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复活三叶人的计划
一旦做下了决定之后，就感觉很多事情不再会带来恐惧，甚至是让人冥冥中生出一种憧憬。
不再眷恋于过去，开始憧憬于未来。
因为那真实的过去不可抓住，虚幻的未来却似乎充满着希望。
人总是。
在不可回头的时候做出抉择。
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
头顶上的蔚蓝天空，就好像触手可及一般。
贝丝坐在虚无菌母的肩头，在云海之上的世界俯瞰着大海和风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似乎能够隐隐看到大地和海洋的弧度。
“哇啊！”
“我们走在这个巨大的球上。”
“虚无，你太厉害了。”
贝丝高高举起手，开心地和虚无菌母说着话。
她极力讨好着虚无菌母。
看上去似乎很高兴，但是实际上一言一行都紧绷着。
因为她知道，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两个人一起走在这片大海上。
虚无菌母却反问道。
“我很厉害？”
她立刻想起了自己在那握住世界的魔神之影下瑟瑟发抖的模样，还有那连直视都不敢直视的永恒星辰。
就算是那最温暖的梦境太阳，她也能够体会到那可以灼烧世界焚尽天地的力量。
虚无菌母摇了摇头，告诉贝丝。
“我很弱小，我是被生命主宰制造出的第十鲁赫。”
“我只是，主宰神明手中的玻璃缸。”
贝丝并不知道虚无菌母在想些什么，也未曾见过那吞噬世界之影和超越于宇宙和时光之上的星辰。
她只知道虚无菌母最厉害，对方让她感受到了生命和活着，给她带来了衣服和食物，教会了她一切。
就好像，万能的一般。
“可是在我眼中，虚无你就是最厉害的。”
虚无菌母说：“那是因为你未曾见过其他更伟大的存在。”
贝丝有些委屈，她很想说虚无就是最厉害的，一定是最厉害的。
但是当反驳她的就是虚无的时候，她就说不出口了。
贝丝眼看着慢慢就要走回去了，突然说道。
“虚无，你知道吗？”
“之前的时候，我啊，一点也不想长大。”
虚无菌母：“为什么？”
贝丝：“因为长大了，我感觉就要离开虚无你了。”
虚无菌母：“人都会长大，最终也都会离开别人。”
贝丝：“所以，不长大就好了。”
虚无菌母说：“这不符合生命的定理。”
贝丝闭上了眼睛，嗅着虚无的味道。
“所以。”
“我还是选择长大吧。”
贝丝睁开眼睛，看着虚无菌母。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也要和虚无说再见了。”
她起身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虚无的身体泡沫。
她蹭着虚无的泡沫，轻声和她说道。
“长大以后。”
“我想要生一大群孩子。”
“我想要我的孩子们也和我一样，能够自由地活着，能够吃好吃的东西，可以开心可以难过，可以感受生命的美妙。”
“我会和虚无你一样，教会他们吃东西和穿衣服，将外面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我会好好地爱惜他们，将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他们。”
最后，贝丝贴着虚无菌母，逼着眼睛露出了笑脸。
似乎，陷入了一个美丽的梦境之中。
“我要让他们，喊我——妈妈。”
贝丝说着自己的喃喃自语，然而虚无菌母听得格外仔细。
她似乎，将这些当成了这场交易的条件。
虚无菌母考虑了一会，然后给予了贝丝回答。
“那就不再是石魔了，而是一个全新的种族了。”
“而且你想要获得真实的生命，那不仅仅是推演了。”
虚无菌母思考完毕之后，告诉了贝丝交易的结果。
“我可以将你曾经的躯壳，抽出神血和神恩石之后，融入虚无之菌，制作成一个孕育生命之巢。”
“当推演结束的时候，这个卵会孕育出最终角逐而出的那个生命体。”
生命种可以借助智慧种的躯壳，发生蜕变。
而如今虚无菌母，就是用了这样的力量。
贝丝：“如果最后出来的，不是我想要的怎么办？”
虚无菌母：“我可以给予你，选择什么时候结束的权利。”
“如果一直没有制造出你想要的，那你可以让这场轮回一直进行下去。”
贝丝兴奋地大喊，用力的抱着虚无。
“虚无，你实在是太好了。”
虚无菌母伸出手，就看到贝丝转移到了她的手上。
那屹立在天地之间的蘑菇人看向了掌心的渺小之物，巨大的白色眼睛微微睁开，变得明亮和聚精会神了起来。
蘑菇人嘴巴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声音却回荡在天地之间，就好像每一个虚无之菌都在说着话。
