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寺大殿。
还是那高高耸立的佛像, 伫立在大殿之中。殿中浓郁的香火气息代表着无数百姓对他虔诚的信仰。
巨大的佛像慈眉善目,就那般静静的凝望着来来往往的香客,普渡众生。
风幼蓉跪在佛像前, 一念一叩首, “求佛祖保佑我和大哥此行能够得偿所愿, 能够找到北辰, 找到温姐姐, 带回他们两个,希望他们两个一切安好。”
风幼蓉在大殿旁的案桌上,取了一块红布条, 在上面写到,“愿此行得偿所愿, 北辰和温姐姐一切平安。”
白穆寺正殿的后面有一棵大树, 在这里已经许多年了, 相传在红布条上写下心愿再挂到树上,心愿便会实现。
来往香客都将它当做许愿树, 在佛祖面前虔诚的祈祷过之后,将心愿写到红布条上,绑到树上,以求佛祖能够听到他们的心愿,保佑心愿成真。
风幼蓉之前写过求风家堡众人平安, 和顾北辰平安的心愿, 现在求了此行顺利的心愿, 打算绑到树上, 风幼蓉拿着红布条走到殿后。
树下有两个僧人, 一个站在凳子上解着树上的红布条,一个站在树下仰着头望着上面, 解下布条的僧人捧着红布条念一声“阿弥陀佛”,才将布条递给树下的小和尚。
风幼蓉仔细瞧才发现站在树下个子小小的小和尚竟是小觉心,而站在凳子上解布条的僧人是他的师兄觉远,小觉心接过觉远解下来的布条放在腿边的筐子中。
风幼蓉走过去问道,“为何要将这布条解下来呢?”觉远听到有人说话,回过头见是风幼蓉,双手合十,“风施主。”
觉远年纪不大,十几岁的样子,对风幼蓉道:“风施主,此树向来是半年整理一次,将放上许久的,破旧的布条解下来,整理好放在正殿佛祖香案的后头,受佛祖保佑,好再让后面的香客们许愿。本应年关的时候整理,但那个时候风雪频频,且正月里上香的人又多,所以师父叫我们年后再来解下,此次轮到我和觉心师弟了。”
待二人将绑得较低的一些布条解了放到筐里,树上又有地方给后人绑布条之后,觉远对风幼蓉道,“风施主,我们还要将这一筐布条放到大殿后面,您请自便。”
风幼蓉微笑回礼,“小师父辛苦了。”
小觉心冲风幼蓉挥挥手,“风姐姐,我等会再过来找你哦!”
风幼蓉笑着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后,找了一根位置颇高的树枝,踩着凳子将自己手中的布条绑了上去。
风幼蓉抬头望着大树,原先被红布条覆盖的大树现在只有最上面一部分还留有红色,众人都将这颗树当作许愿树,希望自己所求的心愿能够达成。但众生万千,苦难深重,佛祖真的会让每个人的心愿都实现吗?
只求这棵树真的能够如此灵验,让所苦之人的心愿能够实现。
这时一阵风吹过,满树的红布条随风摇摆,枝头的红布条在风中飘曳,煞是好看,大树高处一块红布条映入风幼蓉的眼帘,上面的字迹十分熟悉。
风幼蓉忙叫道:“凌雪姐姐,麻烦你帮我把那块布条拿下来,小心些,莫踩到了其它的布条。”
凌雪提气,一点地便上了树,一手抱着树干,一手迅速解掉风幼蓉所指的那块布条,下来递给风幼蓉。
风幼蓉接过,看到上面的字迹,心中一颤,这是北辰的字迹,边关他寄回来的每一封信她早已烂熟于心,这字迹和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待在看到布条上所写的内容时,风幼蓉多日来隐忍的情绪终于迸发,刹时泪如雨下。
只见那布条上写道,“愿我的小小岁岁安康,一生无忧。”
看这布条的颜色便知已被挂了许久,而自从他们回到秋水城后,一系列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让人手忙脚乱,北辰去边关也是急匆匆的便出发了,他又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还为她写下了这个许愿布条。
风幼蓉指尖抚过布条上面的字,豆大的泪珠打在布条上,将布条的颜色打的更深,风幼蓉喃喃出声,“北辰,你到底在哪?我快撑不住了,他们都说你死了,你答应过我会回来娶我的!其实我心里也知道,你若是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回来?是不是你真的已经……北辰,我好害怕,若是你真的……我该怎么办?其实,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这次去边关,若找不到你……”
“北辰,每次你出事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哭,只会哭,我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自从出事之后,就有许多人风言风语,说顾北辰已经死了,其实风幼蓉本来不信的,但那日连皇帝都让人来风家堡宣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得到的消息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可是,越来越少的消息,让她再无法欺骗自己。
风幼蓉看着手中的红布条,脑子里浮现的,是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在万花楼她女扮男装,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很不愉快,他闯入她的房间,用刀威胁她,还抢了她的衣裳。
