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的时候,吉娜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小红的眼泪冻在脸上,跟本来就有的血珠合成了一片残忍悲壮的面具。
把他身体翻起来的时候,我才看到他整个下身已经全部划烂,肚子里的肠子和血,还有别的器官掉在地上,跟血冻成了冰。
四肢完全折了,脚也已经没有,只留短短的半截腿。
我的泪腺一下子全部崩开,大串的眼泪不停往下掉,身上失去所有力气,看着倒在血泊里,身体早已经冰凉的吉娜,胸口堵的连气都喘不上。
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头脑发热来这里,如果不是我跟石诚赌气,如果不是我怂恿他们,现在我们还应该在城市里,尽管有太多不容易,但至少还能活着。
吉娜虽然是一条狗,却比大多数人都有灵性,他是我们的朋友,是小红此时生命里的全部,但却被我愚蠢的害死了。
小红一直抱着他,坐在冷掉的火堆旁,已经成了雕塑。
这天我们没有再走,把吉娜埋在雪地里以后,两人像失去魂魄的木偶,相互靠着冻坐在灰烬旁。
“太太,你说活着是为了什么?”她问我。
我茫然不知所措,新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很快就冻在脸上。
她的眼睛微闭,头靠在我的胳膊上,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美的像花,疼的也像花:“我爸爸是对的,如果生命里了无牵挂,生,不如死。”
我一直在哭,说不出一句话,吉娜对小红的重要性很早就知道,如果说温叔跟小红之间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言,那么吉娜几乎是她全部的生命,现在她失去了,那活着的意义还有什么?既是死咒解开了,身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孤苦一人,耗到白发又如何?
我也是一样,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当天色再次暗下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已经冻成冰人,但没有谁起来去捡新的柴,也没有人再想喝水或者吃东西,就那么互相依偎着,也许这么死了也挺好,在一片雪里,苍茫纯白。
石诚出现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己死前出现的幻觉。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我跟小红后,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围在我们身上,然后就消失在远处。
再次出现时手里已经抱着一大捆柴,并且快速点燃起来。
他把我抱在怀里,大手不断地搓着我的手和脸,但我的身体早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他的温度,或者我已经死了,根本再也不会有温度。
火苗在雪里跳动,一切都静的那么自然,如果黑白无常这个时候出现,应该并不意外吧。
“石诚,你见过黑白无常,他们是不是今晚就会来带走我?”我问他。
他的眉头皱着,脸贴到我的脸上,声音里含着一种特别异样的情绪:“他们不会来的,只有我能放你走,别人谁也带不走。”
我笑的时候才发现,冻在脸上的冰泪已经融开,此时湿嗒嗒的一片。
石诚脱下来的衣服已经完全裹在小红身上,而我则倒在他的怀里。
其实这样死了也挺好的,也许石诚不爱我,或者说不够爱我,但是我爱他,我以前不肯承认,觉得自己年龄还小,这样霸王硬上弓的嫁了,生命里没有遇到太多男人,所以没有过多的选择,甚至在遇到顾世安的时候,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多接触男人,比较之后再作选择。
但在此时,我不想再有任何人出现,只愿他能陪我最后一程。
尽量把身子往他怀里靠,石诚也紧紧抱着我,时光静止,岁月静好,这一生就此完结吧。
“盈盈,起来了……。”一个声音在叫我,温暖,亲切,音符传到耳朵里的时候,还带着呼吸的热度。
可是我不想起来,这是一个幻梦,只要我一醒就会发现自己还在雪地里,然后像吉娜一样,等待最后一刻死神的到来。
但那个声音还在不停的叫,一只大手也开始爬上我的脸,指腹的热度慢慢暖化着眼角的凉意。
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石诚放大的脸第一时间闯了进来,整的我懵了半天都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轻声说:“起来吧,小红现在走不了,我们今天还有一段路要赶。”
我拼命摇摇头,以图快些清醒过来,这特喵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还在新疆的雪地里,但是这里怎么会有石诚?他不是忙什么大事去了吗?连学校的杀人案都不管了,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石诚把我身上的衣服穿好,又端了一些热水慢慢喂我喝下,才轻声问:“怎么样?好些没有?”
我怪怪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把剩下的柴全部加在火上,然后一边动手帮我们收拾东西一边回道:“总算是赶上来了,不然我可能会后悔死。”
我听不太懂,但很快发现小红一直歪倒火堆旁,似乎到现在还没有醒。
正要去叫她,却听到石诚说:“她心力交瘁,要赶紧救治才行,不然可能很难醒。”
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小红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昨晚我们两个人有着同样的心境,如果真的一觉不醒,谁也不会觉得奇怪,但现在石诚出现了,我特么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可小红该怎么办呢?
石诚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有些不重要的已经扔掉,剩余的全部背到自己身上,然后才把小红扶起来直接就扛到自己的肩上,用一只手固定着,腾出来的手又过来扶我。
三人磕磕绊绊走到小红那个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中天,但是温度却还是很低,地上的雪都没有化的。
石诚带着我们直接穿过村子,往后排走去。
温叔家的房子就在最后面,可是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他现在是想把我们重新安排在那里吗?小红这样的情况,石诚自己都说要赶快救治,而且我之前来这村也觉得奇怪,村子里的人几乎不怎么出门,见面也不打招呼,更不知道是不是有医生这个职业存在,那么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还在胡乱想着的时候,三人已经进了屋门,奇怪的是里面竟然烧着暖暖的炉子。
曾经救过我,也救过小红的怪医从石诚手上接下来小红,直接放到一侧的床上,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就把在火炉上温的一盆水端了过去,根本就没理我们,就开始用一块毛巾擦她身上的血迹。
石诚用两只手包着我的手伸到火炉边,声音低且温和地说:“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
如果是以前,我也相信,但现在小红一无所有,了无牵挂,是否真的没事,除了她自己,恐怕想连医生也不知道吧?
但是想到后来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我又觉得像一场梦似的,再次问石诚:“他怎么会在这里?”
石诚看了看我,又转头去看已经开始给小红处理伤口的怪医说:“当然是我叫过来的,这家伙懒的要命,又这么大雪,不亲自去,他就不出门。”
听上去好像没毛病,但石诚怎么知道我们受了伤?又是怎么未卜先知的就把医生安排在这里了?
我觉得所有的事都乱七八糟,说真的到现在为止,我还弄不清楚,我们从那个怪屋里出来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从当时小红和吉娜的情况来看,我们根本没办法顺利的离开那里,我念着咒语的时候就已经迷糊了,难道我意识不清,但身体还是可以的,自己把他们两个救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傻傻分不清的又问石诚。
他嘴角往后拉了拉,坚硬的脸上扯出一点笑,此时看过去竟然像火光一些温暖。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哪儿?”他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