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十七年十一月下旬,被俘的北凉沮渠无讳和他的几个兄弟以及三千多北凉降兵一同被押解抵达长安,与此同时被押解来的还有这些主要人物的家眷子嗣。
对于沮渠无讳和他的几个兄弟以及他们的子嗣,赵俊生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下令开刀问斩;至于那三千多北凉降兵,赵俊生下令让他们去挖矿;还有沮渠无讳这些人的女眷,也都赐给了那些有功将士。
直到此时西域才算完全在乾国的掌控之下。
与此同时,大乾朝廷派出的使者也已经抵达敦煌,准备在敦煌休整几天之后再出发前往权于摩国。
黑衣卫和皇城司在分别接到赵俊生的命令之后迅速展开行动,黑衣卫主要是从南朝刘宋内部着手,而皇城司主要从大乾内部着手,双管齐下!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这件事情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黑衣卫统领吕玄伯向赵俊生报告查到的结果。
“陛下,黑衣卫建康分部传来消息,他们查到南朝与柔然人之间的确签订了一份盟约,而且这份盟约来自于长安城内,应该就是南朝使臣黄光耀与柔然使臣阿罗干签订的!但是他们没有查到盟约的具体内容,这份盟约被秘密送往建康,见过它内容的人不超过五个人,因此很难打探相关细节,不过他们正在努力接近看过盟约内容的人!”
赵俊生皱着眉头说:“前几天南朝使臣黄光耀来向朕辞行,说建康方面已经派了新的使臣来接替他,而且他说他这两年在长安城得了咳疾,需要返回建康修养,朕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让鸿胪寺给他发放了通关文牒,此时他应该还没有走远!”
吕玄伯迟疑道:“陛下的意思是要从黄光耀的身上着手搞清楚盟约的内容?”
赵俊生点头:“不错,朕本想让皇城司去做这事,毕竟皇城司的本职就是对付敌国细作暗探,但我们跟南朝的和约还在生效当中,如果公然让皇城司出动扣押黄光耀定会引起南朝方面的愤慨,在不确定南朝和柔然是否结盟的前提下,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把与南朝的关系搞得太僵!所以······朕打算让黑衣卫去做这件事情,黑衣卫出动人手对黄光耀进行秘密逮捕,朕需要你以最有效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撬开黄光耀的嘴,他既然能送阿罗干出城,必然与阿罗干之间有什么猫腻!”
吕玄伯抱拳答应:“诺!”
······
漠北,柔然可汗庭。
昙无耶一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从乾国境内逃到了漠北境内,可是他出了乾国境内之后并不顺利,柔然辖地内的各部族并不安逸,边境地区的柔然部落时常遭到大乾戍边骑兵的突袭和侵扰,这些柔然部落为了躲避乾军的不间歇突袭,不得不屡次向北迁徙。
受到乾国边军袭扰的柔然边境各部族对从南边来的人分外敌视,昙无耶就好几次被几个柔然部族的骑兵围起来用弓箭指着,如果不是他穿着一身僧衣,又是长着一副与汉人和鲜卑人截然不同的相貌,只怕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在前往柔然可汗庭的途中,漠北连续两次下起了大雪,第一次持续了三天,第二次持续了五天,这雪一旦落下来就因为气温寒冷而不容易融化,贯穿整个隆冬季节。
昙无耶几乎冻死在漠北这冰天雪地之中,途中不断有野兽想要吃他,被他反杀,他于是剥下它们的皮毛裹在身上、背上它们的肉继续赶路。
他又冷又饿,不得不在沿途经过的部落里偷盗牧民的食物,因此而被牧民们追杀。
十一月下旬,昙无耶历经千辛万苦抵达了柔然可汗庭。
可刚刚抵达可汗庭的昙无耶发现这里的局势似乎很紧张,柔然人因为他僧人的身份没有为难他,以为他是起来传法的,于是还给他提供了一个穹庐供他居住。
这天天上飘着大雪,昙无耶拦住一个中年僧人,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我是天竺来的僧人昙无耶,敢问贵国国师法瓒可在?”
中年僧人一看昙无耶是天竺僧人也不敢怠慢,连忙回礼说:“很不巧,在两个月前,敕连可汗病逝之后的第五天,国师也圆寂了!”
昙无耶很失望,他又急忙问:“那么柔然汗国现在是谁当任国师?”
中年僧人摇头叹息:“新可汗尚未继位,何来国师?”
昙无耶愣神了好久,中年僧人离去时他都没有注意到。
他带着失望往自己的穹庐方向走去,他不担心吃饭问题,柔然很对僧人很礼遇,他每日拿着钵盂出去走上一圈,这里的柔然人就会施舍给他好几天的食物。
正穿梭在一顶顶穹庐中间,突然一声爆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混账、混账,卑托、固勒林欺人太甚!”
