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那一抹玫红
登堂入室的第一步骤——我们就睡在一起, 我什么都不做。
窦燃洗完了澡, 就霸占了床的一边。
夏晴多还在磨蹭, 擦了爽肤水,拧开了深褐色的晚霜瓶子,用手指头沾了一点, 在手心中戳开。
明知道今天不会发生什么,明天也会发生什么, 心里依旧忐忑不安。
夏晴多真的很佩服十八岁的自己,明知道前路是什么,还敢勇往直前。
即使与十八岁的记忆重合,多了些勇气,可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还是会有那种屏住呼吸想深吸一口气的复杂心情。
她也确实深吸了一口气,就在摁灭了床头灯, 躺倒在床上的那一瞬间。
有点像溺水的人, 猛一接触到空气。
窦燃的眼皮在黑暗里挑了一下,闭上了。
夏晴多平躺了有五分钟, 听着窦燃均匀的呼吸声音, 还以为他睡着了。
她轻轻地翻动了一下身体, 习惯了左侧躺的姿势睡觉, 平躺着怎么都睡不着。
夏晴多才将翻过去, 那边的窦燃也翻了下身子。
两个人面对面而躺。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
夏晴多的眼睛就像是这夜里最闪亮的星星,一眨一眨,看着他挺翘的鼻子, 和长长的眼睫。
她怕他睡的并不沉,伸出了手,也只敢隔着空气在他的脸上点点触触。
细细算一下,两个人认识了十五年还要多。
认识的那天,真的不知道彼此会怎么掰扯都掰扯不清。
更不知道,她的人生,能这么的神奇。
手滑过他的鼻尖时,夏晴多晃了下神。
她最近总是走神。
措不及防,她那根还没滑下来的手指,被窦燃轻咬住了。
夏晴多觉得窦燃睁开的眼睛点亮了这漆黑的夜。
无独有偶,窦燃也是这么认为的。
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含。
一瞬间的麻感,就像是触到了电。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会儿。
夏晴多猛地抽手,闭上了眼睛。
还好,没有一脚踹他下去。
窦燃安下了心,又轻轻地往中间移动,一勾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他用下巴抵住了她的额头,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音,像是催眠曲。
夏晴多不安了一阵,便在不安中安心睡沉。
第二天早上,相拥着醒来,稍微有点尴尬!
窦燃展颜笑了一下,试图缓解这种尴尬。
他预测,再睡一个晚上,这种尴尬应该就没有了。
是想说点开场白的。
但嘴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门就被夏野敲的邦邦响。
一定是夏野没错的。
只有他敲门才是这样,急促,中间没有停顿,急的跟来讨债似的。
夏野一定是来问窦燃昨晚上为什么没回去的。
夏晴多有点慌张,一手拉了衣服,想换掉睡衣。
衣服脱了一半,发现窦燃正瞪着眼睛看她呢!
她睡衣的里面穿着小背心,不露。
她没闹懂窦燃眼神里的小火花是怎么点燃的。
这时候,外面的门终于不响了。
夏野开始给她打手机。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
夏晴多看了一眼手机,又去看窦燃。
窦燃从床上翻坐起来,踢上了拖鞋,镇定自若地走了出去。
几秒钟之后,夏晴多便听见了夏野埋怨的声音。
“怎么这么久?”
其实夏野一点都不想说这个。
他以为来开门的会是他妈,他一定会高声说:妈,窦燃昨晚上没回来!他肯定出去那什么去了。
栽赃自己亲爹,还是在亲妈的面前,夏野也是害怕天打雷劈的。
他就是想臊一臊窦燃。
但他明显忽略了窦燃的脸皮。
仓皇间,挤出的这句话,像是已经认同了他们住在一起似的。
夏野后悔,可说出去的话也不能倒带。
他脸色阴沉地进来,卧房的门虚掩,他妈正立在床前,床铺凌乱。就傻傻地站着,一点也没有害臊的意思。
夏野一扭身,又出去了,糟心地想:算了算了,不管了。
明明是当儿子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颗老父亲的心。
这世道都不单纯了,夏野也早就不是单纯的孩子。
他妈要是没和窦燃睡在一起,能有他吗?