“贝丝。”
“此时此刻。”
“我邀请你，加入这一场生命的演化。”
“你可能会获得想要的一切！”
“你也可能会失去拥有的一切！”
那头顶着世界的巨大帽檐低垂了下来，遮挡住了天空。
“贝丝！”
“你确定要继续吗？”
贝丝双手紧握，点了点头。
“嗯！”
“我想要在你的玻璃缸里，一直待下去。”
伟岸的虚无菌母身影耸立，她几步就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来到了那座如同大山一般的白色石蛋前。
虚无菌母犹豫了一下。
因为。
自己处置和分解着白色石蛋获得模板、重新改造，这些举措似乎有违自己的定理。
“我遵循身体主人意识的委托，以交易获得许可。”
“因此。”
“判定有效。”
但是话语一落，虚无菌母自言自语了起来。
“如果蓝恩一脉向我提出请求，要我归还石魔之王怎么办？”
“石魔之王是归属于此刻诞生的意识，还是归属于曾经的主人？”
虚无菌母也难以辩解这个问题，她并不擅长这方面。
“我不知道。”
“我将不介入二者之间的争端。”
虚无菌母不知道自己这些道理能不能够说得通。
但是在她看来，这符合自己的定理。
说完。
她伸出手。
巨大的白色石蛋立刻分成了两份，神血和转生仪式汇聚成了一颗庞大的神恩石。
而原本白色的躯壳缓缓淡去了颜色，虽然依旧是白色，但是却没有那之前宝石一般的质感。
而大量的虚无之菌钻入了这石蛋之中，眨眼间就看见石蛋不仅仅是失去了宝石的质感么，甚至是连石头都算不上了。
这种躯壳对于其他存在来说没有作用，但是对于生命种来说却是独特的宝物。
其原本的石质一点点化为了菌类皮肉的质感，一点点软化了下来，复杂的虚无鲁赫印记一点点浮现了上去。
这颗石蛋一点点的，变成了虚无菌母口中的孕育生命之巢。
二者一点点缩小，最后缩小成了常人可以佩戴和拿在手上的大小。
虚无菌母将神恩石化为了项链，挂在了贝丝的脖子上，将孕育生命之巢放在了她的手上。
贝丝坐在虚无菌母的肩头，问她。
“现在就开始吗？”
虚无菌母摇了摇头，她看向远处，似乎看到了什么。
“还要寻找几个辅助样板。”
——
血之国。
真理圣殿。
当在圣殿之中，安丽说出了那一句话后。
“你说。”
“我们有没有可能，将三叶人重新制造出来？”
于是那念头在心中扎根下之后，就好像附骨之疽一般，怎么也根除不去，不断地折磨着她们的内心。
无比渴望，却又觉得虚无缥缈。
不想放弃，也不敢放弃，因为那是三叶人生生世世的执念和轮回。
她们渴望又畏缩，但是在几天后，最终还是站在了一起。
圣殿的腥红神座之下。
二人对面相望。
只是过去了很久，一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最后费雯第一个开口，对着安丽说道。
“我之前见到虚无之神的时候，祂开口邀请布里曼进入玻璃缸中的世界。”
“下一次祂再出现的时候。”
“我想要带着你的真知之眼一起降临在布里曼的身上答应虚无之神的要求，我们一同进入其中。”
费雯这一开口和转折，似乎就在回忆之前事件的画面中，轻描淡写地就已经决定了下来这件事情。
她们要参加这一次的主宰神明的生命演化轮回，也即是说，要亲自或者派人进入那生命主宰莎莉的玻璃缸中。
安丽没有表现出拒绝，她只是问费雯。
“重要的是。”
“我们怎么才能通过这一场玻璃缸之中的世界轮回，重新制造出三叶人？”
“我们要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方式去做成这件事情？”
安丽皱着眉头，最后说道。
“我想了很久，都没有能够找到真正合适的办法。”
费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走向了另一边角落的大门。
“跟我来。”
费雯和安丽一起，朝着深处走去。
最后。
在一间阴暗的大厅之中，二人停下了脚步。
这座大厅布置得犹如一个祭坛，只是看起来很久没有运转了。
安丽抬起头，就看到了那放置在祭坛高处最中央的东西。
那是一枚血红色的卵。
安丽眼神一变，她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三叶之种。”
费雯一步步走上祭坛，来到了那枚血红色的卵旁，轻柔地触摸着它，然后开口说道。
“还记得是如何丢失掉三叶人的血脉的吗？”
安丽站在祭坛下，看着自己的姐姐。
“横跨两亿五千万年，三叶人彻底化为了尘埃，我们亲手制造出的三叶之种也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被生命的神血侵蚀而崩塌。”
“三叶人从智慧种，变成了生命种。”
“三叶人的躯壳是由神血和血脉组成，我们可以找到神血，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三叶人了。”