第二次她在小厨房偷吃玫瑰糕,被他当作小贼,还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玫瑰糕。
在扬州城的客栈,她洗澡时,他又闯了进来,在她欲与淫.贼同归于尽的时候,他打晕了她,将她拐走了,从此,她人生的轨迹便与他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在周大哥家,她本一直对他保持警惕,却因为他默默的照顾而渐渐卸下心房。
他说贫苦人家用不起油灯,又担心她怕黑没有安全感,便在她床头设了一盏烛台。
月事来肚子疼,他向周大嫂请教煮红糖水,在她半夜醒来时,桌子上那趴着的人和冰凉的桂花糕让她心中感到温暖。
就因为她在首饰铺里多看了几眼那对耳坠,他便买回来送给她哄她开心。那时她还傻傻的,以为他没有钱,以为他只是个游荡江湖的杀手。
在扬州主城的客栈里,自己鼓起勇气告诉北辰,她喜欢他,他说他也心悦她,当时,她整个人开心的快要上天了。
在扬州城外,第一次意外的亲吻,她送他一块裹刀布,上面的冰块被他认成了豆腐,她送他一个那么丑的礼物,而他却送给她一个雕工那么精致,那么用心的人形木雕,她在他心中到底是有多深刻,那木雕才会那般细腻,那般形象。
她想带他回风家堡见她的家人,在秋水城外,黑衣人围攻他们,他因为她的拖累已是伤痕累累,却在她被人一掌拍下山崖的时候,飞身过来,将她紧紧的护在怀中。
在崖底,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毫发未伤,而他哪怕昏迷不醒,却依然下意识紧紧抱住自己。
二人劫后重生,被大哥找到,他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紧紧的拥住她,自己怕苦不肯吃药,他便霸道的将药喂给她,让她不得不吃。
他一直面色冰冷,不怎么说话,让人不敢接近,但她知道,他心里是极在乎她的,只是不善表达,在假山后面,他说,他若再不说话她就要被楚靖轩抢走了,那时,她心中其实是欢喜的,因为原来他也会为了她吃醋。
为了在爹爹跟娘亲面前留下好印象,她看的出来那日他来风家堡是用心收拾过的,他愿意为了自己去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愿意讨爹爹喜欢。
因为娘亲即将生产,他会帮忙找来产婆,找许多珍贵的补品,只为让娘亲能够顺利生产。
下雨的时候,他将伞全挡在她这边,而他自己身上都淋湿了,为了不让她的鞋袜浸湿,他甘愿俯下高大的身躯,背她走路。
许多许多,他闷声不言的为她做了许多许多,一件件,一桩桩心上全是她。
他本是江湖上最恣意无束的杀手,却在遇到她以后有了许多顾忌和弱点。
“小小,嫁给我好不好?”他临走前,她听到了最想听到的话,他从来只做不说,做的比说的多,沉默寡言,不善表达,但那一次,因为喝了酒,有一些醉意,才说了那许多的话,让她恨不得当时就嫁给他。
“只要有你一句话,我便有了动力。”他说她是他的动力,他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动力。
“从前我只是因为杀人而活,为了报答楼主的恩情而活,哪怕在任务中死去也是毫无所谓。你总说风初阳是你的小太阳,而于我而言,你的出现却是我二十多年黑暗人生中唯一一道阳光,你是我太阳,是温暖着我的心,给我人生希望的太阳。我希望能够娶你,陪你度过一生。”她是他的太阳,而他起初是冰块,却被她这太阳渐渐融化,他们两个好似天生互补,无法分离。
“丫头,嫁给我!”他那时说这话的眼神似要把她灼烧,让她心头乱跳,现在想来,却是心中大恸。
“只要你活着回来,我就嫁给你,可是你现在在哪儿?”
“我真没用,北辰,你教教我该怎么办?好不好?你到底在哪?遇到事情我只会哭,也只能哭,北辰你快回来好不好?”风幼蓉捏着布条捂住双眼痛苦不堪。
“希望佛祖保佑,能够让我找到你,如果你还活着,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来找你,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要找到你,我都要带你回风家堡。”
“小小。”这样低沉的声音,这样叫她的人只有北辰一个,可是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叫她了。
他叫她时,眼中只有她一个,每次他的眼神都快将她溺毙其中,让她羞得面红耳赤。不管身边有多少人,有多么漂亮的女子,他眼中,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小小。”充满思念与柔情的呼唤在耳边响起,风幼蓉一愣,放下手苦笑,是不是自己太过思念北辰,现在都出现幻听了,风幼蓉满脸泪水,将布条挨着胸口,心如刀绞。
“小小。”风幼蓉身子一颤,慢慢睁开双眼,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幻听,可是第三次,越来越近的声音,风幼蓉猛地站起身,强忍着头晕的不适,环望四周。
在看到院门口站着的那个男子时终于放声大哭。
“呜~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