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庄生晓梦迷蝴蝶 143 144 南行篇(V26)
143比你更爱
她俯下身子,轻轻印上元魍的唇角。
那唇上带着几分腥味,几分药汁的味道。
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砰然心动,却另有一种平和温馨而又蜜意涟涟。
金蓝突然记起多少个夜晚,小四就是这样轻轻得吻着她的唇角。
那时候,她只道小孩子爱粘母亲、有恋母情结是为天性,即使心里察觉出有几分异样,也总是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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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再想起往事,竟是为小四对这份感情多年的小心翼翼感到心酸。
她敛眉,欲抬身。忽而两旁伸出长臂,紧紧环住她的腰际。
“砰”一声,金蓝没有防备得,整个身子完全倒在了元魍胸前。
她惊讶抬眼,正好望进那一双漆黑得如同黑曜石的眸子中。
那双眸子倒影出来的整个世界,只有她的身影。
“你亲我?”那人沙哑着嗓子,开口。
一股热流涌上金蓝眼眶。
她郑重点头:“对,我亲了你。”她向来不是爱拖泥带水的人。当这人徘徊在鬼门关的时候,她是多么后悔没有早点想清楚自己的感情。她不想以后还会经历这样的痛苦。
生命很短,人生无常,自然是要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好好把握住这一切。
元魍大约没想到金蓝会如此爽快承认,顿时喜上眉梢,也管不得浑身还残余的疼痛,嘴角眉眼尽是愉悦。
“你喜欢我,对不对?”他想了想,又问。声音轻柔得,仿佛流水潺潺。但又固执得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金蓝再点头:“是,我喜欢你。”
若是以往的金蓝,她会接下去说——哪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儿子的?
想起历历往事,元魍一喜过后,剩下满眼的纠结郁闷,只等金蓝把底下的话补全。
却见金蓝伸手把他的手掌拉下,放到自己的胸口。
心跳擂动,炙热传至掌心。
她说:“我金蓝喜欢元魍,不是母亲对儿子,不是姐姐对弟弟,只是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
终于忍不住,泪珠划过眼帘,落了下来。
元魍震惊。
从小到大,只有他对金蓝表白,金蓝却从来没有回应过。
他甚至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十年得不到回应,他便等二十年,三十年。
他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算金蓝是石头心,总有一天,他也能够把她融化。
只是没想到,这日子来得这么早,惊喜打得他措手不及。
之前的事情,虽然发生在他走火入魔之时,但模模糊糊的,他也能记得个大概。
他现在乐得直想跳起来,他想,只要金蓝愿意喜欢他,愿意给他机会去爱她,别说是在鬼门关外转一圈,就算进去鬼门关,他也是愿意的。
他按下金蓝的脑袋,虔诚得吻掉她脸上每一串泪珠:“我元魍爱金蓝,是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比爱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更爱。”
金蓝带着泪水笑了:“所以你要长长久久得活着,否则,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元魍举指发誓:“我一定好好活着。”为了金蓝,他也不能死。想了想,他认真道,“今天这是你自己说的喜欢我,所以以后我不会放你走的。”
金蓝点头:“好。除非你赶我,否则我不走。”
元魍看着她因为哭泣娇粉的脸蛋,忍不住啄了上去,滑到唇边。
他再啄一下她的唇,她不客气得啄回去。
他啄一口她那浅笑弯眸,她吻上他眉眼间的疤痕。
他啄点上她细腻的额头,她亲上他额上的伤口。
两两相望,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她不美,在他的眼里,却比天上的繁星都要灿烂。
他不俊,在她的眼里,却比五岳之首席更要雄伟得令人心安。
如此温馨时刻,偏偏有几个煞风景的出现了。
“喂喂,别挤!我的手臂诶!想观看限制级画面,请交纹银一两。”——即使伤残了也不忘记敛财的玉多多同志。
“到哪一步了?牵手了没?亲嘴了没?”——一直很有八卦天赋的刘全同志。
“玉姐姐,什么是限制级画面?”——纯真无暇不懂就问的赵小才小盆友。
“限制级嘛?嘿嘿嘿嘿……”玉多多笑得极其猥琐。
“别教坏小孩子!”刘全义正言辞教训,而后话音一转,“难道已经叉叉圈圈了?”——刘全同志,到底是谁在教坏小盆友?
