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马车到越歌时正好碰上磅礴大雨,街上基本没什么行人,当车夫驾着马车在姝缘楼停下,一个丫鬟撑着伞麻利地跑到车旁服侍芙蓉下车。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那丫鬟语带担忧地说道。
芙蓉闻言悠悠地看了那丫鬟一眼让她闭嘴,丫鬟看出芙蓉的意思,她不禁微微低下头。
站在伞下,芙蓉回头看着尾随她下车而此时正被雨林的相思,她淡漠地对车夫说:“待会儿给她找件干净的衣裳,还有,她只能住比丫头们更差的地方。”
说着,芙蓉看向撑伞的丫鬟,“蝶儿,你说像这种半路捡来的丑女人是不是没资格跟你们住一起啊?”
这时,名叫蝶儿的丫鬟才注意到相思的存在,她第一眼就被相思丑陋的容貌吓到,再仔细一看她的腿似乎不太好,虽然芙蓉说这是她捡来的,但看到这幅悲惨模样,想来这位得罪过芙蓉。
蝶儿不敢多说什么,她低垂着头应了声,“是的,小姐。”
芙蓉进去后,身穿蓑衣的车夫回头看着相思,他眼中写满怜悯,却不敢违背芙蓉的命令,他小声地对相思说:“夫人先跟小的进去避雨,待会儿小的按照小姐的意思给您找身合适的衣裳和干净住处。”
站在雨中任雨林的相思在听到车夫的话后,她缓缓地转头看着车夫,她知道她现在模样有些瘆人,脸毁了,而她的腿在他们到瓮城时被芙蓉恶意打折了,面对这样悲惨的遭遇,相思很淡然,不是她心太宽,而是她知道如今芙蓉给她的伤害,之后她会加倍要回来,到时她会让芙蓉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车夫以为相思没听清他的话,他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相思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相思迈开脚步往姝缘楼走去,因为腿上的伤还没好,在被雨水浸泡后,伤口处隐隐作痛,相思咬着牙往前走,车夫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摔了。
这一路过来,相思吃过多少苦头,车夫全看在眼底,他知道这些事不可能让第二个知道,甚至归仲珩问起时,他都不能讲。他身份低微,即便跟人说了,也不可能给相思带来任何好的改变。
而姝缘楼不仅是芙蓉的地盘,更是归仲珩在越歌城的一处重要藏身处,芙蓉不可能就这样放过相思,而归仲珩也不可能让姝缘楼暴露。
相思知道她走进这道门,往后想求生就更难了,但疯子芙蓉永远不知道她手里握着多少张底牌。
姝缘楼的人看到相思时如见蛇蝎纷纷避让,她们是沦落风尘的女子,虽然人尽可夫,却个个是如花美眷,随时能伺候进门的客人。对她们而言,容貌是最重要的,而丑女是不可能出现在姝缘楼的。
她们在背后却相思议论纷纷,却在见到紧跟相思身后,脱下蓑衣的车夫后,她们闭上嘴,她们心里很清楚,在姝缘楼有两个人不能得罪,一个是卖艺不卖身的芙蓉,另一个是寄居芙蓉院内的衡公子,这位车夫就是衡公子的
手下。
相思知道背后的议论声消失后,她感觉自己也快撑不住了,腿上的伤隐隐作痛,那疼痛如同尖锐的锥子在她心口刺着。
车夫见相思的身体摇摇欲坠,他担心地上前要扶相思,结果芙蓉在回廊的前方出现,她冷冷地看着浑身湿透的相思,她分不清相思脸上的汗水还是雨水,“不许帮她。”
听到芙蓉的声音,车夫的动作停住了,他抬头看了芙蓉一眼,然后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芙蓉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相思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当相思经过她身边时,她恍然大悟地说道:“对了,本小姐好心地让蝶儿给你准备了住处,你不必谢我。不过那地方不是这个方向,在另一头。”
说着,芙蓉对车夫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柴房在哪个方向。”
车夫闻言满面惊讶,他抬头看着芙蓉,迟迟未动。
芙蓉冷哼一声,“怎么,你又要违抗本小姐的命令?”
车夫收回视线,他微微低下头,恭敬应道:“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带夫人去柴房。”
相思知道芙蓉是有意为难她,在车夫接下命令后,相思漠然转身,那双未被丑陋遮掩的美眸正好对上车夫的眼睛,对视一会儿,相思将视线撇开,车夫似乎读懂相思眼中意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这边请。”
芙蓉站在原地看着相思艰难前行,当相思在回廊尽头消失时,芙蓉眼中笑意慢慢隐去,蝶儿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她头也不回地问道:“蝶儿,我不在时,姝缘楼一切正常?”