他之所以介意,还是和那个二胎的理念是一样的。
他小的时候,他妈要是就和窦燃睡在一起,他肯定不会觉得古怪,顶多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非得嚷嚷着要睡中间。
不过,人长大了,还是要脸皮的。
现在的夏野可说不出要睡中间的话来。
夏野的接受能力一般,但木已成舟的情形下,他还是懂得变通的。
烦躁别扭纠结的心情,也只不过持续了半上午,下午便想,其实也好,窦燃名正言顺了,他也能名正言顺地和窦燃闹。
青春期是什么啊?青春期其实就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间。
就像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样,哪有无缘无故的叛逆啊!
那些个家庭氛围好,从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也就是稍微叛逆意思个一下,青春期就过去了。
按理说,夏野也是在爱里长大的,他记得他**岁的时候,窦燃还会一次性把他举过头顶,把他当成个小飞机,逗的他闭着眼睛笑。
总之,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事情没少干。
可夏野总觉得还不够,缺了点什么呢?真要让他说个一二三来,他又语塞了。
但,他单方面的决定了,要延长自己的青春期。
这天下了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没下多久,又放晴了。
好比夏野阴晴不定的心情。
夏野进门那会儿,夏晴多其实是想和他解释一句的。
转念一想,没法解释啊,就默了。
这事情从夏野的不反对起,大约就是一次飞跃性的进步了。
离她和窦燃没羞没臊的生活,不远了。
最多也就还有一天的时间。
夏晴多想了想,打包了行李,匆匆地订了机票,带着夏野跑路了。
原因说不清楚。
反正,窦燃得到消息,气冲冲地回到酒店的时候,夏晴多已经下了飞机,把夏野打发回了夏家,一个人立在了北市三院的门口。
时光荏苒,一晃十几年过去。
夏晴多最后一次来这里时,还记得那个薛医生劝她接受心理治疗。
言谈间的意思很明白了,说她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还建议她接受催眠。
夏晴多觉得自己对自我的认知比薛医生要明白很多,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三院的门诊大楼是新建的,大约有十几层。
五楼是心理科。
夏晴多迈入电梯的那一刻,深呼吸。
时间是下午的三点。
护士小姐说,薛医生有病人。
心理专科毕竟和其他的身体疾病不一样,首先的区别就是,门口的走廊上并没有挤满了病患。
走廊上,除了护士小姐,就只有夏晴多一个人。
护士小姐,很详细地询问了夏晴多的名字和病情,又问她有没有预约,紧跟着才敲门入内。
房门闪开了一条细缝,夏晴多探了眼睛过去,好像看见了薛医生的白大褂一闪而过,还有一双玫红色脚背上带有刺绣的皮鞋,打眼前晃了过去。
那是一种很艳丽的玫红色。
夏晴多一入眼,就觉得时曾相似,好像是ar这一季的限量新品。
上一回去公司的时候,刘瑞君给她拿过来一本ar的图册,让她选,这双鞋一万九还是两万九来着……
看来有心理问题的多半是有钱人。
大约过去了半分钟的时间,护士小姐出来告知:“不好意思,夏小姐,薛医生今天的时间满了,要不我给您预约明天上午十点?”
仅有一门之隔,夏晴多就这么被拒之门外。
又不能直接闯进去,夏晴多态度很好地争取:“不是就里面一个患者吗?”
“这患者病情比较特殊,诊疗一下午都不会结束的。”护士面无表情地说。
夏晴多无计可施,只能回家。
回到夏家。
夏野便把十项协议交给了夏玉堂。
周珍丽凑过来一看,只觉心里最大的石头落了下去。
哎哟,女儿终于要结婚了。
嗯,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夏晴多一回家,餐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
清蒸大闸蟹,红焖大虾,应有尽有。
夏晴多还纳闷呢,夏玉堂开了瓶红酒,咂着嘴说:“下月初八的日子不错。”
夏晴多反应了片刻,才醒悟过来。
她说:“爸,不用那么着急。”
“早嫁晚嫁都是嫁!”
夏玉堂这么说完,夏晴多就沉默了。
吃饭的时候,无聊刷了个微博。
她关注的多半是娱乐圈的事情。
还挺好的,今天他们家的谁都没有上热搜。
她认识的人里,也没有谁上热搜。
又随手一翻,却发现一个大v发布的一组图片。
图片上的冯千云应该是参加了什么活动,穿一袭黑色的深v长裙,脚蹬一双ar限量版的玫红色蜻蜓皮鞋。
夏晴多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在薛医生的办公室里看见的那一抹玫红色,眼皮突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