉的打算——然而他每次试图站起身来都会被这股无比强烈的困意所影响,像是上岸的咸鱼那样猛烈蹦跶了几下便重新安静下来,怠惰的想要就此永远保持着这种一动不动的状态。

而让他感到些许绝望的是,那股暖洋洋的不断催生他睡意的感觉却是一时半会之间完全不可能消退,而且看架势很有可能就这么持续整晚——这代表着如果他无法战胜睡意的话,那么就真的只能躺在荒郊野岭睡觉了,说不定会因为下降的温度而着凉,第二天因为在冻僵状态下猛地做出大幅度运动而导致抽筋,让他再经历一次足以和刚才内脏被药剂修复之时相提并论的剧烈痛苦。

——强不强壮和能不能扛住高低温是没有任何必然联繫的(理直气壮)!

理论上来说,就算是再神的治疗药剂,药效也不可能这么持久才对,通常都会在治好病痛伤势之后变成废物,随着人体的新陈代谢排出去,不可能在伤好之后还维持著作用——这已经不仅仅是治疗药的效果了。

——没错,其实这几瓶由赵坤留给赵昆的药剂,并不仅仅是治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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