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彭越早已经打听清楚了当初赵郢是怎么拿下山寨的,甚至还亲自跑到山下,去看了看自己当初让人整的那块重达数千斤的大石头。
大冬天的,一个人坐在那石头上,愣是吹了半天的风,都没缓过神来。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天生神力的人。
这还是人吗?
赵郢剿匪的大军,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等巴郡这边反应过来,赵郢大军就返回了江州城下。
耗时,前后不过三天!
这速度,让寻达这位巴郡郡守都有些懵。这才三天呢,就剿匪回来了。
这么一点点时间,够来回路上跑的吗?
山匪的毛,见着了吗?
不过,那毕竟是威名赫赫的皇长孙殿下,而且这是出去为巴郡百姓清剿匪患去了,他寻达就是心里再怎么腹诽,再怎么不舒服,那也得老老实实忍着。
不仅得忍着,甚至还得亲自带着郡中的官吏,赶到城外营中慰问。
“待会见了皇长孙,皇长孙若是不提,尔等千万不要主动打听皇长孙此次出兵剿匪的事……”
到了半路,寻达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这些属下,忍不住又停下坐骑,亲自叮嘱了一句。
“诺,我等明白!”
……
江州城外。
大营内,许负带着阿女,笑盈盈地走过来。
“恭喜殿下大胜归来……”
赵郢笑着摆了摆手。
“剿了些许不成气候的盗匪而已,倒是劳烦许姑娘和令师在此久等了……”
赵郢出兵剿匪,自然不可能带着所有人来回折腾,随从人员中的文职官吏,负责后勤供给的部队,以及许负和黄石老人这一对客人,也都留在了此地。
“殿下,我师兄呢……”
阿女刚一进赵郢大帐,就忍不住东张西望,寻找逍遥生的影子,结果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不由心中大急,一双清澈秀美的眸子,瞬间就有些发红,那眼泪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
赵郢见状,不由哭笑不得。
“你那师兄,已经回来了,估计这会儿正在外面和他的几位老朋友吹——咳咳,估计这会儿正在外面和他的几位老朋友叙旧,你不见惊校尉都已经回来了嘛……”
阿女一听,瞬间眼泪收敛。
“我,我去看看师兄……”
说完,不等赵郢回答,就急不可耐地跑出去找逍遥生了。
赵郢见状不由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家里那几位女人是怎么想的,非要让这么一位姑娘跟着伺候自己——
就这单纯的性子,除了能当个女侍卫,还能干点啥?
客人来了,连主动地倒个水都不会。
许负见状,笑道。
“阿女姑娘,天真烂漫,赤子心性,委实难得……”
说到这里,许负美目中忽然闪过一丝戏谑,她一支玉臂支在面前的几案上,身体微微前倾,秀眉微挑,笑吟吟地补充道。
“殿下,阿女姑娘虽然天真烂漫,不通俗务,但却有旺夫之相哦……”
赵郢:……
看着一脸促狭的许负,赵郢不由哭笑不得。这女人,自己不去撩拨她,她竟然还撩拨到自己头上来了。赵郢乐呵呵地看着灵动秀眉的许负,眉梢微挑。
“那不知道许负姑娘自己旺不旺夫呢……”
许负闻言,精致的小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羞意,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
“难道公子不知道相者不相的道理吗……”
赵郢不由哈哈大笑,正想再调戏调戏这个敢主动撩拨自己的女神棍,就看到许负眉梢微挑,忽然美目一凝,一脸惊讶地看向大帐外面,口中发出一声轻咦。
赵郢不由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彭越正带着几名一起归顺的山贼,捧着几身崭新的行头,从外面低头走来,冲着赵郢深施一礼。
“启禀殿下,小人和手下兄弟俱已经领到自己的盔甲马匹,以及兵器弓弩等装备,特来向殿下道谢……”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这些人刚投降,就能拿到这些东西。
这位皇长孙殿下,竟然一点防备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这份胸襟魄力,真的让他都有些钦佩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皇长孙殿下的军营中竟然还藏着女人!
刚才在外面见到的那一位,就是已经是人间殊色了,没想到这大营里面这一位,竟然也不遑多让。真不愧是出身皇族,还真是懂得享受啊……
赵郢自然不知道,自己刚刚收的这个山贼头子,这会儿心中正在腹诽自己,他颇为友好地冲着彭越等人点了点头。
“你们既然已经归附于我,那就是我麾下的将士,配备这些自是应有之义,何须言谢?”
