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来得特别的萧条,月色也淡,风卷着枯枝败叶漫天飞舞。就是在这个时候,孙芳菲顶着一脑袋的枯树叶进屋了,进屋后,将身上背着的各种水果放在病床旁的矮桌上,就面向他凝重地看。看到他病歪歪的样,她的脸色不太好,嘴唇抿得特别紧。
韩殊奇见是孙芳菲,喜出望外,嘴巴一下咧开了,口里嚷着,芳菲,是你啊,快来,让我仔细看看你,老天啊,你终于开眼了。他不停地抱紧双拳向上苍感谢。
孙芳菲找了个圆凳坐在他近旁,问他何苦这样?非要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
韩殊奇哆嗦地说,我咋地都值啊,只要你肯和我见面,肯和我说话,芳菲啊,那地方你不能再待了,跟我回学校吧。
我不能回去。你走吧。孙芳菲斩钉截铁地说。
芳菲,你听我说,那不是好人待的地方,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否则后悔都晚了。
我不会后悔的,我没办法,必须在那里。
芳菲,你告诉我,到底出啥事了?是不是你恨我那晚上骗你跟我睡了?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浑蛋。我是浑蛋,我是个王八蛋,我向你磕头认错。说着,韩殊奇挣扎起来在床上要给孙芳菲磕头。
孙芳菲忙扑过来,扭住他,把他放倒。她气喘嘘嘘地说,不是那回事,你想多了。
那是咋回事,你跟我说,别闷在心里,有什么困难咋俩一起面对。
你帮不了我,我不想回学校上班了,我想留在城里。
什么?留在城里,不想上班了?不行,千万不行。你要那样做,我就打折你腿,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说着,韩殊奇将头猛地撞向墙壁,只听咚的一声,接着发出嗷地一声嚎。
这时护士进屋,她慌张地看着屋里这一幕,大喝一声,你干吗呢?不想活了也别在我们这死,转向孙芳菲道,你们是什么关系?求你赶紧把他弄到别的地方吧,万一在我这有个三长二短,我们怕受牵连。这位大哥这两天就寻死觅活的,不知受啥刺激了。
说完,转身走了。
孙芳菲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知道他这样都是为了她,他身上心里承受的远非常人所比。翠翠在她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其实她不说,她心里也清楚,她的眼皮始终在跳,心始终不落挺,她不想他这样,她为他不值,可是他就这样死脑筋,她真怕他出现个啥事。她这次来就想告诉他,让他对她死了心,她啥样跟他无关,只要离她远点就是对她的好。
可是来了后,她看到的一切还是让她下不了那个狠心。她觉得那些狠话这时不能出口,那样就太自私了,太无情了,可是不说的话,又能怎么呢?难道就让他这样缠着她自我毁灭下去吗?
为什么我就不能留城里,难道城里只有你们这样人才能留下来吗?
总之我现在挺享受城里的生活的。
芳菲,这样的生活我过了十多年,其中的酸甜苦辣我比你清楚的多了,为啥我回农村,是因为我厌倦了这里的一切,只有农村才是你我的天堂。
那是你的天堂,不是我的天堂,我决定要离开农村留在城里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好吗?
我告诉你,只要我活一天,就不会让你这样堕落一天。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意已决,谁也阻挡不了我。
不行,说不行就不行。
不是,你跟我什么关系啊,你是我爸还是我妈,你这样管我,这样无赖。
我就这样了,这辈子就和你捆在一起了。你要往好路走,我举双手赞成,往坏路走,我死也要把你拦住。
韩殊奇啊,韩殊奇,我怎么认识你了呢?你过去也不是这样的,老实巴交的,让人咋捏咋是,现在咋这么霸道呢?
我就这样,爱咋地咋地。
孙芳菲突然灵光一闪,他老婆不是在城里吗?把她叫过来管管他吧?于是脱口而出,殊奇,你媳妇不在城里吗?好好的媳妇你不管,尽管没用的。
我媳妇跟我早都分心了,她忙她的,我忙我的,互不干涉,这就是我在城里找的女人,她现在不知在哪个男人的怀抱里呢,随便,她乐意咋玩咋玩,与我无关,他也管不了我。
这可咋办呢?你急死我了,我不但要调理好我自己,还要照顾你的情绪,我活得累不累啊?
