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湿漉漉的地面,景越和夜凝一时都有些犹豫。
不过当了这么多年圣女,夜凝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很快决定继续深入。
林石他们能来到这里,那南疆国的人也能。
这次灵墟开启,南疆国是占据绝对主动的,即便他们拿不到宝藏,也不能让其落在南疆国手里。
夜凝管不了祈国会如何,只知道传说中的白帝宝藏落入南疆国,她一直守护的家乡定然会被血洗。
从小到大,夜凝是亲眼看见父母如何带领众人把一座城镇建好、完善,再到能让更多人安居乐业的。
这里面有诸多艰辛,却也很有成就感。
太初教分教在蜀地的根基极深,百姓对于太初教的感情绝对要好过朝廷,以及远在天边的皇帝。
夜凝也很喜欢这里,不止是她是万千百姓爱戴的圣女,还因为她本身就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孤独时,喜欢看着这片幽邃土地中弥漫起的袅袅炊烟,想着这些烟火气息和自己有关,总会感到宁静。
这种感觉是别处给不了的,因为这里就是她的家,以及家乡。
夜凝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本来她还对景越因为自己被拖下了水有些愧疚,可这家伙一口一个老婆叫着,她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叫我老婆,那就是教里的女婿,女婿为了娘家做点事,很合情合理。
于是两人顺着这些水印继续深入。
前方,因为山壁的挤压,本来较宽的石道变窄了不少,跟巷子一般。
这地界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可斑驳的红墙和屋檐上的残破兽雕,依稀可见当初古蜀国皇宫的盛景。
前方,一座假山杵在半边路上。
假山上布满了孔洞,让景越和夜凝提高了警惕,因为总给人一种后面藏着不怀好意的眼睛的错觉。
直至走过了假山,依旧什么都没发生,也没追踪到什么目光。
看来是多虑了。
景越和夜凝刚要把视线放在后面的路上,结果迎面就是一个男子突兀的闯进了视线里。
这男子身穿着玄色官袍,头上戴着方巾,俨然是古蜀国官员的打扮。
他本来窝在墙角,此刻忽然窜了出来,倒是吓了景越和夜凝一跳。
只见他整张脸已然是乌青色的,跟景越看过的僵尸片里的僵尸一样,一开口,那声音更是惊悚。
“上朝,走,上朝。”
他声音粘稠无比,仿佛嘴巴里塞满了东西一般。
下一刻,景越和夜凝真的在他张开的嘴巴里看到了湿润的蚕丝。
他眼睛凸出,显得很认真,眼看就要来拉两人去“上朝”,景越当时害怕极了,手中大阔剑一扫,那官员脑袋就径直飞了出去,如西瓜般滚落到一旁。
而他的身体则不动弹了。
景越刚想松口气,结果下一刻,他猛然往后一退。
缘于那官员的衣襟处钻出了一颗小脑袋。
这脑袋白白胖胖的,上面布满了褶皱,乍一看就是那种蚕,结果偏偏长着一张人脸。
它的五官和褶皱连在一起,于是看起来特别阴险。
见到景越和夜凝后,这人脸蚕不由得笑了起来,声音狂人道:“生人,生人,终于来生.”
