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集市上喧闹的很,各种奇怪悦耳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合着轱辘声,家禽牲畜声,构成一曲俗世的喧嚣。
和李翎走在一起的许仙却面红耳赤,好几次想要开口,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兄何必如此?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而已,我见你那么喜欢,所以差人买下来,送与你做一房外室,不过是友人间的馈赠罢了!你不必想太多,尽管享用就是!其实,若不是我下手的早,刘紫烟就会被一位五十多岁、肥胖如猪的盐商买去。如今跟了你,反而是一桩造化!”
面对李翎轻描淡写、毫不在乎的解释,一个刚刚获得十二花使之位的名妓,就这样被轻易地送出,他对李翎这等豪富风度,第一次产生了羡慕的情绪。
继而想到,自己拿什么去养活刘紫烟,现在自己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要依靠姐姐姐夫。
而一位这等级的名妓,仅仅一个月的胭脂水粉,恐怕就要超过自家一年的开销了。
“卖梨,卖梨,又脆又甜的大鸭梨。”就在他发愁时,一声大吼传入许仙耳中,直来直去的叫卖声显得异常的突兀。
被惊醒过来的许仙探头望去,只见路边一个粗壮的乡人,身边停着一辆大车,车上放满了黄澄澄的梨子,正在高声叫卖,一看便是不常来卖东西的人。
此时边上已经围了一些人问价,乡人略带拘谨的应付着,不过价钱却是不低。
就这乡人,却让无数久经沙场,极擅于磨牙讲价的大婶子、老妈子铩羽而归,无论怎么讲都不肯将价钱放低些
。被这些牙尖嘴利的老娘们逼得紧了就突地冒出一句:“俺媳妇说了,一文都不能少。”
旁边的人不由哈哈大笑,许仙看的有趣,正好李翎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大步向卖梨的地方走去,于是他也跟着也挤过去,对着其中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女人笑道:“买梨啊,吴婶。”他们两家是邻居。
吴婶回过头来看见许仙,面色一紧,复又笑着说:“不买不买,就是看看。”说完就挤出去,向着集市深处走去。
许仙暗自好笑,知道她怕自己分她个梨吃。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这梨子对这些小民来说,却有些奢侈的味道,至少他就不常吃。
不过,见识了李翎的豪富手段,一个价值恐怕超过十万两白银的刘紫烟,轻飘飘的就送给了自己这个刚刚认识几天的朋友,他如今的眼光骤然高了许多,只感觉吴婶的行为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她怎么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从小看大的邻家晚辈,昨夜收到了他们家数千年都赚不到的珍贵礼物。
不过梨子味道甘美,乡人的生意倒也不差。
李翎笑道:“他这梨子看起来还不错,虽然不如富贵人家精心培育的品种,但是也对得起这个价格了。”
许仙也点头道:“这种梨子叫做九月寒,对我们普通的小民来说,已经是最甜美的水果了。当九月寒经历了第一场霜降之后,变得脆甜无比,正好摘下贩卖!”
看来,许仙虽然四肢不勤,但却并非五谷不分之人,对农事还是有所了解。
“走开,走开,别耽误我卖梨。”就在这时,乡人突然大声呵斥道。
原来是一个道人一直在大车边上徘徊不去,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香梨。只是他破衣烂衫,一看就不像是能买的起梨子的人。那乡人对这些城里人尚有些拘谨,对这么个破落道士就扬眉吐气起来。
乡人一轰,道士站的略远了些,但还是不肯离去,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那车上的梨子。乡人不由大怒,斥骂起来。
道士面不改色,反而争辩道:“一车数百颗梨,贫道只吃一个,对你也没什么大损害,你又何必发怒呢?”
许仙看着他头戴破巾,身穿絮衣,面容苍老。此时气候已寒,于是心中倒有些悯然。想到那乡人也是小气,不过是一颗梨子而已,施舍了又如何?
旁边的人也纷纷劝道:“给他一颗不好的也就算了。”
只是乡人红着脸,执意不肯。人群围了一大圈,哄闹争执起来。有说乡人忒吝啬的,有说道士无耻的。
“道长既然想要吃梨,那就算在在下这里吧!”说着点点头,旁边的仆人上前,直接选了几颗最大的梨子,付了钱,把最大的一颗递给了道人。
道士凝神看了看面前的李翎,展颜一笑,拜谢道:“那就多谢公子了。”然后对众人道:“我是个出家人,不会吝惜财物,刚好也有好梨,请大家尝一尝。”
许仙好奇的问道:“你有梨,怎么还吃人家的。”
道士神秘一笑道:“还需这位公子赠予的梨核做种才是。”
说完就大吃大嚼起来,黄橙橙的梨子,脆而多汁,许仙看的眼馋,这样的梨子他也是好久没吃过了。正好,仆人很有眼力,递给了许仙一颗梨子。
道士旁若无人的把梨吃完,将核拿在手里,就地在街上掘了一个坑,将梨核放进去,将土埋好后。
“哪位施一碗开水?”道士开口向看热闹的人群问道。
道士奇怪的行为,身边早就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有好事者,立刻从旁边的店里借了碗开水交给道士,道士毫不客气的接过,然后倾倒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埋梨核的地方慢慢生出细芽来,慢慢抽芽长大,不多时就长成一颗梨树,开花结果,结了满树的梨子。
道士先摘下最大的一颗给李翎道:“这个就还给公子你了。”
而后在众人的哄抢中,将这满树的梨子散尽,又叮叮当当将梨树伐了,将郁郁葱葱的梨树扛在肩头,洒然而去。
许仙不由目瞪口呆,他虽然听说过这个世界是有神仙妖怪,还知道李翎曾经见过,但亲眼见到的那种震撼还是难以消除,心中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这就是所谓的仙法吗?”
这个时候,他似乎终于理解了李翎为何对神仙那么向往。
突然乡人大骂着向着道士离去的方向奔去。
许仙回头,见满车的梨子一个不剩,大车还少了一个把,是新凿的痕迹,才有几分恍然。那乡人刚才也跟着众人观看道士施法,竟然忘了卖梨的事情,事后才发现满车梨尽,连车把都没有了。
不多时,那乡人提了个车把走回来,一边走还一边骂个不停。集市上的人都哈哈大笑,那乡人一边怒,一边骂,骂着骂着竟然嚎啕大哭起来,这么个粗壮的汉子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大哭。十分滑稽,众人的笑声更加厉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