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冉高亢的哭声是从小练出来的,从前就是靠这一嗓子能传遍半个村的哭声,震慑住了心里不痛快就爱打她出气的大伯一家!当然,那一家子并不怎么在乎脸面,该打还是会打,只是怕左邻右舍说道,打得没那么频繁了而已。
齐家却十分在乎影响,白晓冉还没发挥八成功力,齐父就猛地起身将四女儿大骂了一顿,还压着她向小儿媳道歉。
齐父一开口,白晓冉就知道不能再闹下去了。虽然心里有些遗憾,觉得没把这口气出痛快,可她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吧,总比闹到最后把自己弄成讨人嫌的“孤家寡人”强!
哭得有些脱力的白晓冉被齐泰扶回了房间。在公公婆婆面前她要拿捏分寸,却不用跟齐泰太过见外,她啜泣着说起了这些天忍受的种种委屈:“……这是我让你们家人刮目相看的唯一机会,为了能够配得上你,我做梦都想考上大学。可我底子薄,总觉得跟别人没法儿比,时间也总是不够,我天天做噩梦,睡眠很不好。四姐她心情焦躁,我都理解,可她不能自己学不下去也不让我学,总在我看书的时候捣乱,还问一些初中生都能做出来的题。我耐着性子跟她讲了一遍又一遍,她明明听懂了,还装作不懂,一个劲儿地让我讲讲讲,被她那么一耽搁,我一天都学不了什么。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反锁了门在咱们屋学,可她还不放过我,在外面拍门、踹门……”
齐泰知道自家姐姐什么德行,因为是家里第一个女孩儿,母亲难免宠着一些,她自小霸道,嫉妒心强,见五姐穿什么衣服好看,都要抢过来穿上,他记得上初中时四姐发胖,穿不下五姐的衣服了,竟将五姐的新裙子用剪刀剪坏了!只是,如今大家都已经成年,四姐甚至已为人妇,齐泰以为她会有所收敛,万万没想到她竟还这么恶劣!
“你先躺会儿,我下去一趟。”齐泰越想越气,安抚了白晓冉几句,就迈着又沉又重的步子下楼了。
白晓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赤着脚走下床,将房门开了小小一个缝,小心听下面的动静。
果然,齐泰是下去找他四姐算账去了。
“……你还好意思瞧不起我媳妇,村姑怎么了,村姑没有心眼坏到估计故意不让人好好学习!我就不明白了,你口口声声说小白配不上我,可她拼了命学习想要改变命运追上我,你却耍歪心思从中阻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自己没本事也不许别人出色?”
“你胡说,白晓冉那个狐狸精污蔑我!我看你才被那个女人迷晕了头!”齐四姐气急败坏地咆哮着。
“都别吵了!”齐父呵斥一声,那姐弟俩立刻收了声。不过,让白晓冉意外的是,他这次却没有选择和稀泥,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是对气呼呼的儿子说:“去厨房把孙婶儿叫出来。”
不多会儿,楼下传来孙婶儿爽利的声音:“……我白天不在,不过上午做家务和下午过来做饭的时候,就见小白给齐丽讲题,一个题来来回回地讲,我都能背下来了,齐丽还总是不明白,拉着小白问。今儿我过来没在客厅见到小白,不过听到楼上有拍门声,我怕出事,上去看了看,见齐丽对着门又拍又踹的……”
孙婶儿不是之前那位陈大娘,她是儿子战友介绍来的,算是齐父请的人,跟齐母不熟,自然不会偏帮齐丽。
孙婶儿的话刚落,趴在门缝上偷听的白晓冉就听到一个响亮的把掌声。她吓了一大跳,赶紧小心将门关好,快步回到了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齐泰才回房,手上端着饭菜。
“晓冉,起来,吃了饭再睡。”齐泰放好托盘后,伸手摸了摸白晓冉瘦得颧骨都快凸出来的脸,心疼地说:“委屈你了,再坚持坚持,等以后咱分了房搬出去住,再不让你受这闲气了!”