咔的一声,它的声音戛然而止,缘于一柄幽蓝色的长枪贯穿了它的嘴巴。
不得不说,它刚刚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或者说某种诅咒,听得人心惊肉跳,于是夜凝强行打断了它。
结果即便嘴巴被洞穿了,它依旧说出了最后半句话——“你个老阴”。
老阴什么,确实听不见了,因为它已然失去了生机。
夜凝枪一抬,这蚕的身体就被提了出来,而那无头官员的尸体则跟着被扯倒在地。
这蚕的尸体近乎半丈长,它之所以能从这官员的胸襟处冒出来,皆缘于官员心口有一个洞,它的身体就贯在里面。
从官员的尸体来看,这蚕应该就是生长在心脏里,至少那蚕体是把心脏贯穿了。
不得不说,在这昏暗的环境里,这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官员战斗力不强,却也着实惊悚。
走过了这条狭窄的通道,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变得开阔了些。
一片水泽出现在了两人视线中。
水泽泛绿,看不清深浅,而水泽的尽头,则是一座宏伟的宫殿。
那应该是上朝的金銮殿。
整个殿宇在水泽中留下了一个倒影,却给人一种格外怪异的感觉。
因为那座金銮殿并不只是一个风格,它的下半截本来是皇宫样式,结果上半截却刻着八卦浮雕、阴阳鱼、佛像,甚至在屋檐上方倒插着好几口青铜棺材。
乍一眼看去,就像把道家、佛家、皇家、给死人下葬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融为了一体,给人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但它并不是混乱无序的,因为你一眼看去,依旧会觉得它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下一刻,夜凝忽然拉着景越躲回了巷子里。
缘于这时远处忽然出现了不少脚步声。
有人来了,还不少。
这些人的脚踩在水里,发出了声响。
之后,景越和夜凝就看见了人群。
那是一群身着官府的官员,手拿着奏章,看起来和他们刚刚杀死的那位很相似。
他们一步步往金銮殿所在的位置走去,看不清面容。
我的乖乖,还真要上朝吗?
如果他们想要接近白帝秘宝的话,那金銮殿俨然是不能放过的。
可是随着人群越来越多,除了官员外,还有身着盔甲的军士,景越和夜凝逐渐打消了冲动。
太多了。
这些官员和军士衣襟里时不时都会钻出那种人脸蚕。
这些蚕环顾着四周,跟哨兵一样,逼得景越和夜凝同时放轻了呼吸,和身后的墙壁融为一体。
是的,之前虽然轻易杀死了那名官员,可看到这些东西,景越和夜凝还是本能的感到了危险。
不只是因为它们变多了,还因为它们本身就有让人畏惧的气质。
就在这时,一阵唢呐声在这灵墟内响起,将场间的惊悚感推向了高潮。
继官员和兵士之后,这白帝灵墟又出现了一群道人。
道人们身着黄色道袍,头戴法冠,前面的正在尽情吹着唢呐,后面的则抬着一块大石头。
看见这块大石头,景越眼睛一下子都红了。
五行玉?
师祖的五行玉床陪伴景越的时间并不长,可景越应该永远忘不了它。
因为它曾给了他希望,同时也包含着师祖所学的薪火传承。
而被逼毁了玉床后,景越如果还想得到第二张玉床,那只能把目光放在张初一那里。
如果张初一的玉床的寿命没结束,还未彻底崩毁的话,那他可以用来抢救一下,所以景越很长一段里,都在“自不量力”的想着如何以弱胜强,杀死张初一。
可谁能想到,如今这白帝灵墟里却有一块五行玉的玉胚。
这玉的材质,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如果能得到这块玉胚的话,他应该弄不出姜师祖那样规模的玉床,可弄一个简陋版的应该可以。
那样说不定又能继续多苟好些年。
只是目前这状况,要抢这玉恐怕会引发危险。
于是乎,景越的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沉重了些许。
夜凝注意到了这一点,忍不住用意识里的“墨池”和景越交流道:“你怎么了?”
景越眨了眨眼睛,贪婪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回复道:“那块道士抬着的玉,说不定能治好我的毒。”
夜凝一下子变得比景越还激动,回复道:“那还不抢?”
这时,队伍已进入了水泽中心地带,这些“人”的影子映照在水面下,水上水下宛若两个世界。
“等等。”景越害怕老婆冲动,赶紧提醒道。
结果这个时候,远处那座金銮殿已然出现了变化。
一条条白色事物从殿宇里伸出,摇晃着。
景越和夜凝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大蚕的躯体,还不少。
这种大蚕俨然比寄居在这些人身体上的蚕要大很多,如果说之前草海追杀他们的蚕是龙的大小,那从金銮殿内涌出的就是蛟。
它们的身躯在殿宇内外蠕动着,数不清有多少条,远远望去,整个宫殿都像是活物,看起来格外惊悚。
如果玉石被送到那里面的话,那恐怕就更难拿了。
夜凝看了景越一眼,说了一个“抢!”字,身形已如浮光掠影般窜了出去。
景越见状,紧随其后。
靠,怎么抢东西比我还积极!
