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辉瞥了眼坐在他旁边的钱真人。
钱真人微微颔首。
如果，待会宋煜但凡流露出半点修仙迹象，等他出了集英殿，走出皇宫那一刻起，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跟官家火并一场，也要把人带走。
如果，待会宋煜死了，那就一了百了，断掉官家一条还没彻底长成的手臂，也是开心事。
如果，待会宋煜既没有露出修仙迹象，又赢了姜肃，那就说明宋煜这个人，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
一个没有仙法，可能只是得到一点印章力量的年轻人，能击败已经踏入宗师领域的北齐剑道第一天才，那他的武道天赋，得强到什么程度？
过去的那些岁月里，他又得掩藏得有多深？
更不要说宋煜在文学方面的才华太过令人震惊！
继续这样发展下去，都快被他铸成“文道金身”了，一旦出事，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千里江堤溃于蚁穴，浪小未必不翻船。
宋煜今天这阙词一出，加上官家的公开赞赏，对楚相这边已经是个不小的打击。
毕竟这么多年，他们制造的“官家不敢北伐”概念早已深入人心。
如今官家却公开赞誉宋煜这样一阙剑指北伐的词，这会完全颠覆赵国人过去对官家北伐态度的认知！
布局多年，想在大义方面站稳脚跟的楚相一系，是不能接受这种情况的。
所以今日过后，哪怕付出巨大代价，也要将宋煜这祸害斩杀！
集英殿是临安府皇城内相对奢华且宽敞的一座大殿，容纳数百人毫无压力。
单是中间空地，就有十几丈方圆。
举办宴会时可用来进行各种歌舞表演，当做战斗场地，倒也勉强够用。
今日为国宴，所有人不许带兵器入内，所以这会儿姜肃命人把自己的剑取来。
直到此刻，他依然还在养“意”！
站在那里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冷眼看着宋煜：“听说叶三娘当日专门将佩剑留给你，今日斩你之后，我会收走那把剑，然后用她的剑，亲手斩他！”
宋煜看着他道：“你马呢？”
姜肃微微一怔。
宋煜道：“我看好伱那匹大白马了，你死之后，它就是我的了。”
“你说白龙？”姜肃看着宋煜冷笑道：“你还真是敢想，且不说你没有任何机会，即便我把白龙送给你，你也降服不了它！”
宋煜笑呵呵道：“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今日若是败了，剑你拿走，你死了，你马就是我的了。”
凭什么你输了叫败，我输了……不，我不会输！
姜肃猛的反应过来，差点中了宋煜诡计。
他竟然分散我的注意力，消耗我的精神，试图破坏我的“意”！
眸光一冷，他寒声吩咐道：“去把我的白龙牵上这座大殿！我要让它亲眼见证你的死！”
有人看了眼官家，见没什么反应，顿时迅速离去。
这时有随从把姜肃的剑送过来。
姜肃接过，握住剑柄，缓缓的……拔剑。
剑出鞘那一刻，一缕寒光，骤然在集英殿内亮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比森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
很多人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就连坐在上面的官家，眼里都不由得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宋煜确实在他面前亲口说过，如今可斩七级宗师，但眼前姜肃出身修行宗门，剑道天赋出类拔萃。
能被誉为北齐剑道第一天才，而不是北齐剑道第一年轻天才，足以说明他的恐怖之处。
宋煜……能行吗？
“我的意，已经养成，宋煜，不要继续拖延时间，做那些无用的举动了！你的剑呢？”姜肃将剑鞘随手一丢，啪的一声，精准落到他身后那张桌案上。
“你对你的剑鞘很不礼貌！”宋煜淡淡说着，随后朗声喝道：“剑来！”
蹬蹬蹬……
一个年轻小太监，双手捧着一把剑，从大殿外面跑进来，恭恭敬敬把剑放到宋煜手中。
“……”
很多人都一脸无语，还以为宋煜这一嗓子，剑会自动飞到他的手中。
殿前位置，赵清怡紧张的抓着宋雪琪的手，宋雪琪紧张的抓着萧晴的手，萧晴……萧晴跟赵环同样非常紧张的手挽着手。
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年轻人，可是个宗师啊！
楚清辉面带笑容，神情轻松地看着这一幕。
一旁的钱真人也同样十分平静。
宋煜左手握着剑，看着姜肃说道：“我之前曾说过一句话，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说明我的剑非常快！所以你还有没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正好也等等你的马，不然待会儿我怕你没有机会说。”