“我们的意志和灵依旧在，却找不到曾经可以依附的躯壳了。”
费雯扭过头，看着安丽。
“不仅仅是这样。”
“而是再也不会有新的三叶人诞生了，我们走入了绝路。”
费雯抬起手，周围出现了阵阵影像。
这里可以看到三叶共生者诞生的过程，一个又一个生命从三叶之种和祭坛中诞生，那是一个个奇异的介于虫与人之间的古老生命体，形态透露着原始和蛮荒的气息。
随后，那个生命体附着在蛇人的身体上，慢慢地长大成型。
费雯上前，触碰着那从三叶之种中诞生的生命之影。
“既然智慧的三叶人会变成生命种。”
“那我们就再从生命种，变成智慧种。”
安丽抬着头：“怎么变回去？”
费雯低下头，二人对视。
费雯认真地说道：“用三叶之种制造出三叶共生者的幼体，然后不断地放弃生命之血，变成我们生命的初始形态，然后一次次地融合智慧神血。”
安丽摇头：“初始生命形态根本无法融入神血，要不然这个世界早就遍地是智慧种了，而且融入神血最后诞生的也不一定是三叶人。”
费雯：“所以要一次次地逆推，找回我们的本来面目。”
安丽惊讶又震撼地抬起头：“你在说些什么，姐姐？”
“你是说要一次又一次地制造出三叶共生者，然后抽出他们的血，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他们。”
“然后在那无数具尸骸之中找到一个唯一，甚至可能不存在的可能性？”
费雯看着安丽，目光之中透露着复杂的情绪。
“是的。”
“所以，只能在主宰神明的缸中世界进行。”
“在那一场生命的演化推演，那一个过即虚无的世界。”
费雯一步步走下，口中颂唱起了那篇所有人都知晓的赞歌。
“神说”
“我是孤身一人，你也是孤身一个。”
“因为孤独，神创造了智慧之王莱德利基，因为莱德利基的孤独，神又创造了三叶人。”
“种族因此而始，王国从此刻建立。”
费雯靠近后看着安丽，轻声地说道。
“一切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存在。”
“造物主亲手创造出的我们，为了莱德利基王。”
“我们没有造物一般的能力，但是我们只需要逆推过往就可以了。”
安丽这一瞬间，她的内心竟然也涌出了强烈的渴望。
她想要开口，说就这样，我们一起复活三叶人吧！
“我……我……我……”
这一刻，她竟然真的很想答应。
一时之间，安丽不知道是姐姐费雯疯了。
亦或者，自己也疯了。
安丽看着姐姐那双红色眼睛，昔日那如同火焰一般的长发，此刻好像变得只剩下暗红。
此刻，她忍不住问道。
“姐姐。”
“既然你这样放不下，为什么当初还要选择三叶共生者这条道路呢，为什么还要选择让苏因霍尔继承我们文明的部分传承呢？”
费雯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人总是在不可回头的时候做出抉择。”
“因为那真实的过去不可抓住，虚幻的未来却似乎充满着希望。”
“我们总是在做着选择。”
“但是实际上，我们总是没有选择。”
“我们只是在向这个残酷的世界妥协，我们想要留住昨日的残影，就只能不断地向迷雾中的明天进发。”
费雯抬起头，她的言语带着迷惘和期盼。
“但是现在，我真的可以将过去抓住了。”
这一瞬间，安丽突然明白了什么。
“姐姐，你老了。”
神明的神话之躯永远不会老去，老去的只有心态。
哪怕她永不服输，哪怕她永不放弃，但是那种固守了一辈子的执着，和年轻时候充满希望的追求是完全不一样了。
费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只是有一部分被困在了过去。”
“而另一部分，被困在迷雾之中的未来。”
“安丽。”
“你会让我看到那未来吗？”
安丽看着自己的姐姐，突然之间有些哀伤，但是那哀伤眨眼即逝。
衣服下，她握着拳头说道。
“我会的。”
安丽一点点抬起头，冰蓝色的眸子绽放着光泽。
她斩钉截铁地告诉费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退缩和不自信。
“因为，我将是第四代真理贤者。”
话语一转，安丽言辞激烈的说道。
“只是不是这样的未来，所以我不会选择你的这条路。”
“我说出那番话。”
“是因为我的确同样渴望着重新制造出三叶人，也正准备这样去做。”
“我不仅仅会带回过去的一切，也会驱散前路的迷雾。”
安丽抬起修长的脖颈，贝齿紧紧咬合在一起，下颚颤抖，动作十分用力但是话语却很轻地说道。
“但是。”
“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说完。
安丽转身而去。
