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和墨桂翎顺原路回翎毓轩的时候,恰好碰到夜神花开放,当即欢欢喜喜采了一大捧,圆满完成任务。
相比之下,解决刺客的事情便成了一个小插曲,谁也没再往心里去。
在夜神花清雅宜人的香气氛围中,我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早,要不是墨桂翎拼命催促,我估计自己能睡到日上三竿。
“小枫子,起床啦!”
“公主你这么早就要练琴了?”我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能不能容我再睡会……”
她走过来,老实不客气地揪着耳朵把我扯起来:“懒猪,现在不是你想睡就能睡的了,宫里有人传唤你呢!”
疼痛让人清醒不少,我揉着发红的耳朵,心中蓦然掠过异样预感:“谁啊?”
“柔贵妃。”
“……”
我和柔贵妃只见过一次,而细想起来,我俩之间唯一能够交集的点就是墨秋漓。
“赶紧穿衣服。”墨桂翎把外衫取来扔在我身边,顺带投过来一个威胁性质的眼神,“小枫子我告诉你啊,到了莲柔宫谨言慎行,不该说的别说,能混到这个位置的娘娘都是人精,别回头把你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钱。”
被她这么嘱咐我很惶恐啊,没想到墨桂翎看似莽撞的外表下还隐藏着如此细腻的心思,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么。
“呃,那公主你替我猜猜,柔贵妃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她白我一眼:“反正肯定和七哥有关,你把持住了,千万别对不起九哥。”
老子看上去当真那么像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于是再不想和她就这个问题多作讨论,我打着哈欠下床,匆匆换套衣服就出了门,直奔莲柔宫而去……至于之前在锦绣坊做的那身衣裙,由于昨晚弄得太狼狈,已经被墨桂翎强制扔掉了,回去还得费一番力气和墨云尧解释。
这一路上单是各种对话的应对方案我就想出了十多种,就怕到时候在柔贵妃面前张口结舌丢了人,我猜她很可能是打着和墨司筝一样的主意,要把我留在墨秋漓身边当个官职,以便将来替她儿子冲个锋卖个命之类的……
呵呵她想得太天真了,我怎么会如此没原则呢?我可是尧王府的人。
真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都偏好挖墨云尧的墙角,难道是他看上去实在太弱小且无所依靠了?据我所知,“弱小”这个词语是万万不能按在墨云尧身上的,他是匹假寐的狼,不定何时就会起身咬敌人一口,所以还是别惹他为好。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我终于踏进了莲柔宫大门。
门外宫女
满脸都写着“等好久你可算来了”,当即盈盈行礼把我请进去,其实我挺想告诉她没必要这样,弄得我怪紧张的。
莲柔宫内部观之便晓得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青檀香琉璃灯,梨木桌椅鎏金梳妆台,镶玉床沿鸳鸯枕,无一不是上品,而此时柔贵妃一袭烟霞色云形千水裙,正微笑着朝我走过来,雍容典雅,美艳不可方物。
“阮姑娘来了?”
我忙躬身行礼:“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这里并无外人,不必拘礼。”她俯身扶住我,皓腕上玉镯相击发出清冽声响,“其实漓儿之前和本宫提起过,他邀请了一位天赋异禀的女子来为皇上庆贺寿辰,没想到竟是阮姑娘。”
“呃,属下实在担不起‘天赋异禀’四字,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柔贵妃轻笑:“阮姑娘过谦了,若不嫌弃,本宫也叫你一声枫尘可好?”
“那是属下的荣幸。”我愈发摸不透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了,这么明目张胆地套近乎是要怎样啊?若是想拉拢我为墨秋漓效力,直接摆明利害然后再砸出黄金白银就好了嘛,何必这么和蔼可亲,倒像是在说媒……等等,说媒?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她,试图从她眼中寻到些有用信息,可惜对方那双翦水美瞳波澜不惊笑意盈然,压根看不出任何痕迹。
“你不必太紧张,其实此次本宫唤你前来,是有件物事要赠与你。”
靠,我也没做什么啊,怎么还送上东西了呢?更紧张了好么!
我呆呆站在原地,正思忖着要如何委婉又不驳对方面子地拒绝,谁知反应过来时却见她已经转身取了一个锦盒来,打开递到我面前。里面是一件极其精致的蓝宝石手串,在红色丝绒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直晃了人的眼。
“这是西域进贡的海蓝宝,传言可去秽辟邪带来好运,本宫不常戴这些首饰,想着送给你也不错。”
我低声道:“属下何德何能,怎敢随意收娘娘的礼物?”
“这又有何不敢?横竖本宫将来也是要将它交给漓儿的。”
“难道娘娘是要属下将这海蓝宝转交给七爷么?”
柔贵妃也不计较我的故意装傻,反而笑道:“枫尘,本宫问你一句话,你可要如实回答。”
“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没有嫁入皇室的想法?”
此言如晴空霹雳在我耳畔炸响,我万没想到她竟会这样直截了当,连个做心理建设的机会都不给人家,沉默许久,只好小小声答道:“回娘娘的话,属下出身卑微,从不敢
有非分之想,您这话可是折煞属下了。”
她也不接口,只是平静地取出那串珠子,而后不顾我抗拒的眼神,纤指微微用力,强行将其戴在我的手腕上。
“出身固然重要,但有些时候,一个人能不能越走越远,还要看她的价值有多少,你说呢?”
所谓价值,便是利用价值吧,这个认知令我有点感慨,或许对于身居高位的那些人来说,一切都可以作为争权夺利的工具,然后留下有价值的,丢弃无价值的,如此而已。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恕属下不大明白娘娘的意思。”
“不明白也没关系,你迟早会懂的。”她温柔抚摸我戴着海蓝宝的那只手,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祥,但此刻却令我心中隐隐透出寒意,“枫尘,找个机会从尧王府搬出来如何?住到漓儿府上也好,你们两人多相处一段时日,本宫会向皇上请旨赐婚,让你做漓儿侧妃。”
逼婚!这果然是要逼婚!
话已至此,恐怕我再装傻就真的要被这个女人带沟里去了,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实话实说:“恕属下直言,难道属下身上有可被娘娘利用的价值么?”
她低笑着,上前一步靠得更近些,我只觉得香风扑面,不禁悄悄后退以求拉开距离,听得她说:“这是自然,本宫盼得你这皇城第一高手能在将来协助漓儿成就大事。”
这句话就比较隐晦了,成就大事?这四字指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她说出这话,我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太子生母静仁皇后早逝,皇后之位一直空缺,尽管柔贵妃久久未登上后位,却也始终在替皇帝协理后宫,可以称得上是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了。都说母凭子贵,其实又何尝不是子凭母贵,她显然已有帮助墨秋漓和墨司筝争夺皇储之位的念头。
但是她想把我做个棋子,这就不能容忍了。
她哪里知道,就算我阮枫尘命犯桃花,注定要扑倒一个王爷,那个人也不可能是她的儿子。
那个人只能是九王爷墨云尧。
但这种大实话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和柔贵妃提起,我只能采取迂回战术先稳住局面。
“请娘娘给属下一些时间。”事实上给多少时间也没用,我一样不同意……
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本宫等你的答案……这件手串你可要仔细收好了。”话中深意尽显,甚至还隐隐有那么几分威胁意味。
这件手串……我自然是要好好给它寻个归宿的,不过归宿在哪里就说不好了。
我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转身头也不回快步逃出了莲柔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