“姜公子，你马牵来了！”大殿门口，传来一声赵国小太监尖锐的声音。
姜肃面无表情，持着手中寒光四射的剑，眸子里的杀意……眼看着就要蔓延出来，一身剑意轰然爆发！
霍地一声大喝——
“死！”
身形刹那间如同鬼魅，快到不可思议！
手中利剑爆发出的寒光犹如一道闪电，直刺宋煜眉心。
嗡！
当他出现在宋煜身前那一刻，大殿内空气中响起一声爆鸣！
那是因为他的速度太快，所形成的音爆！
这……便是宗师的速度！
面对这恐怖的一剑，集英殿内至少有九成以上的人，根本看不懂。
这群文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看见姜肃已经冲到宋煜面前，而宋煜……剑都还没有拔出来。
“无耻！”
礼部尚书陈群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而官家、楚相这群人，全都目不转睛，他们不仅能看懂，更是可以看清楚！
眼看姜肃这迅猛无比的恐怖一剑就要刺到宋煜眉心，宋煜身形微微一晃，并未有太大动作，只稍稍一偏头，便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姜肃这一剑。
那锋锐无匹的剑锋几乎是贴着宋煜太阳穴擦过去的，境界高深的人甚至能看见宋煜鬓角几根头发被剑气斩断，飘飞在空中。
姜肃手腕一抖，刺空了的剑顿时向下……去抹宋煜的脖子！
唰！
光芒一闪。
宋煜拔剑瞬间，自下而上，随手一撩。
速度快到了极致！
这一剑若斩到实处，会让姜肃手中剑在抹了宋煜脖子之前……当场开膛破肚！
姜肃的动作同样快到不可思议！
身体以违背自然规律的方式瞬间倒飞！
宋煜这一剑同样是贴着他的身体……撩空了！
他持剑的右手此刻高高举起，顺势向下，一剑朝姜肃劈了过去。
电光石火间，一撩、一劈。
如果说拔剑这一撩，属于剑客常用手段，那么宋煜现在这一劈，就多少显得有些……外行了！
真正的剑道高手，几乎不会这么做，这会让自己防御失守、“中门”大开！
只要闪身避开劈来这一剑，完全可以利用对方露出胸膛的机会，一剑将其刺穿。
姜肃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刚刚被宋煜拔剑速度给惊艳到，感觉的确是个剑道高手。
不过接着这一劈……真的太业余了！
你以为你这样的一剑……咦？
姜肃骤然面色大变！
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明明已经再次往前冲的身体，直接后仰，同时两脚蹬地，身体悬浮半空与地面平行，朝着一旁翻滚。
歘！
宋煜这一剑落下。
看起来，似乎再次落空。
可官家、楚相和钱真人眼中瞬间露出震撼之色。
宋煜看似随意的一劈，宛若银河落九天！
那种磅礴大势，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挡。
仿佛就算有座大山挡在眼前，都能被宋煜这一剑给劈开！
那股宏大剑意，差点让楚清辉当场失态站起身，他身旁的钱真人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眼中情不自禁射出两道精光。
官家瞥了他一眼。
钱真人眼中光芒敛去。
但神情……却是已经变得极为凝重。
没有仙法！
没有任何异常的灵力波动！
但是。
这个人。
远比他们先前判断的，要厉害太多！
楚仁说杀宋煜如杀鸡？
不可能！
楚仁根本杀不了宋煜！
刹那间，各种念头在几个真正看懂了的人心中闪过。
而对于那些完全没看懂的人来说，只感觉紧张、刺激，然后就是……太快了！
根本就啥也没看清。
从姜肃冲向宋煜，到宋煜拔剑反撩，下劈，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然后姜肃横着滚出去了。
此刻站在那里。
看起来好像也没啥事儿？
但不知为何，并没有再次对宋煜发起攻击。
宋煜也是一样，一剑劈出之后，下盘似乎都有点不稳，略微踉跄一下，随后叮的一声，手中剑尖深深刺入地上金砖，这才稳住身形。
楚相跟钱真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略微松了口气。
其他人都是一脸愕然。
这就打完了吗？
姜邕微微皱眉，看着渊渟岳峙站在大殿当中的孙子，心说怎么不动了？
化劲领域宗师，杀宋煜这种……不是非常轻松吗？
在他的认知里，他这个大儒，如果想在经史典籍领域难住其他读书人，实在太简单了！
完全就是碾压！
文道如此，武道……不也一样吗？
就在这时，姜肃突然发出一道极其怪异的声音，怎么说，听起来有种莫名的……撕裂感！
“你这是……什么剑术？”
宋煜笑笑：“我走水路出寒江，顺流而下，感悟世间万物唯水最强，因此领悟一招剑法，名为大江东去！”
他看向殿门口，那匹浑身无杂色的纯白神俊大马就在那里。
宋煜走过去，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缰绳，回头看着姜肃，语气很恶劣的道：“你马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