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走后,唯一能活跃气氛的人没有了。
人来车往的街头,道路显得特别宽敞,我咬牙转身对祝长乐笑了一下:“猪头,天快暗下来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先住下……”
“嗯。”祝长乐很简单地应下。
我心中一喜,提步朝她走去。
她一个侧身:“我到前面看看,刚才好像看见一家连锁酒店了。”
“……”她从我肩膀处擦过去,甚至都没有回头。我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转头看见她瘦削的背影越走越远,似乎是预示着我们的关系。
终将会越来越远。
祝长乐的眼力劲很够,跟着她走果然没五分钟就找到了一家挺不错的酒店,我们就地住下。
前台问开几间房的时候,祝长乐毫不犹豫抢答:“两间单人房。”
“好的。”前台递过来两张房卡,祝长乐接过。
“谢谢。”我拿着我的那张,勉强笑了一下。
坐电梯,不可避免地冷场。
到了楼层,我抿着嘴做最后的努力:“那个,长乐啊,要不然我们聊聊?”
祝长乐仿佛触电一般,猛地抖了一下。
她这种反应让我特别伤心。
“不用了,我今天有些累,早点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她用这种敷衍的借口打发我。
“……哦,好,那你早点睡——”
砰,轻轻一响声。
门被关上。
站在门外的我苦笑一下,拿着房卡打开了自己的房间,进屋后就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
脑子有些混乱,我想到了和祝长乐的友谊,还想到了独自离开的白冥安。
渐渐的,内心之中一股莫大的悲伤和无助涌上心头。
我睁着眼睛,喉头艰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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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呢?
到头来友情和爱情,我什么都得不到。那我这样苦苦挽留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花板悬空在头顶,像是一片我永远不能触及的天空,那座我向往的充满自由和温馨的天空之城真的存在吗?
而我真的有资格拥有吗?
在我思维混乱之际,外头的敲门声响起,一下子惊醒我。
“谁?”我从床上蹦起来。
“小泥巴,是我。”祝长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心头咯噔一下,连忙下床去开门,打开门看见祝长乐满脸落寞地站在那里。
张了张嘴,轻轻说出一句话:“对不起,小泥巴。”
我瞳孔猛然一缩,明明心中被激荡起万千的浪潮,明明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却忍着不让它们出来。
我特别欣慰地扯了一下嘴角:“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不好,把你丢在那里。让你受惊了吧?”
祝长乐略微皱了皱眉,我心中立刻又紧张起来:“你……是不是看见了特别可怕的鬼怪?长乐啊你听我说,模样越是恐怖的鬼怪其实越没用,那叫虚张声势你知道的,你……”
我口拙地安慰,引来她噗哧一笑。
她扬起头,伸手捶了我肩膀一下:“哟,说得我跟个胆小鬼似的。”
她笑了。
这很好。
我开怀地笑起来,气氛顿时融洽不少,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在鬼打墙里遇到的事情,毕竟她不是内行人,之前我顾及着也没让她过多参与行动,更别说乍见鬼怪之类的了。
可怜的长乐,一定吓坏了。
虽然她看起来很精明,但再精明的人内心也有惧怕的东西。
长乐她,从小一直就挺怵这些的。
要是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变成更大的心理阴影就不好了,我斟酌了一下,试探着询问:“长乐,要不你跟我说说你在巷子里……”
“嘿,臭泥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呀。姐姐我这心肝儿都还悬在喉咙口呢,你就不能让姐姐我喘口气呀。”
祝长乐横眉瞪眼,凶巴巴地看着我。
我自觉理亏,顿时结巴起来:“不,不,我,我不是这样意思,我是,是想——”
“想什么想。告诉你姐姐性别女,爱好男,你别打姐姐的歪主意。有这闲工夫不如去追你的白帅哥去。”
祝长乐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情绪,可以跟我挤眉弄眼地说话了。
提到白冥安,我稍微高涨的喜悦顿时浇熄下去。
心口一阵烦闷,我依旧握着拳头紧了紧,对她笑了一下:“不追了。”
祝长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什么?!哇靠,就这么几分钟功夫你不会撞到头了吧?从我们重逢开始,你每次一见到白帅哥恨不得眼睛钉在人身上……”
她口才了得,几句话就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一个花痴女的轮廓。
听得我面容讪讪,耳朵发烫。
原来我在别人眼里是这副样子吗,盯着白冥安目不转睛地看,还真是……
没出息。
声音低了下去:“我想清楚了,人家都明确说明非阮蓝不可,我又何必眼巴巴跟着他屁股后头跑。老话说强扭的瓜不甜,长乐,我想要保留自己这一点最后的尊严。”
“嘿,你这小泥巴……嘿!”祝长乐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恨不得把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看个遍。
我巍然不动,站在那里任她打量。
看了一会儿,祝长乐正经一分:“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我可记得你从小就是痴情种,暗恋白帅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的说放下就放下?”