门板禁不住几人的推推搡搡,摇晃了几下。
金蓝跟元魍对视一眼,眼角都在抽筋:拜托,听壁角总得有个听壁角的模样好不好,那么大声,是要干嘛?还有没有点听壁角的职业道德?
金蓝凑近元魍耳朵,好笑道:“有那么捧场的观众,不做点什么,太对不起他们了,不是?”
元魍挑眉看上头巧笑的人儿,心知这位又起了戏弄的心思。
他没说什么。事实上,任何时候,只要是金蓝想作弄的人儿,他都只会是帮凶。
勾下床帘。
隐隐约约能听到里头暧昧声线。
再从门缝里往内瞧,帐内人影似是堆叠在一处,红绡被浪,好不缠绵。
外头的人激动了心潮澎湃了鼻血乱飚了。
“开始了,开始了。”——猥琐流氓音,只此玉字一家,别无分号。
“让开,不准再看了!”——假借“维和”之名声,想要挤到一线观摩好位置。
“到底是什么这么好看?”——小盆友什么都不懂,纯粹是跟着大人凑热闹。
……
“扑通”一声,终于大门也挨不住这几位的重量了,吱呀大开,几人一下子没了支撑的地方,全都跌了个狗吃屎,啃了一嘴一脸的泥。
帘账掀开,一身衣裳整齐的金蓝跳下床来,邪恶道:“听得开心了吧?”
玉多多一骨碌爬起来,对着门使劲研究,企图转移话题:“诶,这门上的雕花好特别呀。不愧是云来客栈,连门都做得如此精致,上头的绘图更是这般抽象,真有大家风范。”——门板上那图案正是几刀刻就,有点像菊花,又有点像野草,确实抽象得很。
门外煎药的伙计闻言,不禁惭愧道:“客人,那是我们老板的小儿子拿刀胡乱划的。您真是过奖了,那真的不是什么大家。我们小少爷才三岁。”
玉多多恶狠狠一个白眼抛过去:熬药就熬药!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刘全蹑手蹑脚得往外走,就听金蓝的声音如影随形飘了过来:“俗话说,男女搭档,干活不累。小全子啊,瞧你跟玉姑娘如此默契这般投缘,我跟你家主子商量了一下,不如就趁早把你俩的事儿办了吧。”
小全子同志脚下一软,直接又跌了下来,很艺术得倒在了金蓝脚边儿,抱住她就哀嚎:“不要啊。我不要一个这么贪财龌龊的婆娘啊。”虽然他是太监,但也要找一个贤良淑德的姑娘啊。
玉多多横眉冷眼:“我还没嫌弃你一身瘦骨没三两肉呢,你倒先嫌弃我了?”想了想,还是不对,指着金蓝道,“啊呸,你又不是我爹妈,凭什么包办我的婚姻大事啊?”
金蓝愕然:“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说趁早结个义什么的。出门在外,朋友多点好办事嘛。”
顿了顿,叹口气:“同志们,心思要纯洁点啊。”
“心思不纯洁”的两个人嘴角抽搐着往外走。
却听后头那人又想起什么一般,开口道:“对了,既然你们看戏看得开心了,怎么着也得付点观赏费吧?既然大家都那么熟悉了,给你们打个八折,就八百两吧。”
“咕咚”,两个人顿时就被门槛绊倒了脚。
刘全以头抢地:姑娘啊,你什么不好学,学那个敛财成性的?!
玉多多扶着门大喘气:够狠!