几乎同一时间,白帝灵墟外的雾气已散了,露出了山谷内外的景象。
直至这时,大小姐和二小姐才看见山谷另一端的模样。
密密麻麻的人群杵在山谷对面的山林间,成千上万,数个身形特别高大的身影杵在那里,即便隔得这么远,依旧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那应该是南疆国的毒将,用各色毒物养蛊出的怪物,他们领悟的神通自然和毒有关,实力最差的也是小神通境巅峰,更强的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大神通毒修。
之前大小姐她们三人就遇到了其中一个毒将,如果不是陈如雪抓着她们用了一颗百里扣,通过扣内反冲的阵法狂冲了上百里,她们可能会被拖住,然后陷入这千军万马中。
要不是她们娘在这里,她们甚至不敢轻易靠这么近。
南疆国带着千军万马,攻城弩,这么多个毒将杵在那里,那灵墟入口已然是被完全控制住了,甚至围成了一个铁桶。
即便景越他们能出来,这铁桶也会把他们按死。
不得不说,这次南疆国不仅是有备而来,还十分舍得投入。
南疆国和祈国摩擦不断,却已很多年没摆出过这样大的阵仗了。
祈国要调来相对应的人马,少说也得五天时间,还是不能出岔子的情况。
陆陆续续有南疆国的人下到了灵墟里面,景越和夜凝极有可能面对独木难支的状况,局势变得极为棘手。
二小姐见状,不由得说道:“娘,我们想下去的话,该怎么做?”
慕夫人看着对面的阵仗,说道:“这种时候,如果不是脑子进了水,是绝对不会想着下去的。”
慕夫人看得很清楚,无论是谁得到了白帝秘宝,只要不能当场发动,她们这边就是败的一方。
因为入口已被封死,想要突围难如登天,即便是她身处其中都很难脱困。
大小姐脸色煞白,说道:“可是阿断在里面。”
“他在里面,你就想着去殉情不成?我实在弄不懂,他去凑什么热闹。”慕夫人秀眉微蹙,说道。
这一下,慕轻霜和慕清浅这对姐妹都不说话了。
总不能告诉娘亲,这家伙是为了去追圣女夜凝才进去的吧?
慕夫人看着场间的局势,暗自分析道:“这次祈国如此被动,全是因为那灵墟密匙,这密匙怎么会在南疆国人手里?”
她记得这密匙应该是被祈国的人掌控着。
“你们真想救他的话,就看他有没有造化先出来了,不过我们这些人要帮忙突围救他出来,根本不够。”
看着两姐妹依旧在看着她,慕夫人不由得气闷道:“对,赔上你们老娘的性命也不够。”
这胳膊肘拐得,担心老娘没有出全力吗?
是的,事出突然,祈国来的人太少了。
“夫人安康。”
这时,身后的树林里走出了一男一女。
男的满嘴胡渣,五官却很秀气,身旁的女子一身青衣,气质温婉。
慕夫人看见男子,眉头微挑,说道:“你这疯子来得倒不慢。”
男子拱手道:“我那小兄弟还在下面,不快点不行,倒是夫人快若雷霆。”
慕夫人忍不住问道:“你那小兄弟不会也叫段玉吧?”
男子回应道:“还真巧,现在就叫段玉。”
旁边,温婉女子眺望了一下山谷的状况,说道:“爹,我感觉没救了,尸体可能都收不回。”
来人自然是太初教开阳院的顾清池和顾采薇这对父女了。
顾清池忍不住恼怒道:“别说丧气话,死马也得当活马医,这小子总不能比老子先走吧。真要这样,老子这次看人真是瞎了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