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白法师却不同。他站在芸芸众生的一边,身为出家人应该劝人向善,哪怕是恶贯满盈,也希望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再世为人。
而魂魔一出,直接吞噬了死者的魂魄,他们再也没有机会投胎了。
很明显,继续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的争辩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张靥一脸无奈的叹息道,“我们没必要继续争论下去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我只希望你明白,我表哥也是芸芸众生之一,他也在日夜承受着痛苦和折磨。如果你能消灭他体内的魂魔,我们肯定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可如果不能,那我希望你对他也多一份怜悯和同情心,别老是把他当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对待。”
把她想说的话一股脑的说完,最后意味深长的瞧了慧白法师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张靥回到房里才忽然想起,只顾着和慧白法师争吵了,竟然把阿巴鲁师父的事情忘说了。
阿巴鲁的身影在她心头浮现的一刹那,她竟然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远比她看到孤魂野鬼还恐怖呢!
晚上吃饭的时间,阿巴鲁像往常一样来喊张靥吃饭,她却谎称自己不饿拒绝了他的好意。
实际上她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最后是萨布法师亲自端着饭菜给她送进房间,她才受宠若惊的接过饭菜,非常勉强的吃了两口。
“靥儿你不是很喜欢阿巴鲁做的饭菜吗?怎么吃的这么少?”萨布法师凝视着她的眼睛笑问。
“呃~阿巴鲁师父做的饭菜是挺好吃的,就是…就是……”她张着嘴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满脸的纠结。
萨布法师瞧她欲言又止,神色紧张的模样,很快就猜到了原因。
“哦,我懂了。靥儿你知道阿巴鲁的故事了,所以才会这样奇怪。”他一脸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道。
“嗯,他下午亲自和我说的,我吓了一跳,到现在还没办法平静。”张靥点头道,“我就是胆子太小了…”
阿巴鲁是那么的善良和蔼,脾气好,烧菜好,对她照顾有加。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好人曾经会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了三条人命的杀人犯。
杀人还不够,还用他平日切菜的菜刀分尸,弃尸荒野,四处逃窜。
当真是丧心病狂,残忍的令人发指。
三十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案子变成了永远破不了的悬案,法律也没办法惩罚他。
悔恨、负罪感、良心的谴责全部幻化成熊熊燃烧的烈火,日夜灼烧着他,几乎要把他烧成灰烬。
三十年来漫长的岁月早已把他折磨的体无完肤,精神崩溃,他想死,但是最后发现自己太懦弱,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能做的只是到处求神拜佛,在佛祖面前忏悔,希望能减轻罪责。
机缘巧合之下,他来到古庙,遇见了萨布法师。
萨布法师一眼就知晓了他内心隐藏多年的秘密,他震撼于萨布法师的佛法修为,自愿留下出家为僧,用自己的余生来追随法师。
像阿巴鲁这样的人很多,犹如过江之鲫,经年累月的出入古庙,萨布法师早已习以为常。
死去的牧民就是其中之一,但他罪孽深重却不知悔改,依旧我行我素的害人,猖狂堪比魔鬼更甚。
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靥一直在想,阿巴鲁师父真的悔改了吗?他怎么就可以表现的如此的平静如水,嘴角还常常挂着和蔼的微笑。
萨布法师静静的凝望着她,漆黑深邃的眼眸是那么的深沉,又是那样的温柔,仿佛散发着迷人的魔力,令她不再感到恐惧和害怕。
“靥儿,你不是胆小,只是太善良了!”他一脸宠溺的劝解道。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总是把别人想的太好,从而忘记了人心险恶。”
“佛门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论阿巴鲁之前犯下何种罪孽,如今他选择改过向善,我们就应当相信他,给他一次机会。”
“不是谁都能毫无畏惧的把内心的巨大秘密坦然的告知别人。从这一点看,他已经变得勇敢很多,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与过往。”
“你也该试着接纳这个愿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僧人。”
张靥瞧着萨布法师苦口婆心的劝解,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否真的太过心胸狭隘和大惊小怪了?
从她来到古庙,阿巴鲁对她一直很照顾,犯下的罪孽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难道真的要他以死谢罪才能抵消一切吗?
像阿巴鲁这样的人,活着或许比死了更痛苦吧。
一年四季冰封的雪山,人迹罕至,环境恶劣,他决定一辈子留在古庙不也是把自己囚禁在一座看似自由的监牢中,终其一生。
思及此,她决定试着放下心中的隔阂和矛盾,继续和之前一样与阿巴鲁相处。
“好吧!表哥你都这样劝我了,我当然要听你的了。”张靥瞅着萨布法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萨布法师满意的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若有所思的感叹道:“靥儿真是长大了,也比小时候听话了。”
这次再见张靥,她给他最大的感觉就是成熟稳重了很多,依旧天真善良,但不再幼稚无知了,尤其是对他不再害怕和疏离。
这一点他很开心。
只不过慧白法师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忧心忡忡,历经几世都逃脱不了的感情纠葛,如今将会再次上演。
这一世与之前九世相比,有了太多意料之外的变数,他已经无法准确的预料到结局了!
拥有前世记忆——已经不再是取得最终胜利的最佳武器了。
张靥和慧白法师是前后脚离开古庙的。
慧白法师说是因为法灵寺近期要举办盛大的法会,他不能缺席。
所以,大清早就动身离开了古庙。
他没有和张靥当面道别,也没有提起过要离开的这件事,张靥对他的离开根本毫不知情,被蒙在鼓里。
这个消息还是偶然间从阿巴鲁师父的嘴里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