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芳菲坐在屋里的炕上与周海燕正聊着,邻家女进来了。她并不认识周海燕,只是用眼瞟了她一下,随即道,芳菲,打扮一下,从今晚开始你就是韩殊奇的老婆了。
孙芳菲诧异地望着她,刚刚在笑着的嘴立即闭起来,她向窗外瞄着在地里干活的韩殊奇,忸怩道,谁说我是他老婆了?
邻家女显得很急,快言快语地说,别等了,都让殊奇等好几十年了,人有几个几十年啊,早点结婚,省着夜长梦多。
本来和她没关系的事,为啥她这么急呢?她也不知道,潜意识里到底有几层意思,她也说不清,总之,韩殊奇结婚了,她的心就定了。
这么多年了,谁都知道她一直单身,但谁也不知她为什么单身。她长得不赖,满乡比她美的没几个,特别是那纤腰,一双手就能掐住。她年令与孙芳菲和韩殊奇都相仿,小时经常在一起玩,她机灵好动,是孩子王,谁要是欺负韩殊奇,她保准上去替他出气。韩殊奇言不出语不进的,没人待见他,唯独她例外,她早就萌生了对他的爱意,至于为什么爱,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她不善于思考,凡事只凭直觉。
她的直觉是这个韩殊奇心里有锦绣,远非那些表面机灵内心愚钝的人可比。她虽然可以在他面前大声说话,叫他听她的,吩咐他做这做那,但从不敢向他表白。她那时就看出他喜欢孙芳菲,他的眼神无意中总是瞄着她。她曾经是那样忌妒孙芳菲,真想一下掐死她。可是后来韩殊奇考上大学了,孙芳菲也结婚了,一切都将成空,可是内心里却再也容纳不下别人,她甘心做一个老姑娘,也不愿嫁给那些凡夫俗子。
韩殊奇回来了,她大喜过望,可瞬间就明白,没她的份,他是奔着孙芳菲来的,他们之间的分分合合使她的心像波涛汹涌的大海里一叶小舟,不得安宁,她过得一点也不开心。最后,她决定了,他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他心安了,她也会心安。
周海燕在一旁笑着,也推了一把孙芳菲,娇声说,别装了,再装人家可找别人了,殊奇现在可是满乡女人的宝。
这时几个男人押着韩殊奇也进了屋,硬气地让他和孙芳菲现在就拜堂成婚。
韩殊奇亲切地看着孙芳菲,孙芳菲脸红得像猴屁股,她语无伦次地说,我爸妈还没同意呢。
人们一哄叫道,不要他们同意,有他们掺乎,啥事都给你搅黄,生米做成熟饭最好了。
孙芳菲
沉吟了一下,悄声说,就这么嫁给他,也太便宜他了,人家都穿金戴银,披红挂绿,明媒正娶,我这好像是抢来的,感觉不好。
邻家女在旁实在看不惯了,大声说,还这个那个的,我告诉你,你要不跟他,我们就跟他,我们啥也不要,只要他,你就高兴去吧。
周海燕在一旁不愿意听了,她鼓着腮帮子说,这不好,不管咋的,我们女人还是要金贵一点的,要不嫁给他以后该不当一回事了。不过现在要是啥都置备齐了也不现实,时间太短,而今晚又是吉时,先入洞房,剩下的事以后再办,再补,你们说怎么样?
大家齐声说好。
于是两人在大家见证下双双跪下来,向上苍,向乡亲,最后向祖宗磕头,两人保证以后相亲相爱,不辜负大家期望。
周海燕致了祝贺词,愿他们天长地久,早生贵子。
在仪式举行完后,邻家女含泪带着乡亲去收割韩殊奇未割完的稻子,不让他再出屋。
周海燕返回到自己的草房,静静地取一本书,蜷缩在炕的一角,出声地读起来,可是心实在不安,这算是结婚吗?没有领证也算吗?以后她还可以跟他毫无芥蒂地说话做事吗?