一个浑厚的声音劝道:“吐贺真,发脾气没用,现在我们与卑托、固勒林三方互相牵制,谁都奈何不了谁,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卑托和固勒林隐隐有结盟的迹象,我们必须谨慎对待,不能被他们孤立,否则我们就危险了!”
昙无耶从一顶穹庐旁边伸出脑袋观察了一下,发现是几个鲜卑贵族,周围还站着一些柔然勇士警戒。
这些柔然贵族很快离开了,昙无耶沉思着回到了自己的穹庐。
下午,他继续去化缘,在化缘的过程中他不断与牧民进行攀谈,终于搞清楚了现在柔然的局势情况。
等回到自己的穹庐里,昙无耶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去投靠吐贺真,就是他上午无意中撞见的那个发脾气的年轻人柔然王子吐贺真!
深夜,昙无耶顺着打听来的路线来到了吐贺真的营地。
“什么人?”几个柔然勇士手持弯刀拦在了昙无耶的面前。
昙无耶对他们说:“劳烦诸位向吐贺真王子禀报,贫僧昙无耶,是天竺僧人,受阿罗干的托付前来见王子殿下!”
几个柔然勇士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说:“你先等着,我去通报!”
不久,去通报的人回来说:“王子殿下请大师进去,跟我来!”
“阿弥陀佛!”
走了一段路,昙无耶被引进一个硕大的穹庐内,这穹庐比他此前见过的所有穹庐都大。
一个年轻的王子正坐在一张铺着狼皮的座位上,昙无耶抬眼眼一看,正是白天看见的柔然王子,他上前双手合十:“贫僧天竺僧人昙无耶拜见吐贺真王子!”
吐贺真打量一番昙无耶,问道:“听闻你是受阿罗干的托付来见我的?可有凭证?”
昙无耶从手上摘下扳指呈上说:“这是阿罗干俟利发亲手交给贫僧的扳指!”
扳指最初的作用并非是用来做装饰品,而是用来辅助拉弓射箭的器具,若是频繁拉弓射箭而不戴扳指,很容易把手指割伤。
但久而久之,一些贵族就命工匠用昂贵的材料制作扳指戴在拇指上用作装饰,普通兵士一般用兽骨、牛角、驼鹿角等制作扳指,身份高一点的用铁制扳指,贵族们用黄金、象牙、玉器制作扳指者比比皆是。
一个侍卫接过扳指送到吐贺真面前,吐贺真接过扳指左右看了看,点了点头,“不错,这是阿罗干的扳指!他在长安还好吗?”
昙无耶道:“他死了!乾国皇帝下诏把他斩杀与长安城外的刑场,一同被斩的还有他的几个随从以及数十人的罪犯!”
吐贺真豁然起身,怒道:“乾国皇帝公然下令斩杀我柔然使臣,他是要与我柔然开战吗?”
“王子殿下,阿罗干谋划与南朝结盟,离间西域诸国与乾国,想要扰乱乾国内部,让周边诸国一起孤立乾国,共同出兵攻打乾国,他的谋划其实已经成功了一半,只是在撤离的时候被抓了!”
“哦?他是怎么谋划的,昙无耶大师你可知道?”
昙无耶当即把他与阿罗干商量的谋划方略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吐贺真听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皱眉道:“本王子与吐贺真不可谓不熟悉,以他的脑袋想不出这么精密的布局,大师你······”
“阿弥陀佛!王子明鉴,此策的确是出自贫僧之手!”昙无耶说完从怀中拿出当初阿罗干给他的油纸包,呈上去:“这是阿罗干与南朝使臣黄光耀签订的盟约,只要双方按照盟约执行,乾国定然元气大伤!”
吐贺真立即拿过油纸包打开,取出一卷书帛,一带一点展开,他不认识汉文,脸色有些尴尬,连忙叫旁边一个汉人文书把盟约读了一遍。
吐贺真听完心中振奋,可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和柔然汗国现在的局势,他又神色黯然了。
“昙无耶大师,本王子很欣赏你的才能和谋略,只是本王子目前的处境艰难,汗国的局势又是一团乱麻,若是我能当上可汗,必定按照盟约执行,定能收到奇效,只是······”
昙无耶双手合十道:“王子殿下,贫僧已经抵达可汗庭有一段时间了,也清楚了这里的局势,以贫僧之见,王子殿下想要破局,有两个办法:第一,找一个地位崇高、在柔然国有威望的人支持你;第二,除掉你的两个兄弟中的一个,或者两个都除掉,用刺杀的方式!如果把这两个办法都采用,你胜算就更大了,贫僧不才,可以为殿下出手解决您的兄弟,至于要找一个有威望的人支持殿下,这就是殿下的事情,贫僧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