我抿着嘴,眼神非常倔强:“能。”
她说得对,这场斗争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我暗恋我痴心妄想,现在我想通了,想放自己一条生路。
我一定可以做到。
“好,有志气。”祝长乐大哥大般拍拍我的肩膀,调侃道:“今儿晚了咱们先睡,等明天一大早起来我陪你喝个痛快。”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得了吧,你睡得更死猪一样,起不起得来还不一定。”
“嘿你个臭泥巴,这是在瞧不起我啊……”
“去去去,赶紧回你房间,睡你的觉去。”
打打闹闹,推推搡搡,总算把祝长乐送出了房间。门一关上,我嘴角扬起,不久后又慢慢落下。
还是有心结,还是在隔应。
祝长乐看起来大大咧咧不再计较,可当我追问她巷子细节的时候,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转移了话题。
我略微沉重地闭了闭眼。
算了,急不来。是我丢下她让她担惊受怕在先,她一时半会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虽然想得豁达,内心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我拖着脚步重新躺会床上,刚眨巴了几下眼睛,手机响了一下。
是李凛,他发来信息。
我犹豫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什么内容。
之前我拜托李凛时刻跟踪白冥安的车辆,一有最新的行踪就把位置告诉我。
这条信息里面一定有白冥安最新的位置情况。
手机握着,手心攥紧又松开。
我终于狠狠心,按下删除键,一下子删掉了这条最新信息。
然后给李凛编辑了一条信息:事情已解决,不必再跟踪。多谢。
点击发送后,我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同时心里空荡荡的。
李凛是刑警处事利落,而且和宋理有个共同优点,那就是从来不询问别人不想说的事情。我信息发出去后,他也不多问,几分后回复我“收到”两个字就当结束。
解决了啊,在意一个人不是说遗忘就能遗忘的,这段时间估计有我受的。
我躺着瞅了几眼天花板,又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蹦起来。
得,我也别跟条死鱼一样光躺着悲春伤秋,再不舍再难过这日子还得过。等下还是联系一下宋理看他什么时候回来,这都起码十天了都,还有那个黄佳……
这个死女人丢下一句留言就不知道飘哪里鬼混起来。
哼,等联系上宋理看我不告你状……
我就这样进了浴室开始洗澡,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删除的那条信息里包含了多么大的线索。
信息里说,白冥安开得那辆小破车在某一处加油站就断了行踪,被他贱价卖给路人,而李凛调看了加油站的监控,发现白冥安离开的方向完全不是去寺庙山上的那条路。
而这一切,都被我删除。
我永远不会知道。
洗完澡一身轻松,加上这一天也算是劳累奔波了,往柔软的床铺一躺,很快就打起了迷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睡眼惺忪的我万分恼火地跳下床,气势汹汹地跑去开门:“猪头乐你疯了吧,居然真的一大早来找我喝酒,喝你个——”
头啊……
我瞪眼眼睛,门外的几个身穿制服的男人皱了皱眉,随后亮出了证件。
语气严肃,面容冷酷地对我说:“宁欢是吧,你涉嫌一桩谋杀案,请立刻跟我们去警察局接受调查。”
我张大嘴巴,足够塞下一个鸡蛋。
他说什么?
“这位警察叔叔……”因为太过震惊,我的面部管理功能有些失控:“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年轻的警察同志听到这一声叔叔,脸色沉了一分。
我心中咯噔一下,坏了,我把人家小鲜肉叫老了。
连忙挤出春风般的笑容,甜蜜蜜地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呀。我都不是本地人,昨天才刚刚到这里来,这么短功夫连酒店的服务人员都没认识个脸熟,我怎么会涉嫌谋杀呢,一定是哪里出了误会,呵呵呵……”
话音刚落,警察浓黑的眉头皱得跟紧,盯着我看了一眼,目光非常具有压迫性。
看得我脊背发凉,忽然念起李凛那个兵痞的好来,人虽然狡猾得像一只狼,但起码面容和善长得还帅,养眼呀。
眼前这个就……我瞄了一眼,立刻被冻得不敢再瞄。
妈的,好凶啊。
“我问你,你是宁欢吧,姓宁,单名一个欢。”警察一板一眼地问道。
问名字而已,总不会有什么陷阱。
我很老实地点头:“是啊,我是宁欢没错。”
“龙城人士?”
我挑眉,了解地够清楚啊,又点头:“对,我来自龙城。怎么……”
没想到我回答了连个问题,警察脸皮一拉,沉声道:“既然你就是来自龙城的宁欢,那我们就没抓错人,把手伸出来。”
“啊?不是,你们——”我来不及说话,就被迅速戴上了手铐。
看着手上那冰冷的泛着银光的手铐,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情况!
“警察同志,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谋杀谁——”我叫着,可惜警察孔武有力随便推一推就把我从房间里推到了走廊上。
我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叫唤:“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楼层其他住客的注意,我眼睛紧紧盯着后方,好不容易看见一间房间打开,祝长乐打着哈欠出来。
顿时眼睛一亮,对她吼道:“猪头乐,立刻给我通知龙城的明珠!她是个知名摄影师,就跟她说宁欢出事了,你记得——唔唔唔!”
“嚷嚷什么!等到了警察局有你申辩的机会!现在住嘴,别让群众因此投诉我们办案扰民。”
妈的,你都闯进姑娘的闺房了,还担心扰不扰民,你自欺欺人也不用这样啊……我呸。
我敢怒不敢言,而且嘴巴被封住也言不了,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刚起床的祝长乐反应慢几拍,都走了老远了,才猛地惊醒过来:“哇靠,搞什么!小泥巴你犯什么事了,喂警察叔叔你们等等啊……”
远远听到祝长乐奔跑的声音,我心中不由传过一阵暖流,关键时候她还是很在意我的,这个发小没白当!
没想到一阵慌乱的脚步过后,紧接着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啊!”
然后是一声懊恼十分的国骂:“哇靠!小泥巴我摔着了,你等着啊,等我爬起来就立刻去救你啊啊啊啊——”
妈的,猪队友。
绝对的猪队友。
我用力翻了一个白眼,警察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把我推出了酒店外头,在走廊上要下楼梯时,我好不容易弄掉了嘴上的封条。
“呸呸呸,慢着!”
“干什么?”先前拷住我的警察眉眼如霜,朝我射来。
哇靠,这警察凶什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