听到芙蓉的问题,蝶儿不敢有任何隐瞒,她恭敬地应道:“回小姐,楼里一切安好。不过前两日有人要找小姐。”
芙蓉听见有人要找她,姜中月死后,这世间再无人知晓她在姝缘楼这种风尘之地了,怎还会有人找她?想着,芙蓉的眉头微微皱起,她疑惑地问道:“何人要找我?”
“虽然奴婢不知道对方身份,但青莲小姐说那人是薛家人。”蝶儿低垂着头,应道。
这下,芙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越歌城首富薛家?她可不记得她有认识这么好出身的大人物。
“那人有再来过吗?”芙蓉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她的脑袋偶尔不清醒,但在清醒时,这姝缘楼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物都由她处理,人人口中的老鸨余嬷嬷只在她发病的时候,帮她处理楼里的事,这一切是从一年半前开始的,从她遇到归仲珩开始。
这下蝶儿被问住了,她眉头微皱地看着芙蓉,“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自从那个学家人来找过小姐后,楼里开始出现奇怪的客人。”
“什么奇怪的客人?”芙蓉的兴趣被勾起来了。
蝶儿轻轻咬着下唇,应道:“这两日总有客人上门叫了姑娘,不陪酒不弹琴不跳舞,就只让咱的姑娘干站着,对了,他们甚至连酒也不喝。但这些人出手十分阔绰,余嬷嬷也不好意思赶人。”
“那今日这些人有来吗?”芙蓉低声问道。
蝶儿看向院中大雨,她摇着头说:“今日大雨,楼里十分冷清,并未见到这些人上门。”
芙蓉思忖了会儿,对蝶儿说:“你去跟余嬷嬷说,这些人再来时派人告知一声。至于薛家人,暂时不用管,如果他们真是来找我的,自然会再出现。”
说着,芙蓉笑着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芙蓉的笑声直到不见她人影还听得见,蝶儿站在原地目送芙蓉离去,当芙蓉的笑声在耳畔萦绕不散,她不仅打了个寒战,她是打心底的害怕芙蓉。所以在芙蓉离开后,她一刻也不敢耽搁跑去跟余嬷嬷转达芙蓉的命令。
姝缘楼的柴房在非常偏僻的地方,车夫知道这个地方,这回却是他第一次来,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股霉味儿迎面扑来,定眼一看里面除了一地稻草,也就只有墙角倒着的一堆发了霉的木头,而房顶还漏着水,稻草已经湿了一大半。
这样严峻的条件并未让相思却步,她步入柴房后,转身看着站在门口不想进来的车夫,她不为难车夫示意他离开,车夫摇了摇头说:“夫人请稍等,小的给您拿身干净衣裳和食物过来。”
说完,车夫转身没入茫茫大雨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相思也终于撑不住了,她不顾地上脏乱立即蹲下,撩起湿透的裤脚,查看腿上的伤,伤口果然恶化了,她从衣服中掏出一个小药瓶,这是她从尤烨那儿骗来的保命药,一路上她一直未动这药,一来是担心这药性如同尤烨所说对她腹中胎儿有不良影响,二是当时她的手一直被绑身后,想拿也拿不到。
这个药瓶中只有三粒药丸,她要靠这三粒药丸等归仲珩回越歌。
吃下第一粒后,相思双目紧闭依靠药性运气解开自封穴道,在被芙蓉抓去后,她担心在归仲珩面前露了破绽,自行运功将内力封住,不过归仲珩对她这个弱女子也太过信任了,竟未试探她。倒是芙蓉那个疯女人一路上有意无意地试探她。
在芙蓉试探时,她惊讶地发现芙蓉并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楼女子,而是武林高手,虽说芙蓉的武功比不上归仲珩,但那般深厚功力非一朝一夕所练成。
这个芙蓉身上有太多疑点了,偏偏归仲珩就找了这么个芙蓉准备用来对付阎墨赟。
她都不知道该为阎墨赟感到悲哀,还是为自己如今的困境感到头疼了。
想着,相思不禁抚摸自己的脸,脸上的伤口愈合后留下狰狞的伤疤,当她将覆面白布拆开,一路过来吓坏不少人。若是以前那张绝世容颜,说实话对她接下来要做的是并无益处,倒是现在的丑陋之姿更利于行事。
只是芙蓉大概不知道红桃给她的毒哑丸其实是她特意找尤烨要的,原本是想给红桃保命用,药性并不强,不出十日服药者便能自行恢复。
想到红桃,相思嘴角勾起一抹惨笑,她的红桃啊怎到最后还是选择背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