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死
面对武志飞的手中利刃，还是中学生的他个子相对成年男子较矮，在这一刻反而成了优势，燕景行脖子一缩便躲过了刀锋，只是头发被削去一小半，纷乱的发丝在空中飞扬；
与此同时，借着手臂的掩护，由他弹出的一记出其不意的飞刀命中了武志飞的大腿。
飞刀深深嵌入腿部肌肉中，血流如注；然而对面的男人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楚那般面无表情，反握着尖刀的拳头再一次挥过来。
太近了。
面对比职业拳手更凌厉的一拳，沉重又高速的动作轨迹，即便看得一清二楚，身体却根本躲不开。
燕景行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躲，他的另一只手举起，枪口在极近距离流转冷冰冰的光。
“砰！”
假如试图打头、恐怕又会被轻易躲开。
所以他朝着对方的躯干开枪。哪怕不能致命，流血的伤口足够多，一样能击垮对方；同时，只要对方做出躲闪的动作，即将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就可能收回去。
然而，武志飞根本没有躲闪。
他沉腰屈腿，就像传统武术中的硬功训练，屏住气息用身体接下棍棒那样接下了子弹。枪击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侧摆，但另一边的拳头已经重重砸在了目标身上。
燕景行勉强用手臂格挡住了刀锋，刀刃只砍到手臂而没有被开膛破肚。
大量的鲜血肆意飞溅，利刃几乎砍进去手臂的一半，最后是尺骨挡下了这一刀。
“砰！砰！”
又是两枪，第一枪直接在近距离命中武志飞已经受伤的肩膀，将他的手臂彻底废掉；但在第二次扣动扳机的时候，砍入手臂的开山刀已经被拔了出来，顺势往侧上方撩去，眼看着就要把少年的五根指头全都削下来。
为了避免自己的手掌变得光秃秃，燕景行只能选择放手。
手枪被一刀砍飞，武志飞抬起脚重重踹在了他的身上。
“呃……！”
燕景行整个人身不由己地飞了起来，“噗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他第一次痛得发出了闷哼，面容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
[战士本能]压制了所有负面情绪，甚至接管了他身体的内循环系统；他能感受到肾上腺素正在疯狂分泌，暂时遮蔽了大脑感受到的痛。
哪怕看到手臂上那好似有半边要掉下来的可怕伤口，他都不会产生任何畏惧心；只要还能握住武器，他就能继续战斗。
这种超人般的状态不能持续太长时间。今晚使用的次数过于频繁，早已消耗过度，再过不到两分钟，燕景行就必须以普通人的意志来面对这一切——
但当下的首要问题，已经不是能力的持续时间了。
而是他在经过冷静计算和分析后，认为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持继续战斗下去。
五脏六腑都在传来激烈的痛楚，神经系统疯狂亮起红灯，让他想要站起来都很困难。
用霰弹枪射中对方的肩膀，用飞刀射中对方的大腿，用手枪两次击中对方的躯干——
而对方只用了一脚，就让他失去战斗能力。
“咳、失败了……”
他心想。
果然不能指望对方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因为对方和自己拥有相同的能力。
两人的战斗，就好像两个都能计算与看穿彼此棋路的顶尖棋手，如此一来，决定胜负的就是博弈外的筹码。
身体素质差得实在太远……如果他能再年长四五岁，胜算就不一样了。
“看来，是我赢了。”
武志飞的瞳孔逐渐恢复平静，他的嘴角因痛楚和笑容而歪曲，随后，他捡起路上的钥匙。
燕景行没有回答，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度滚入水泥柱后面。
他拿起霰弹枪抱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同样结束了能力的使用。一瞬间，被抑制住的痛苦如海潮般涌来。
“不用再战斗了，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
武志飞对燕景行藏身的角落说了一声，之后便转过身去，朝着保险柜走去。
他的神情心满意足，目光中洋溢着兴奋感和期待，尽管身上伤势颇重，个人的气势却已经到达了巅峰。
终于……终于到了这一刻。
他将得到梦寐以求的武器，从此脱胎换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超人”——
……
燕景行紧闭双眼，额头冷汗直流，手脚都在不停颤抖，嘴唇已经被用力的牙齿咬烂了，但他却浑然未觉。
再加上——他的肋骨恐怕已经踢断，不知有多少脏腑正在内出血。
充满热量的血液正在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流淌出来，留下一具逐渐失去生机，变得冰冷起来的身体。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吗？
不，这好像是……压根不算是一个问题？
武志飞没有杀了他，但他已经直说了，就算他决定放了自己，剩下那些人也会杀了他……
他们还不开枪吗？在等什么呢？等着自己流血而亡吗？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虚弱的呼喊。
“你……”
燕景行转过头，发现从黑暗中走出的裂头犬一瘸一挂地来到身边，然后虚弱地趴了下来。
它的身上都是血，他还看到了好几个洞，那是枪眼……
简直和自己一样糟糕。
是再次闯进来的时候，被那群黑衣人们射伤了吗？
燕景行发现它的两颗脑袋都在虚弱地吐出舌头。虽然是异星生物，不过基底还是地球上的狗。
“好惨，谢谢你来救我……嗯？对了，是玉芝让你过来的吧，她居然还能对伱下达命令，看来是真的很拼命……我记得你还有快速复原的能力，说不定有机会活下来……唉，我的身体还是普通人，可没有那么方便了。”
