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陈情手下有数,凝了一股真气托着他缓缓降在了河堤上。
陈情选的降落地点非常隐蔽,避开了渡口最热闹的小吃摊,杜楹落在松软的“地面”上,犹觉身体下有一股软绵绵的托举的力量,他手脚并用地想站起来却不好着力。
陈情紧跟着也上了岸,挥手将真气卸掉,杜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屁股和手一下子磕到了坚硬的地面,疼得呲牙咧嘴的,表情十分狰狞。
“哎哟”杜楹忍不住出了声,“陈尊长,您要收回我屁股下的云,提前说一声儿啊!”
“你这一会儿御剑,一会儿云的,到底是在哪个话本子里看的?”陈情边问边伸手去扶他。
杜楹觉得这陈情待人诚恳,不摆神仙的架子,很好亲近,也愿意跟他多说话,站起来拍拍屁股笑道:“不瞒尊长,过两日我便要去离隐山学习,到时候就是你的师弟了!”
陈情也笑了:“那敢情好,不过山上的日子清苦,你得去受苦喽!”
俩人在岸边站着说了会儿话,后面那位青衣仙人也赶了过来。陈情跟他交代了一声,领着杜楹往城南去了。
临到家门口,杜楹跟陈情告了饶,坦承自己是偷溜出去的,不好让尊长大张旗鼓的送上门。陈情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笑盈盈的看着杜楹绕到后院的小门跟前,先吹了一声口哨,又轻叩三下门,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跟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这门是他爹杜大将军亲自打开的。
杜远凌对这个儿子是没有一点脾气的,即便知道这家伙这些日子的乖顺都是装出来哄人的,今儿个还偷偷溜出去鬼混,开门时候的时候都愣是凶不起来。
他一打开门,便瞧见了站在远处的青衣仙人,没顾上跟儿子说话,直接拨开他走上前去。
“尊长,烦劳您送犬子回来,敢问这小子是不是闯祸了?”
陈情道:“杜将军不必客气,在下正在查办一起案子,跟令郎刚巧碰上,便送他回府,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杜远凌听说这小子竟混到了天青连经办的案发现场,脑子一下就懵了,连忙回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儿子,见他安然无恙,才又转回身来赔笑。
“都怪在下教子无方,给尊长添麻烦了。”又唤过杜楹,压着他的头给陈情行了个大礼。
陈情解释道:“杜将军请放心,令郎安然无恙,既然人已经平安送到,天色已晚,在下便不再叨扰,就此告辞了!”
眼看着陈情的身影消失在街的转角处,杜楹还没来得及张嘴狡辩,杜远凌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瓜子。
“你这小子,竟敢掺和到邪祟之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不成!”
杜楹瞧着他爹气急的样子,一时头脑发懵,回嘴道:“你敢打老子......”,又反应过来面前之人才是他的“老子”,后面的脏话被堵在嗓子眼儿里,噎住了。
杜远凌倒没计较这小子的悖逆,红着眼盯着他:“你今夜究竟去了何处,怎么跟天青连的案子扯上了关系,你难道不知道邪祟害人有多可怕吗?”
杜楹回过味来,才发现杜将军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气焰顿时被浇灭了,喃喃回道:“爹,您别担心我了,都是儿子的不是,后日便要上山学习,那么久不能回来,就想着去跟朋友道个别,谁知运气那么差,就撞到了邪祟害死人。”
杜楹的声音清脆响亮,告饶时候又带点鼻音,听得杜远凌肝儿颤,好不容易因担心攒起来的脾气又没了。
“楹儿,这大半夜的出门不安全,再说过两日你便要上山,少则一年,多则数年都不能回家,这两日便留在家中多陪爹说说话,跟你弟弟多亲近一下。”杜远凌苦口婆心的规劝道。
杜楹前世缺情少爱,内心对于亲情是极度渴求的。这些日子以来,杜远凌是真心待他好,至于刘氏的小儿子,他那个弟弟,由于年纪还太小,不懂得母亲阳奉阴违的那一套,他看见母亲人前对杜楹好,便以为是真的好,也当杜楹是亲哥哥一般依赖。
这一刻,他内心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很留恋这种被人关爱的感觉,另一方面又因自己并非真正的“杜楹”而惶惶不安,他感觉自己像一只霸占了鹊巢的鸠一般,欺骗着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甚至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这种欺骗被戳穿的时候,他该何以自处!
千般思量万般情绪,却无从表达,他点点头,扶着他爹的胳膊转身回了府。
虽已夜半,但杜楹却全无睡意,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一会儿想着设计将刘氏杀了,一会儿又想着他那弟弟看到自己母亲尸体时候的反应,一会儿又想起今夜发生的事,一直到天亮都还没睡着。
彩玉和彩环知道他昨夜偷溜出去玩耍,以为今日定会睡到午时才起,便一直没去打扰。
经过一整夜的思量,杜楹决定去找刘氏摊牌。
他起床穿好了衣服,简单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做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如今自己活动一下,觉得通体舒适,除了那个发髻自己实在是不会梳以外。
他决心将自食其力进行到底,便学着前世的女孩子们,将头发梳顺后高高拢起,实在不会戴那个发冠,便找了旁边一根布带把头发束紧。
他放轻脚步,径直朝刘氏那里去了。
刘氏刚在堂内见完管家,听他汇报近几日府中的各项花销和人员安排,又急匆匆地赶去儿子那里,吩咐丫鬟赶紧给他盛粥和上小菜,又嘱咐给他挑哪几种糕点装食盒,到书房催书童整理上课用的书本笔墨,忙完后进屋去叫儿子起床,亲自伺候他穿衣梳头,接过丫鬟递上的热毛巾给儿子搽脸。
陪儿子吃饱并看着他上马车去学堂后,刘氏才转身回府,准备歇息片刻。
杜楹离得远远的,看着刘氏忙进忙出,不得一时空闲,心里五味杂陈。
虽说这女人心肠狠毒,可对这个家,对自己的儿子,真是好得不像话!
眼瞅着刘氏从面前过,藏在角落里的杜楹突然出声:“有空吗?咱俩单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