赵小才小盆友左右看看,继续低头装无辜,以免引火烧身。
144她的身体
几人虽然怕夜长梦多,想要早点离红楼跟血无衣远远的,但无奈身上有伤,前行不如就地休养。于是,行程便就此耽搁下来。
虽然元魍伤势最重,偏偏他身上平白增了近百年功力,在他醒来后,便运功将内力在周身浑然转了几圈。几周天后,他的伤居然是最快痊愈的。
搞得玉多多十分不满,她一个肩胛骨受伤的,恢复时间都比那个看上去快要死了的人时间长?这内功果然是个好东西啊,她怎么就没有那个奇遇,得到呢?想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啊!
同样不满的还有元魍,这次跟血无衣的对阵,他输得彻底。他甚至输掉性命,输掉金蓝。到最后,竟然像是要血无衣施舍一般。虽然身上增生了这么强的功力,但他就是觉得自尊受到严重伤害。
元魍开始醒来的时候,只有重见金蓝的喜悦,自然想不到这么多。等过了几天,他便越想越不是滋味。
金蓝察言观色得厉害,自然发现元魍情绪有几分不对。
于是,她趁着给他修剪头发的当口来开解他。
“小四,你觉得血无衣武功怎么样?”金蓝问道。
元魍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不甘心,但还是给出了一字评价:“强。”
金蓝再问:“只凭以前的你,能赢得了他吗?”
“不能。”这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
“加上这身功力呢?”
“尚可一搏。”虽然内功没有血无衣运用得纯熟,但总归不会像是以前一样一招就会被制服了。
金蓝点头:“那就是了。如果是以前的你,再遇上血无衣,我们所有人说不定又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就不同了,你已经有能力跟他一搏了。我们也就不用那么害怕他又一时兴起拿我们戏耍了。”顿了顿,又道,“至少,这次,你有能力保护我了,对吗?”
成功把此事的重点从内功的来源转到内功的用途上来。
元魍想了想,确实如此。不管血无衣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现在这身内功在他身上,就该是为他所用。他绝不会再让金蓝受到血无衣任何威胁。
这位向来是把金蓝的事情摆在首位,包括自己的性命与尊严。
所以,虽然心里对血无衣还是有几分疙瘩,但总归不抑郁在内功这件事上头了。
虽然元魍的身子恢复快,但是金蓝还是不放心,十月中旬的时候,又带着元魍去看了当日那老大夫。
老大夫这回只摸了一会脉,就确定道:“内力已经跟气血融为一体,气势如竹,没问题了。”却是转头看了金蓝好久,“倒是这位姑娘,气虚血亏之相,如想长命,还是不要太过操心劳碌的好。”
金蓝挑眉:“您什么时候改行给人相面了?”完全不以为意。
老大夫吹胡子:“你别不信。到时候有你哭的。”顿了顿,又有几分疑惑,“不过小小年纪,你怎么会虚成这样?”
老大夫不知道,不代表元魍不知道。
他想起宁坤说的话。再加上血无衣这一劫,看来金蓝的身体状况,比之当日,更加差了。
他想了想,把老大夫拉到一边,悄悄问道:“您瞧,如果把我身上内劲全都过渡给她,她的身体能好起来吗?”
老大夫赶紧摆手:“你可别!你那内劲属纯阳,加到她身上,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元魍一听这“死”字,顿时不乐意了,大喝一声:“胡说!怎么可能会死!”
这位本来就长得有异,虽然用灰土糊上了脸,描了眉目,但是蓦然瞪目,依旧是把老大夫一下子吓倒在椅子上。
金蓝也被吓一跳,视线在那两位之间来来回回:“小四啊,你干什么吓唬人家大夫啊?”
元魍抑住火气,拉了金蓝就走:“我们去别家。这就是个庸医!”
好半晌,老大夫才回味过来:“这个世界还让不让人说实话了……不对!那两个人还没付诊费啊!”
这是有预谋的看霸王诊吧?!