燕景行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了。他突然注意到裂头犬脖子上悬挂着的项圈，与项圈上的胶囊盒。
“这是……”
他那颗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昏昏沉沉的大脑，在这一刻灵光乍现。
他赶紧用哆哆嗦嗦的手指解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
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燕景行忍不住露出苦笑。
“……原来如此。可惜我现在这种状态，就算有钥匙也办不到和人争抢。”
他已经预感到死亡正在临近，而能在死前收到谢大小姐的信息，反而让男孩的心得到了一时的平静。
燕景行闭上眼睛。
据说人死前会回放自己渡过的一生，可或许是因为他还太年轻的缘故，他的脑内只有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他只是本能地想让周围环境安静点。
但——
事情永远不能如他所愿。
“好吵……”
他皱起眉，再次睁开眼。
整栋仓库都在激烈摇晃，地面如乘风破浪的船那样颠簸，就好像冰冷的水泥地面下方就是起伏不定的大海。
“这是……发生什么了……”
仓库的穹顶正在绽放开一道道裂缝，外界的夜色与空气一齐涌入。
巨大的魔影仿佛水面中倒映的丛林，在其间摇曳而过。
燕景行抬起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
武志飞瞪大了眼睛。
“这、这种感觉是……”
他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这种怪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座小镇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他过来的那个人早就知道了吗？如果对方早知道，难道还会指派他独自前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一声：
“撤退！都给我撤退！”
说话间，武志飞浑身的肌肉都在膨胀，潜入体内的子弹被一颗颗弹了出来，伤痕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复原，无论是碎裂的骨头还是破裂的肌肉都在弥合。
这理所当然不是人类应有的力量，如此看来，他之前所说的“想要通过那件武器，得到超过人类生物学定义的力量”，就显得有点奇怪了，因为他明显已经获得了类似的力量。
只不过……
武志飞的个子正在变高，他本来就超过两米，现在更是超过了两米五的个头，简直像是个巨人。
男人厌恶地挠了挠自己被疯涨的毛发所覆盖的腮帮子，他的指甲也变得长了起来，如野兽般尖利。
“只要能得到真正的‘素体’，我就能脱离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只差一步。”
武志飞再度抬起头。
但他更清楚，假如出现在这里的怪物真的是资料显示里的那一尊，那凡是它途经之处，留下的都是一片废墟，如同天灾席卷后的末日景象。
其缘由是怪物本身具有恐怖的吸引力，具体机制原因尚且不明，但是效果足以把一排摩天大楼或是一座城镇连根卷起、搅成粉碎，吸入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如果不在它彻底降临地球前逃开一定距离，那就没救了。
……
“这么快就……上次可是用了一天半。春藻……你也很拼命啊。”
燕景行笑了起来，他的视野变得一片模糊，不知道是不是沾上了血。
“看来，我不能就此放弃……还没到要认输的时候。”
他再一次激活能力。
还有……不到一分半钟的时间。
虽然已经没办法战斗了，但是通过压榨体内的最后一点生机，他能继续维持一定的行动能力。
哪怕处于濒死状态，他还是勉强着站了起来。
说实话，就算能找到素体，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快死了。
不过，“有没有用”之类的事情，他现在没心思考虑，临死前的人往往只有那么一两个念头特别执著。
……
武志飞终于还是选择了退缩。
原因无他，因为他现在仍开启着“战士本能”，它正告诉自己该如何做。
这是最理性、最冷静的判断，没必要在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刻意去冒风险。
他——或者说在旁人看来是“它”，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头人立而起的野兽，浑身都是漆黑的毛发，随手将掉落下来的水泥砖块拨到一旁。
他如今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人类，或许可以直接把那台保险柜搬走？
这么想着的他，跑到一半时又转过身，这时，他看到一个虚弱的人影正摇摇晃晃地在即将崩塌的仓库里行走。
……还没死，居然还想去碰我的东西么？
这时候的武志飞可顾不上什么资格不资格了，他随手举起一块有大半人高、几十厘米后的水泥块，当作铁饼那样直接投了过去。
“砰！”
身影哼都没哼，应声倒下。
紧接着，大量的砖瓦碎块一起伴随着地震砸落下来，其中甚至有一整根混凝土柱子，正好拦腰砸下。
他完全能想象得到，被压在底下的人注定会筋骨寸断、被压成肉泥，死得不能再死。
与此同时，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龙卷风般的恐怖吸力，已经开始撕扯地表，周围的一切都如同反重力般上浮，像是来到了宇宙……
武志飞不再犹豫。他转过身，双脚一蹬，一跃而起，距离地面足有八米高，像滑翔般跳出了这处即将被降临巨兽席卷的仓库废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