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依旧是从车窗出去的,杜楹纳闷这车开得有多快,都能把人给掀起来,便跟着伸头出去看。
车不是在跑,而是在天上飞。
杜楹的发带被风解开吹跑了,长发瞬间披散开来,陈情立在半空中,见他这副鬼样子,连忙伸手要去关窗。
“陈师兄,你自忙去吧,我还从没坐过飞车呢,让我欣赏一下外面的风景!”杜楹兴奋地大吼道。
陈情无视他的请求,飞过来一把按住他的头,将他推回车厢,紧跟着车窗便被封死了。
杜楹虽然贪玩,但不至于不要命,想了半天,还是没敢去打开车门。
他翻了好几个箱笼,都没找着束发带,车子慢慢开始向下降落,那种身体失衡的感觉又来了。
不多时,他感觉到车子落地,前后左右颠簸了几下后,外面传来陈情的声音。
无奈,他只能将头发用手指梳顺拢在耳后。打开车门一看,不远处是连绵不断的群山,车子全部停在一块硕大的岩石上,旁边是一片风影朔朔的竹林。
带队的副都统李沅和陈情,以及负责本次征选的吴茗见大家都下车了,便吩咐带上行李到精舍报到。
杜楹一听便愣住了,他可是带了满满一大车物件儿,如何能带得上呢!
可他见旁边几个似乎完全不在意,便偷偷问王秋仁:“怜花兄,这行李?”
王秋仁笑眯眯地看着他:“洪章兄,你是在车里睡了一觉吧,头发都还散着。行李先放在车内,稍后我帮你带过去。”
杜楹不相信这些世家子女带的东西能比他的少,见大家都不慌不忙的往前走,便也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跟上。
前边的陈情悄悄慢下脚步,捻了个指诀,杜楹身旁的一枝竹叶唰地剥落,轻飘飘地飞到杜楹脑后,像是有一双巧手在操弄似的,将杜楹的头发扎成了一束。
杜楹冲陈情眨了眨眼,陈情则冷漠地转过了头,又悄悄加快脚步,走回了前面。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身形高瘦,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男子,叫祝瑞,是这里的管事师兄。
祝瑞说话的调子特别高,感觉随时提着一口气,还有些尖锐,听得杜楹抓心挠肺的。
他简单交代了入学事宜,然后亲自领着新人们四处参观了一圈。跟想象中的很不一样,这个神仙住的地方,竟然没有流云飞瀑,也没有奇花异兽,更别说什么仙雾缭绕了,除了空气清新一些,风景秀美一些,跟凡间,也没啥区别!
参观完后,祝瑞陪着大家在食堂用完饭后,便送他们各自回屋,嘱咐早点休息,明日早课不要迟到。
杜楹问:“祝师兄,明日会有仙尊来给我们上课吗?”
祝瑞听有人问起上课的事,赞许地点点头:“明日是莫离仙尊的早课,他要求比较严格,你们莫要迟到了!”
众人四散,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很宽敞,集客厅、书房和卧室为一体,通过木质雕花的门头做了适当的功能分区。进门后正对的客厅小桌上,摆放着一套釉质光润水滑的白色茶具,他坐在小桌前,伸手摸了一下茶壶,是烫的,有人刚刚给他们沏好了茶。
他捧着暖暖的茶杯,站起身来边喝边往书房那边去。他很好奇神仙们看的都是些什么书,绕过一张长形的矮桌,后面的书架上稀疏的摆放着约摸十几本书。
这些书多半都很薄,书脊上也没有文字。他随手抽出其中一本稍厚的书,封皮上是小楷的娟秀文字,写着:“静修斋主人随笔”。
杜楹放下茶杯,翻开这本随笔,第一页记述着这么一段文字:“昌吉六年,余随父愿,入离隐山外门受教,居于此屋,朝夕修炼,孤燥难捱,师尊严厉,对吾寄望,期入内门参修。慈母挂牵,严父敦促,宽慰双亲,不得稍歇,寄书于此。”
他继续往后翻,书里大抵记述了一些日常的生活琐事,今日饭食啦,隔壁的师兄随口吐痰不讲卫生啦,跟师姐吐露自己的苦闷却被讽不珍惜机会啦,诸如此类。
挑拣着看了一些,直到最后一页,这个静修斋主人只写了一句话:“随缘机仙尊入门,自此仙凡两别,昔日追车少年,如光绚烂,惟梦里辗转相思而已。”
不难看出,这个怀春少女对修炼生活的厌倦和不得已。杜楹暗忖:昌吉六年,那可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不知她是内门的哪位仙尊?
更何况,如此私密的“日记本”,怎会留在此处,不怕被后来的弟子发现吗?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这位仙尊走得匆忙,疏忽大意忘记了。
杜楹叹了口气,若是有缘,定要将此书物归原主才好!
他将书放回,又随手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封皮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狂草写成的字已经残缺不全了,只能勉强辨识出“法”“缘”二字。
册子里面绘制了几幅人体图,旁边标注了一些晦涩难懂的纹样。杜楹本能地觉得那些纹样应该是文字,但是就像甲骨文之于现代社会一样,他无法解读出这些文字的意思,对人体生理构造也不太了解。
这本册子之于他,无异于天书一般的存在,他悻悻放回,拿起长桌上的茶杯,又往客厅去了。
今日起得比往日早许多,加上昨晚又没睡好,折腾了这许久,瞌睡虫上头,他软绵绵地靠着小桌打了个哈欠,便想出去问问王秋仁行礼什么时候送过来。
屁股还没离开凳子,王秋仁领着人将他的行礼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