说到这里,赵郢看着他们手中捧着的装备,话锋一转。
“这些装备可还合用?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负责后勤事宜的仓令调换,无须有什么顾虑……”
彭越等人万万没有想到,一旦不是这位殿下的敌人,这位殿下竟然这么好说话,站在他面前,简直是如沐春风。
等到彭越等人退下,走出大帐,许负这才从他们身上缓缓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一旁的赵郢,一脸认真地道。
“恭喜殿下,又得良将——”
赵郢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姑娘好眼光,此人虽然出身乡野之间,但确实颇有几分灵性,扔到军中打磨几年,说不得真能成为一名良将……”
……
“诸君切记,到了皇长孙殿下营中,切不可多嘴……”
走到赵郢的辕门之外,巴郡郡守寻达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说着,目光还特意在那几位大嘴巴身上多停留了那么几秒,唯恐这些夯货,进去之后,管不住自己的嘴,惹怒了那位年轻的皇长孙。
“郡守只管放心,我等省的,进去之后,一定不会多嘴……”
寻达这才领着众人迈步上前。
“劳烦通禀一声,就说巴郡郡守寻达,特携郡中官吏前来拜见殿下……”
虽然他身后的郡兵,一个个肩挑手提,带着许多慰劳军队的吃食,他愣是没敢直接说那一句慰劳军队的话,唯恐皇长孙多想。
大帐之中,正与许负姑娘在那里聊天的赵郢,听闻寻达竟然带着郡中官吏到了,忍不住与许负对视了一眼,笑道。
“这位郡守大人,来的速度倒是挺快……”
说着,长身而起。
“许姑娘不妨在此稍坐,我去迎一迎……”一边往外走,一边往外就走。
……
对于彭越,尤其是他手下的那些山匪来讲,人生起伏变幻的,就像一场离奇的大梦一样,昨天还是金鸡山上为非作歹的山匪,今天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大秦的精兵。
这到哪里说理去……
王老四用力扯了扯身上刚刚穿戴起来的盔甲,挺着胸脯,跟只大公鸡似的,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看着彭越,在那里嘿嘿直笑。
“大哥,伱还真别说,换上这么一身衣服,还就真他娘的威风……”
彭越懒得看这货那没有出息的德性,忍不住幽幽地补了一句。
“你怕是忘了,你曾经差点成为一位可以娶好多漂亮婆娘的富家翁……”
王老四:……
扎心了啊,老铁!
心情顿时就开心不起来了,见这货郁闷了,彭越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
几个人正在大营门口晃荡呢,忽然就看到一群官员而入,旋即就又看到那位身材高大异常的皇长孙殿下站在门口,与那一群官员在那里寒暄。
王老四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彭越的衣襟。
“大哥,你看,站在前面的,像不像江州城里的那位狗郡守……”
彭越:……
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少胡说八道……”
王老四这才缩了缩脖子,躲到了人群里。彭越却知道,王老四这货看得没错,这些人,正是巴郡城中的那些狗官。
不对,不能叫狗官,现在应该是叫同僚了。
……
彭越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人家的时候,人家也在看着他。
没办法,满大营的将士们,一个个各司其职,目不斜视,唯独这些人,竟然聚在一起,一个个歪歪垮垮,就跟街头的混混无赖似的,而且还毫无规矩地站在那里,冲着这边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一个个明明穿着大秦玄甲,但却又与这大营格格不入。
在这军营中,就跟黑夜中的萤火虫似的,想不注意到他们都难。
赵郢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回头瞥了一眼,笑着解释了一句。
“刚刚在金鸡山收拢的几名山匪,还不知道营中的规矩,让诸君见笑了……”
金鸡山上的山匪?
寻达等人闻言,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就在这时,寻达忽然觉得有人拽自己的袍袖,不由有些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郡丞离正神色激动地看着他。
“郡守大人,你看那人,你看那人,好像是金鸡山的山匪头子彭越……”
虽然郡丞离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奈何天生大嗓门。
这一句话,还是这些同来的官吏,一个个听得清清楚楚。寻达闻言,也不由一震,旋即一脸惊讶地看过去。
这才发现,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玄甲的汉子,竟然真的是自己郡中悬赏了多年的山中悍匪彭越!
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皇长孙赵郢。
“殿下,您竟然真的平定了金鸡山!”
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有些冒犯,赶紧补救了一句。
“下官是说,您竟然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剿灭了这群困扰了我们巴郡和庐江郡多年的悍匪,实在是不可思议——”
赵郢闻言,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
“寻郡守过誉了,这只不过是区区一群山匪罢了,即便没有我出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说到这里,赵郢这才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补充了一句。
“对了,寻郡守以后不用再担心周边山贼流寇的事了,这一次,除了金鸡山这群山匪之外,周边的这些,我们也随手剿灭的差不多了……”
寻达:!!!!!!
寻达身后的一众巴郡官吏,一个个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
这才第一次深刻的明白,自家这位一日灭四国,三箭定河西的皇长孙殿下,到底是何等的分量。
“多谢殿下为我巴郡黔首解除匪患,下官无以为报,只能聊备一些水酒,慰劳将士,也为殿下贺……”
赵郢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那我就先代将士们多谢郡守与诸君的美意了……”
困扰巴郡多年的匪患,一朝解除,寻达等人自然欣喜异常。奈何他们当初过来的时候,真的没敢这么想,甚至还有点小腹诽。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想要劳军,带的东西,也就丰厚不到哪里去了。
抽了个机会,寻达给自己的郡丞使了个眼色,好在这货虽然嘴巴大,嗓门亮,但还算机灵的,当即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出去,骑着骏马,又急匆匆地回去补办了。
但他回去了,也就等于消息回去了。
很快,随着这位郡丞大人的回城,皇长孙殿下,三日之内,剿灭山匪流寇的消息,就像龙卷风似的,很快传得人尽皆知。
顿时全城轰动!
不少深受其扰的城中商贾,寻常豪富之家,纷纷箪食壶浆,自发地前来劳军。
任凭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到后来,还是赵郢亲自站出来,再三道谢,又收下了他们劳军的酒食,他们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这几年,寻常百姓或许还没有多深的感受,他们这些商贾和豪富之家,是真的受害匪浅。
军营中,彭越和王老四等人,一个个也跟着吃得满嘴流油。
就是嘴巴有点不太干净,尤其是王老四,一边抱着烤羊腿,大啃特啃,一边在那里骂骂咧咧,没办法,全城父老箪食壶浆的,都在庆祝剿灭了他们这群山匪,这感觉委实有些憋气。
此情此景,总让他有一种吃自己席的感觉。
淦——
这货越想越气,端起酒碗,又干了一杯。
骂骂咧咧。
在那里兀自嘴硬。
“惹急眼了老子,信不信回头再抢你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