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拿工资。”
“谁让你矫情?又不是人家不肯给。我呢,我是真的一面兜兜转转一面把自己弄丢了,还不知道丢在了哪一程,想回头找都找不到。别人眼看着宝马轻裘,我知道自己走出这间屋子,怕是三天后就饿死—长得再好,也得老天肯赏饭吃;老天和你翻了脸,丑女美人都是一样。”
我看着她往日光洁的眼睛下面有了微微青紫的黑眼圈,安慰她:“你这就太悲观了。薛先生什么为人,听八卦也听够了。就算有一天你们分开,这些已经在你名下的东西他绝不会要回去。仅靠着这些,也够你吃半辈子。”
她微笑:“那么剩下的半辈子呢?”
我也笑:“要是你省着点儿花,也够一辈子。”
她站起来,收起脸上的颓丧,换上她平日里的散漫和浪荡:“我呢,什么都学得会,就是没学会‘省着点儿花’。要想别挨到山穷水尽那天,恐怕只有活得短一点儿了。”
我在她的大房子里耗到晚上七点,然后借了她一双帆布鞋穿,她换上十四厘米高的金色高跟鞋,我们一同下楼,薛先生的司机在等我们。我们去了同一座酒店,然后她走进衣香鬓影的宴会厅,陪薛先生参加一个酒会;我则沿着宽阔的旋转阶梯一路跑上楼顶露台,布置第二天早上的新片发布会了。
~9~
为了不使发布会看上去像一群高中生的野营,我们把露台上的浅色藤桌和餐椅换上租来的深色木质桌椅;这种体力活不包括在酒店的服务中,英总又是出了名的大抠门,让她雇工人,她的表情就像被割了一块肉一样,最后都是公司的小姑娘们动手。
和酒店经理确认完第二天的流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楼顶的大灯全部开着,三十二层楼顶的百米高空,四周全部黑洞洞的,只有头顶悬着明黄色的月亮。我回家的路上要经过陈白露的家,在出租车里换上自己的高跟鞋,顺路把她的鞋子还回去。到了陈白露家楼下,薛先生的车在等着,戴着小拇指粗的金链子的胖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三口吃掉一个汉堡。
薛先生在,我不方便进去,站在楼门外犹豫着要走。想了想,既然来了,把鞋子放在她门外就好。
然而刚走出电梯,就听到陈白露勃然大怒的喊声。
“那几个女人是什么东西,她们有什么资格和我坐在一起!别人糊涂也就算了,你!你也让我坐到那群女人中间,在你心里我根本就是和她们没有区别的!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白露,你不要无理取闹,所有的女宾都被安排到一起,你一定要和她们保持距离,反而引人多想。”
“多想什么?谁会多想?”
“你知道……”
“我不知道!而且,我告诉你,以后这种人人搂一个大野模的酒会,如果你尊重我的话,就不要带我参加了—除非在你心里我和她们一样。从你在澳门第一天见到我,你就认定了我是人家的二奶;后来你听说和我交往的人是谁,你就更认定了我是靠姿色吃饭的女孩,现在你给我房子给我信用卡,我永远也洗不脱这个身份了!”我惊诧地听着,陈白露的嗓子里带了哭音,然后她低声啜泣起来。
“当然不是,你是我正式的女朋友。”
“那么,以后除了你的朋友们带太太或者未婚妻参加的场合,你不用再带我出现了。野模多得是,你不认识我认识,我介绍给你!”陈白露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天地良心……”
“天地良心,你这是在侮辱我!你明明听到以前被我带去澳门的女孩和我攀旧情,却不帮我解围!”
“我并不知道你觉得尴尬,我看你一直微笑……”
“我除了微笑还能怎样?难道要当着你的朋友们翻脸吗?就算我是无名小卒,你以后岂不是要给人笑话?”
“我不知道你这么辛苦地维护我的面子……”
“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让我和她们坐在一起,你竟然说既然早就认识,正好聊聊天,我和她们有什么共同话题?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只会讲Chanel、Gucci、Burberry,你让我和她们聊什么?”
“对不起,我一定补偿你……”
“你休想!这一次不是你打碎了我的手办,或者弄丢了我的书,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便送点儿破翡翠就能让我原谅你!”
“那不是什么破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