虽然元魍对老大夫的措辞很生气,但他心里清楚,金蓝身子愈发弱了下来。
纯阳内功不适宜注入女子体内,这更是常识,他也知道。
只是,他不甘心。于是,跟金蓝又去了另外几家医馆,把整个小城都转了过来,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一样。
金蓝很奇怪,复查个身体,干嘛还要看那么多个大夫。而且,每见到一个新大夫,元魍总会跟他密谈一阵。
金蓝更加疑惑。
转头,瞧瞧元魍有些阴沉的侧脸。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了?血无衣那内功对身体有伤害?”
元魍这才惊觉自己的动作令金蓝担心了。
他捏了捏金蓝的手掌,缓了缓神色,胡扯道:“没事。就是最近练功总感觉有点瓶颈,想跟他们问清楚一些。”他不想金蓝知道这个情况,金蓝的身体由他担心就好。
金蓝笑道:“他们是大夫,又不是武学师傅。你问他们有什么用?”
元魍点头:“不是有句话叫做‘病急乱投医’嘛,就是说我现在这样。”
忽而他皱了皱眉,现在才是十月,金蓝的手掌都已经凉成这样了。
之前大夫说什么来着?
体寒。
这不是好现象。
金蓝本来就不信元魍这随口所扯,此一神色自然落入了她的眼底。
她正要开口问,却听元魍先把话题转开了:“你瞧,那里在张贴什么公告,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金蓝望了过去,倒真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一下子忘了问话。
元魍悄悄把她的手掌塞到自己的内衣袖笼里,贴着他的皮肤,给她取暖。
两人走过去,一看,正是朝廷发下来的关于宁古城的公告。
金蓝上下扫一眼元魍:“谁说失踪不见了,这不好好在这里站着吗?”而后又松一口气,“还好,没把你判成通敌叛国之罪。也就是底下的路程,咱们不需要这么提心吊胆了。”
元魍看后,心里亦是千回百转。
他想,金蓝现在的身子,哪里适宜长途跋涉,最适合休养的地方就是皇宫。那里,奇珍异药,应有尽有,可惜,那里他现在做不得主。
此时的他,更加坚定要早日把那个位置、那个皇宫夺过来——因为金蓝的身子,拖不得。
等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里正热闹得紧。
一群人正围在门口,叫好声,喝彩声,连连不绝。
金蓝摸摸鼻子:“我怎么好像听到玉多多同志的声音了?”
元魍暗中运气,周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风扫到了两旁,露出一条小道。
元魍牵着金蓝往里走。
站在中间,一脚踏上凳子,一脚踏在某个倒霉鬼背上的那个毫无形象的女人,不是玉多多,又是谁?
金蓝眼角猛抽几下:“她终于开始卖艺耍猴赚钱了吗?”
刘全看到自家两位主子归来,赶紧拉着赵小才奔了过来,企图拉开自己跟玉多多的距离。
“出了什么事?”元魍问。
刘全扶额,回答简洁明了:“有人偷了玉姑娘的钱。”
金蓝讶异:“居然有人敢偷她的钱?”
刘全痛苦道:“这不是重点。”他指了指玉多多身旁一堆钱袋,“瞧见了没?人家只偷到她三个铜板,她愣是叫人家把这么多东西全吐了出来,还理直气壮说那些都是自己的!”太丢人了!
金蓝沉吟半晌:“这不会是她计划好的吧?她本来就是想利用这小偷获得钱财吧?”
元魍对玉多多其人品格定性:“说不定。”
只见玉多多脚下再施力,恶声恶气道:“居然敢偷姑奶奶的钱?你活得不耐烦了吧?快点,还有那些个金链子金手镯,全都是姑奶奶我的,给我吐出来!”
倒霉小偷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姑奶奶诶,我哪里有什么金链子金手镯啊?”
玉多多耍起了无赖:“没有我就给你押送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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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没办法了,掏出了压箱底的宝物:“我的姑奶奶哟,真的没其他东西了,就只剩下这个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小才突然“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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