芳菲,我对你的心你比谁都清楚,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呢?为啥背着我呢?你跟我把事情说明白,让我死也死个明白,你近段时间做的事太离奇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告诉我,别让我猜了,好吗?
孙芳菲沉吟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说我的事还是我自己解决吧,你帮不了我。
我能帮,我真的能帮,你告诉我,我自己不行的话,咱俩一起努力,总比让那王大波强,他不是好东西,他是玩女人高手,你会被他骗的。
不,你不要血口喷人,他是好人,绝对是好人,你再说他坏话我立马走人。
韩殊奇见她要走,立即乞求说不再说他坏话了。
两人默默无言地待了一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殊奇在挖空心思想办法,怎么才能让她离开夜总会,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在那里再多待一分钟,都会十会危险。他这时想起孙晓红说的一番话。于是把学校里的状况跟她说了一遍,感叹着自己一腔心血为了学生,却得到这个结果。并说学校现在很乱,为了学生的明天,我们不能逃避,应该回去跟那些坏蛋和偏见做斗争。
孙芳菲望着窗外的夜空,神色黯然,止不住的思念和愤恨都在眼睛中闪现。逃避,不逃避又能怎么办?她是个把名誉看得高于一切的女人,可惜一失足就
成千古恨了。韩守礼将她霸占那一夜,她就再也找不回过去了,她的身子,她的心都跟着变化了。她想报复他,可是把柄又被他捏着,她无法再面对过去的一切,学生、老师、韩殊奇包括她在监狱里的老公,她都没法面对,只有逃避。
于是她就逃到了省城,除了看几眼老公,就是进了她过去说啥也不会进的夜总会。她本想眼睛一闭,把全部都赔在这里,任这里的男人玩去,只要离开学校,离开她过去认识的人就行。可是老板不让她刚开始就把啥都失去,他说要吊吊男人的味口,要把纯真尽量多保留一段时间,女人的纯真现在最值钱了。
她进了这里就是要抛弃纯真的,就是想放浪形骸的。她想说她的纯真早都没了,她已经不是好女人,可是没等她说呢,一个男人已经看上了她,他就是王大波。这个男人风度翩翩,很有一番文人气息,他对老板说,让他来跟这位女士好好谈心。
这一谈就是好多天,为了她他花了好多钱,可是他从不让她为他献身。他跟她谈理想,谈社会,谈文学,他懂得真多,他文质彬彬,一点也不像她过去所想象的嫖客。一时间她有些迷失,甚至忘记了过去的伤痛。
可是这时韩殊奇出现了,几次三番出现在她面前,她没给他机会,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可是他就不,现在弄成脑震荡,生活都不能自理。她虽然什么都想抛弃,可是她还有同情心,还有善良的心,她不忍心让他在这里受苦,这真是两难啊!
本来她是想在夜总会好好混一混,过一下纸醉金迷的日子的,可老板不让她那样做,王大波也不让,韩殊奇就更不让,不用说,爸爸妈妈,学生老师,所有她认识的人都不会让她那样做。她想到这里,再看一眼韩殊奇那忧伤的面容,那为了她操碎了的心,她突然觉得这世界不全是坏人,不全韩守礼那样,董校长那样。她不能太自私,应该勇敢地从夜总会里走出来,重新做人,重新回到火热的生活,跟那些做贱她的人为害学生的人做斗争,在斗争中牺牲自己总比在夜总会里牺牲自己要强。
殊奇,你觉得我还可以回到学校,还可以回到家乡,还可以为了学生,为了家乡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是吗?
当然了,这才是你的正确选择,也是我最开心看到的,我们回去,好好跟这些不是人的玩意干一场,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我们厉害。从夜总会里走出来吧,现在还不是你玩乐的时候,等胜利以后再说,那时你要想玩乐,我陪你。我带你去比夜总会好玩得多的地方。
唉!谁让你这样赖皮缠了呢,就从了你吧。
这时,孙芳菲的电话铃声响起。
孙芳菲忙从屋里走出去,接起了王大波电话。韩殊奇心里又咯噔一下,为了和王大波谈话,需要背着他,这个事实像一根针扎他的心一样,让他难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