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虽然已是三月时节,但地处黄河以北的河内还是下了一场小雪。
站在怀县城头,极目远眺,但见旷野之中初春的翠绿与小雪的洁白交相叠映,别有一番韵味。几座新冢伫立在绿油油的麦地中,被一层白雪覆盖,坟头的冥钱迎风飘摇,平添一股哀怨。
将军府中,袁买正在逗弄三个儿子,一岁多的袁训,八个月的袁立,以及年前出生的幼子袁猛。
“来来,训儿,给阿爹喊一声!”袁买坐在马扎上,眉开眼笑的逗弄着儿子。
这次征战官渡,在军旅中奔波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袁买只感到浑身疲惫,回到怀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小命“阿业”的袁训去年三月出生,现在已经可以下地颤巍巍的走路了,听了父亲的招呼,只是一脸萌呆的看着袁买,却喊不出来。
贺兰氏在旁边有些着急,伸手在儿子的小屁股上扭了一把,责怪道:“你这孩儿怎么越长越没出息了?去年**个月的时候还能咿咿呀呀的喊几声,现在怎么不开口了?快喊阿爹,要不然你父亲不疼你了?”
被母亲扭了一把,袁训嚎啕大哭,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旁边的甄宓看着孩子哭得稀里哗啦,抱在怀里哄了几句,笑着对贺兰氏道:“姊姊不必心急,阿业他岁数还小呢。再下去三两个月就好了,也可能是许久未见父亲,有点眼生呢、”
“也许和贺兰姊姊是胡人有关呢,所以孩儿说中原话有些晚也可以理解的!”旁边的杜氏接过话茬,有些得意的说道,“别看我们好运比阿业小四个月,但是说话可清楚哩!”
说着话,在胖乎乎的儿子咯吱窝里挠了几下,逗弄道:“儿子,喊一声阿爹!”
胖乎乎。白净净的袁立听了母亲的话。果然呲出两颗小牙,奶声奶气的喊着:“啊……爹…”
“呵呵……好儿子,真是聪明!”
袁买凑上前去,字儿子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只把小孩逗得“咯咯”发笑。甚是可爱。
听了杜氏的话。贺兰氏有些恼怒,但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比人家儿子大了四个月。说话也没人家清楚,这也怪不得别人取笑。庆幸的是,自己的肚子又隆了起来,不知道第二个孩儿是男童还是女孩?
贺兰氏望着窗外的柳梢,轻轻摸着肚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憧憬。
看着几个女人在逗弄孩子,赵芷闷闷不乐的坐在炭炉边烤火;自己与夫君已经成亲一年多了,同床亲热的次数说多不多,但几十次也有了,可肚子为什么没有动静呢?这实在是一个愁人的事情!
“报,启禀刺史大人,有从冀州来的快马加急文书!”
就在屋里欢声笑语,叽叽喳喳的时候,外面长长的腔调打乱了和谐的气氛。
袁买接过文书,迅速的撕开看了起来,看到一半的时候,惊得面色大变:“什么?坠马摔得昏迷不醒?这才分别了六七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再也无心逗弄孩儿,面色沉重,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后院,传令招邺城的所有文武,速速来将军府议事。
数日前,袁绍遭到袁尚的暗算,坠马落谷,摔得昏迷不醒,被麾下的众文武紧急送进了邺县,找来了十几个医匠联合救治。
这些医匠都是冀州医界的翘楚,一个个堪称妙手回春,深谙岐黄之术,其中不乏曾经在皇宫里做过太医之人。
紧张的救治了大半夜之后,袁绍的性命暂时保住了,但却神志不清,无法用膳,只能咽食一些稀软的食物;而且肋骨折断了两根,左臂和右小腿也骨折了,堪称伤势惨重。
虽然仗着诸多医匠合力保住了性命,但一时半会的却无法清醒过来,更不用提复原了。
这种情形正合袁尚的心意,假惺惺的哭嚎了几次之后,便在逢纪以“冀州不可一日无主”的拥戴下,暂时接掌了袁绍的职位,把自己的冀州刺史变成了冀州牧,并且上书天子,由自己暂署大将军之职。
袁尚的奏书到了许昌之后,让曹操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巴,最后仰天大笑,实在想不到和自己斗了半辈子的袁本初竟然会以这样的结局告终。
坠马重伤,昏迷不醒,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听袁尚奏折里的意思,自从去年身体便每况愈下的袁绍已经是强弩之末,别说复原,估计用不了一年半载,就要驾鹤西游了。
“呸!你袁尚不过是一个膏粱子弟,何德何能敢觊觎同三公并列的大将军?”曹操看完奏折之后,鄙夷的吐了一口污秽,眼神中满是不屑。
他袁绍的四个儿子,几乎都是酒囊饭袋,一个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就是幼子袁买这两年来不知道是何原因,做出了一些让人刮目的事情,至于袁尚还是算了吧,估计凭真本事连偏将军都不够格,竟敢觊觎大将军之位?