邻家女一边奋力地割稻,一边流泪,旁边的人取笑她,人家结婚你流什么泪?她追打着他,我这是高兴的泪。被追打的人撇着嘴,说我还不知你心思?你那是难受的泪。
几家欢乐几家愁,几个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人事难两全,一个人的幸福必然以另一个人的痛苦为代价,这似乎就是宿命。
屋里只剩下韩殊奇和孙芳菲两人了,还处于懵的状态,幸福如闪电一样把两人都击中了。韩殊奇握着孙芳菲的嫩手,小声问,真的嫁给我了吗?我真的能娶你吗?
孙芳菲眼里含着幸福的泪,小声说,当然了,你不信吗?要不我咬你一口吧,让你记住今天。说着,她抓住他的手,在他手上留下一排齐刷刷的牙印。
韩殊奇看着手背上那爱情的见证,心里涌荡起爱的狂潮,他不避窗外是否有人,一把抱住孙芳菲,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老婆,我的好老婆。
孙芳菲趴在他的肩头,娇声说,没想到,所有这一切我都没想到,咬咬我,让我确信这是真的。
韩殊奇很听话地把孙芳菲放倒在炕上,准备咬下去。这时孙芳菲像一条小蛇扭身躲开了,她笑嘻嘻地说,大白天的,你还
真大胆啊。她从炕上起来,里里外外开始收拾起屋子,她不希望她的婚房是脏的,是没经过她的手的,她觉得只有经过她的手,只有染上她的汗水,她才心里踏实。
黄昏时分,韩殊奇领着孙芳菲给他爸妈上坟。坟头纸烧过后,韩殊奇拉着孙芳菲在坟前跪下来,他大声说,爸妈,儿殊奇来看你们来了,儿把芳菲娶到手了,儿没有丢你们的脸,儿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受尽欺负的人了,儿替你们报仇了。
孙芳菲觉得他前面的话没啥问题,可是最后一句话有些刺耳,但当时没有质问他,心里却结下一个疙瘩。
这个夜晚必然是个激情四射,鸳鸯戏水,意趣盎然的夜晚,这个夜晚必然是迫不及待的男人大展雄风不可一世所向披靡让怀里的女人欲仙欲死荡气回肠柔情似水的夜晚。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夜晚却成为韩殊奇傻眼的丢脸的无力的气短的想把自己撕碎的夜晚。在与孙芳菲巫山云雨时他早早地就缴械投降了,望着身下像蛇一样扭动的女人,这个刚强的男人现出从未有过的羞愧沮丧自卑表情。孙芳菲非常明白此时一个男人的心情,很体贴地靠在他身上,小声安慰他。
韩殊奇检视着自己。上次在水塘那样神勇,这次为啥突然不行了?他突然间很慌乱,这真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他觉得对不起孙芳菲,对不起所有人。一句经常在他小说里出现的话浮现在心头,没有金钢钻,揽什么磁器活?。
孙芳菲一直小声说没关系,无所谓,没问题。
怎么会不是问题?韩殊奇觉得这是大问题,你把人家娶到手里却伺候不了人家,这不是能请神不能送神吗?这不是浪费资源吗?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征服女人无数,从来都兵不血刃,战无不胜,没想到却在孙芳菲这遇到了滑铁卢。他不甘心失败,挺起身子再战。
可是结果依然无奈,他的这幅犁杖再也无法耕耘孙芳菲这片丰盈的沃土。他大叹着气,不断地咒骂自己,捶打自己,像个野兽一样从孙芳菲身上翻下来痛苦地狂啸。
孙芳菲吓得像片风中的叶子,噙着满眼泪水,好言劝慰他,一再强调女人不像男人,非有那个不行,女人就像水一样可以沸腾,也可以一直平缓地流淌。
夜像墨一样黑,孙芳菲在韩殊奇怀抱里酣然入梦,发出均匀的呼吸。韩殊奇紧紧地搂抱她,生怕有朝一日她再从他的怀抱如一只小鸟飞出去。他攥紧拳头,发誓要打赢这场攻坚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