“嗯!”白晓冉觉得自己最近大概真是神经衰弱了,齐泰一句话就说得她眼睛酸涩,差点落下泪来。
齐泰是请假回来的,怕耽误了功课,第二天天未亮就起了,连早饭都来不及跟家人一起吃,就匆匆回了学校。
白晓冉肿着一双眼,像往常一样去厨房帮忙,让她意外的是,婆婆虽然看上去心情不佳,却没有摆脸色给她看,甚至还僵着脸主动开口关心了她几句。“听小六说你最近睡眠不好,要不去中药铺抓几副补药吧?”
“不用了,妈,我没事儿,我这不是病,主要是自己给自己太大压力,缓缓就行了。”
“那行,你自己多当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本末倒置。”齐母顿了下,问道,“小六抹黑走的吧?”
“天蒙蒙亮走的,我给泰哥煮了粥,热了包子,他吃饱了走的,您别担心……”
自从闹了那么一场,齐四姐就再没有上门过。白晓冉乐得清静,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为即将到来的考试作最后冲刺。
这日,白晓冉跟盛书怡一起在旅馆新添置的吧台前做题,上回吃瘪那爱穿洋装的姑娘又溜达了过来。
她这回穿的衣服不像之前那般华丽繁复,反而类似柳旭平日里穿的,偏向简洁利落,当然,也更凸显身材。
见两人面带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新裙子,自称名叫安妮的女孩儿得意地说:“漂亮吧?许隆送我的!”她可不得意吗?得了这件裙子后,她在宴会上不知道有多风光,往日看不起她,说她东施效颦的名媛都忍不住打听这裙子是哪里买的呢!不过,哼哼,就算她告诉那些女人,恐怕她们也没自己这机缘!
“嗯,是挺漂亮的。”来者是客,盛书怡不好太过冷淡。不过,看着这姑娘得意忘形的样子,她总觉得不太妥当。只是,人家跟她不熟,她冒然说些告诫的话,估计也不合适,她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见那个穿得土得掉渣的帮佣只顾着低头做题,看了自己一眼就不再抬头了,安妮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憋着气凑上去问:“你天天写写画画的做什么呢?”
“她马上要考试了,抓紧时间学习呢。”盛书怡知道小白最近情绪有些不稳定,怕这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安妮问多了两人扛起来,没等小白开口,连忙替她回答。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吧?咱来这儿外面时间是静止的,到时候带试卷过来翻书不就行了?连这点都想不到,真傻!”
白晓冉猛地抬头看向安妮,面上满是惊讶。说实话,她真没想到这一点,听安妮这样说,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意动。
“我们要忙了,您慢走。”盛书怡也没想到安妮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很看不上这样投机取巧的人,当即就开口送客。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安妮愤愤地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离开了。
盛书怡见小白一直没吭声,偷偷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愣愣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心里一个咯噔,“小白,你……”不会真那么做吧?她不是铁石心肠,相处了这么久,当然是有感情的。说实话,她不希望小白走上歪路。
白晓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书怡,你放心,我不会做那样的事。说真的,这回考试对我很重要,它会决定我一生的命运,为了它,我可以付出一切,却不包括出卖自己的底线。我起早贪黑,努力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么一场考试。而那些跟我一样拼命学习的考生,有很大一部分学习条件还没有我好。靠作弊考上大学,我怕自己就算得偿所愿,也会良心不安。”
“你这样想就好,天道酬勤,付出总会有收获的,千万不要一时心急走了歪路。”盛书怡暗暗松口气,她有预感,但凡心思不纯的人,恐怕被“老天”眷顾的时间都不会长久。
转眼间,到了炎炎夏日。白晓冉慢慢调整好了心态后,不再像之前那么焦躁,不过,紧迫感却一点都没减少,每天除了必要的休息和吃饭时间,其他时间都在题海中遨游,墨水都用光了好几瓶,钢笔也用坏了好几支。
考试这天,齐泰特地请假回家,全程陪着,让心思忐忑的白晓冉安心不少。
一场,两场。
一天,两天。
白晓冉觉得这两天一下子就过去了,四场考下来,似乎很清醒,又似乎迷迷糊糊全凭本能。
齐泰两天不上课已经是极限,等白晓冉考完试,将人送到家,他就急匆匆回学校了。
白晓冉只觉得自己一身的重担终于卸下了,身体却没有感觉到丝毫轻松,只觉得累极了,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要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