骂归骂,鄙视归鄙视,身为一代枭雄的曹操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发泄完之后,曹操就以敏锐的目光发现了可以利用的地方。
袁绍一直没有立嗣,对于谁做自己的继承人一直模棱两可。更大的遗患是,袁绍为了保证权力高度掌控在袁家手中,把自己的几个儿子全都派到外面掌控一州,现在突然出事了,肯定谁也不会服谁。
坐镇青州的袁谭,身为袁家长子,难道会向袁尚俯首称臣?在并州风生水起的袁买,兵强马壮,难道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权力?
袁尚递上这个奏折的意思无非就是名正言顺的讨个封号,然后再去管束他的两个兄弟,如此一来,矛盾不就制造出来了么?
“那就让他做这个署理大将军好了,哪天要削掉他的爵位,也不过只是浪费一张笔墨而已!”
想通了之后,曹操豁然开朗,立即以天子的名义起草了一封诏书,册封袁尚为冀州牧,节制冀、青、幽、并四州军事,暂时署理大将军之职。写好之后,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往邺城。
袁尚得了“天子”的诏书,不由得欣喜若狂,一副天下在握的样子。
立即修书一封,以河北主人的口吻写了一封文书,派遣各路使者分别送往青、幽、并三州,把袁绍落马昏迷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自己受天子诏封,进位冀州牧,暂署大将军,节制冀、青、幽、并四州的事情倒是写的洋洋洒洒,长篇大论。
听说袁绍落马昏迷,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平地惊雷,河内的所有文武,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将军府。
沮授、徐庶、田畴、诸葛瑾、梁习、袁曜、甄尧、祢衡、马均等文官,张辽、张郃、王双、郭淮、祝公道、张勋、周仓等武将,悉数赶到。只有屯驻在孟津的徐盛,驻扎在河阳的赵云,没有派人召唤。
“主公正值盛年,怎会遭此厄运?真是苍天无眼呢,河北不幸呢!”
沮授和张郃跟随袁绍多年,对于这个主公有些感情,听袁买介绍了一下袁绍的病情之后,听说坠马落谷,身负重伤,神志不清,只能靠着稀食维持生命,不由的挥泪哭泣。
其他人虽然面色悲痛,但对于袁绍这个主公并不熟悉,许多人甚至连袁绍的模样都没见过,便谈不上什么悲伤,只是随波逐流,做出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
看到沮授痛哭流涕,张郃潸然泪下的样子;袁买不由得有些惭愧,虽然袁绍是自己的便宜老爹,但自己怎么只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不像他俩哭的这般伤心欲绝呢?
至于沮授说袁绍正值盛年,纯属信口开河,按照历史的自然发展,袁绍的寿命最多还有一年,便撒手人寰,领了便当。比起现在昏迷不醒,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沮授哭了一会,掏出手帕擦干泪痕,沉痛的道:“主公遭此大难,我认为公子应当去邺城探望一番,确认下主公的病情,是否确是坠马所摔,或者另有隐情?”
徐庶则开门见山的直奔重点:“他袁尚何德何能继承袁公的爵位?此事绝不能依他,必须上书天子,据理力争,由公子你继任爵位才行!”
“上书朝廷有什么用?还不是在曹操的控制之下?”袁买微微一笑,打断了徐庶的建议,“就算朝廷有诏书下来,我不承认他袁尚的爵位又能奈我何?目前当务之急,是应该先去一趟邺城,掌握下父亲的病情。另外,再派人摸一下青州袁谭的想法,最好是让他和袁尚之间爆发矛盾,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听了袁买所言,众文武幕僚尽皆称善。商量一番之后做出了决定,由袁买带着沮授、张郃、王双、袁曜、张勋、祝奥、周仓等人率领一万骑步混合兵团向东进入邺城,探视一下袁绍的病情,伺机再做对策,留下张辽、徐庶、田畴率领其他文武坐镇怀县,严防曹军趁机入寇。
号角响起,旌旗飘扬,袁买率领队伍再次踏上了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