费雯看着安丽的背影，眼中看着那总是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影子一点点离自己远去，消失在了门外。
瞳孔里。
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欣慰。
——
世界尽头的黑风暴外。
布里曼眺望着风暴，依旧回想着曾经的画面。
“第十鲁赫。”
“生命主宰。”
布里曼抚摸着卷烟，在鼻子上闻了一下，喃喃自语。
“在那北之极地，世界的尽头。”
“究竟存在着什么？”
而突然之间，他的眼神陷入短暂的空白，紧接着一个跄踉，出现在了血之国中。
在那响彻着圣徒篇章回音的灯塔下，他见到了腥红女神。
但是，却没有见到蓝女神。
布里曼虽然有些疑惑，但是神灵的话语，却驱散了他心中的那些问题。
伟岸的神灵之影站在灯塔下，声音平淡但是坚定地告诉布里曼。
“布里曼。”
“最后的三叶人，坚守着希因赛文明的末代余晖。”
“我需要你和我一同去进行一样很重要的事情，关于三叶人，关乎希因赛。”
神灵之影抬起头，眸子绽放着火焰一般的红色光泽。
“那是我们追求了亿万年的执着和坚守。”
一开口，就让布里曼的心中一荡。
“费雯大人。”
布里曼行礼过后，便问道。
“是上一次发生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费雯点了点头，告诉布里曼一切，关于玻璃缸的生命推演，还有自己的计划。
布里曼听到虚无鲁赫的力量，竟然是可以创造一个世界，然后在其中进行生命的推演，最终制造出想要的种族出来，整个人都惊呆了。
而接下来，听到费雯的计划。
布里曼先是震惊，接下来却是沉默。
神灵之影耸立在灯塔前，注视着布里曼的沉默，其也没有着急或者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最后，布里曼抬起头来，依旧是如同往常一样。
没有任何拒绝的话语，而是问。
“我进入缸中世界，需要呆多久。”
“太长的话外面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影响这一次的结果？”
费雯告诉布里曼：“我也不知道会过去多久，但是上一次龙神阿努、深渊的梅尔德和暗月三人进入，在其中呆了数十万年。”
“每过去一天，就等于十万年。”
这个单位一说出，哪怕是布里曼都为之一颤。
“一天？”
“等于……十万年？”
哪怕是作为三叶人，哪怕是神明种。
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可不是费雯这样，将自己封印在迷雾之岛上度过了一个纪元的存在。
他是一个从三叶之种中被复活过来的三叶共生者，一个昔日的智慧神明种，如今的生命形态的三叶人。
布里曼也没有自信，如果自己在那玻璃缸里面度过了几十万年甚至是上百万年，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等到一切的最后，他还能坚守吗？
等到最终的结束，他真的能够完成这个计划吗？
腥红女神似乎看到了布里曼的彷徨，还有对数十万年这个岁月名词的茫然。
这段岁月漫长到，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去确认自己的勇气，自己的执着。
“下一次你遇到虚无之神的时候，我将彻底降临，三叶之种也将随我而来。”
“但是一旦这个计划开启。”
“不论如何，你作为我的锚点注定会和我们一同踏入缸中世界。”
费雯低下头，看着布里曼问道。
“你做好了，为复活三叶人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了吗？”
费雯并没有强迫布里曼，而是非常认真地告诉她。
“这不是勇气的考验。”
“这是抛下一切，为之舍弃一切的信念和执着。”
“如果你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并不建议你选择这条道路。”
“布里曼。”
“你可以选择放弃。”
此刻。
布里曼最终抬起头，看向了那座灯塔。
他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
耳畔。
似乎再度回响起了曾经的声音，看到了古老的希因赛王国。
循着那声音，他看到了成千上万的三叶人簇拥在智慧的王宫之下，颂唱着莱德利基的誓约，高举着圣徒的篇章。
他再度看到了那个繁华的文明，自己在王的殿堂里挥洒着笔墨，和所有人共享着荣光。
最后，布里曼睁开了眼睛。
“复活三叶人，重现希因赛。”
“就算我舍弃了一切，放弃了所有。”
“和那相比。”
“也是微不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