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老鼠还没睡,这座城很多人都没有睡。昏黄的路灯下都能看见那氤氲的寒气,没有了夏日里蚊虫飞舞的壮观。校门口的那条街道,延伸到远方,偶尔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留下逐渐远处的引擎声。
这座城市好像在沉睡,偶尔的人语声荡漾在黑色的上空,更显得夜的宁静。
校门口两边的地摊小吃都在准备收摊了,一天的劳碌挂在了脸上,刻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尽显疲劳。岁岁年年都重复着相同的事情,梦想对他们来说像天上的月亮,遥不可及,每日记挂在心头的是一日三餐的生计问题。
今夜学校门口的宾馆旅社客满,这种情况让人觉得;“双十一”美其名曰光棍节,其实并不是老鼠这类屌丝的节日,而是脱光者的节日,是一个为脱光而庆祝的节日,应该叫脱光节。
祥子和韩婷四地寻觅了一番,也没找到一处安身之地。到前台一问,人家不是说客满,就是问有没有预订。那直勾勾的眼神看的祥子和韩婷实在是不好意思,那眼神不是明白着说,这里没有你们的苟且之地嘛。
还是没经验若的祸,万伟作为过来人,提前几天就预订了。祥子心里直报怨,你他娘的作为前辈,应该指点指点啊。
两人手挽着手又从一家宾馆失望的走了出来,还没走出宾馆大门,祥子意外的是遇到了熟人,胖子张和关欣婷相依相偎走了进来,祥子和胖子张两人擦肩而过,都没有说话,尴尬之余,两人交错的眼神中都藏着心有灵犀的龌蹉笑意。
祥子挽着韩婷往外走,听见后面胖子张对服务台接待员说道:“你好,我们预订了房间。”
多么霸道的一句话,预订了房间!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又一位前辈飘过,用活生生的例子告诉你,经验很重要!
不知道从第几家宾馆出来,站在寒意甚浓的夜空下,两人有些茫然无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韩婷冷的打了个喷嚏,问道:“怎么办?”
祥子叹了口气,征求道:“要不打车,去市中心吧。”
韩婷冷的裹紧了衣服,有些索然道:“今天就算了吧,还是回寝室吧。”
“现在回去,不知道宿舍大门锁了没有。”祥子有些失落道。
韩婷掏出手机给邢胖子打了过去,问了一下,邢胖子下楼看了一下,宿管阿姨正准备锁门,韩婷说让宿管阿姨等一下,她马上就回去。
挂上电话,同祥子分别后,韩婷就匆匆往宿舍赶。看着韩婷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祥子叹了口气,真是个失败的夜晚。
没办法,只能回去了。
这时候,只能一句话形容,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祥子转头看了看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宾馆,夜色下,友谊宾馆的招牌一闪一闪的,友谊宾馆一个大众的名字,也是一个“出色”的名字,不知道这个时候有多少人正在里面建立着深厚的“友谊”。
祥子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裹了裹衣服,准备回宿舍。往回走的时候,路过离学校不远处的一家快递店。
这家快递店新开不久,看来是学校的业务量比较大,这个夜晚是“双十一”的夜晚,也是一年中,快递业最繁忙的时刻。
“双十一”,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预热了,广告打的满天飞,各大主流媒体都是双十一的广告,班上那些女生讨论最多的也就是双十一,打算在这一天,疯狂血拼一下。自己的女朋友韩婷也不例外,今天也买了很多东西。
难怪小小的店里,快递堆积如山,快深夜了,里面的几个人正忙的热火朝天。祥子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没看到正面,但祥子已经笃定那就王颖。
灯光下,她正弓着腰,查看货物,纤瘦身材,莲藕般手腕,束起的长发乌黑发亮,气质脱俗,那侧目看上去也是如此的楚楚动人,更让人心生怜惜。
都已经这么晚了,她还这样操劳着。祥子站在远处看着那忙碌的身影,看了很久很久,才离去。
祥子刚转身离开,王颖的第六感使她抬起头来望向外面,看到的只是一个朦胧的身影正渐渐消失的夜色中,王颖盯着那消失的身影,有些疑惑。
“王颖,把这些货物单分一分。”旁边一个人的话又让她将注意力放到了手头的工作中。
“好!”王颖接过一叠快递单忙碌起来。
祥子心里很不好受,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觉得心跳都不规律了。要是以前他肯定会上去打招呼的,可现在不同了,他和她已经形同路人了。
以前他对王颖还存有一丝幻想,可就在小偷石磊出狱那一天,王颖的话让他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这还要从不久前,石磊出狱那一天说起,祥子陪着王颖去接他,可并没有见到他人,门口的守卫说来晚了一步,人刚刚走了。
没见到他人这让王颖很焦虑,石头拘役的三个月里,王颖和马教授来看他,他都不愿见,这让王颖和马教授都很失落和伤心。
就在石头出院前几天马教授心脏病突发,临走前嘱咐王颖一定要把石头给他带来。可现在连他人都找不到了。
王颖站在高墙外,呜咽的抽泣起来,她觉得眼前的高墙在包围自己,让自己无路可逃。祥子看着束手无策的王颖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王颖和石头的关系特别好,像姐弟一样亲密。两个人都来自贫苦家庭,相同的家庭背景让两人有着相同的语言。两人一起勤工俭学,两人一起为了学费和生活费而拼命挣钱,就是为了给那个破败不堪的家庭减少一点负担。
在平日里,作为学姐的王颖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着比自己小的石头,石头也把她视为自己的亲姐姐。在艰苦的生活中,石头曾说过,姐姐王颖就是他心里的依靠,其实在王颖心里何尝不是,他在照顾石头的时候,石头同样也是他的依靠。
石头啊,石头啊,你为什么连你姐姐都不愿意见,还有最疼爱你的马教授,在我们的心目中就像爷爷一样和蔼可亲,爷爷走的时候,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呐。
王颖心里对石头那个怨啊!石头啊石头,曾经你是那么的优秀,是全村的骄傲,是父母的骄傲,也是马爷爷的骄傲。
可转眼间,你却成了阶下囚,你曾经那最耀眼的骄傲,变成了如今的巨大的耻辱。你怎么能一时蒙蔽了心智,干上了那最为不耻的勾当。
王颖越想越觉得石头冤屈,一肚子的委屈和压力让坚强的她崩溃了。这才没多长时间,她就失去了两个最爱的人,马爷爷撒手西去,石头又不知所踪。她把所有的委屈都撒在了祥子身上。
她怪万伟为什么当初没有给石头一次机会,如果是那样,石头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石头可能还是那个学习优异的石头,马教授也不会为了石头操心的心脏病突发,含恨而去。
她怪万伟,怪祥子,怪他们宿舍,怪当天所有的人,是他们让石头走到今天这一步。
祥子不小心辩解了一句:“他自己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责任。”
这句话让崩溃的王颖彻底的癫狂,冲着祥子怒吼道:“做错了事就不能得到原谅吗?就必须要承担责任,那你告诉我,你的责任在哪里?你对凤姐的责任呢?还有你对凤姐肚子里孩子的责任呢?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王颖的话像一击闷棍重重的打在祥子的脑袋上,她知道啦,她都知道啦!
王颖看着处在惊吓中祥子冷笑道:“你以为你干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吗?你恰巧在凤姐怀孕的时候出现,事后我就觉得不对,后来一再追问EE,果然是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颖的话像冬天里的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把祥子浇了个透。凤姐,过去这么长时间,祥子都快淡忘的时候,被人提了出来,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心慕已久的女生提出来的。
他以为这一页会从他的人生抹去,可事与愿违,人生不是写在书本上的铅笔字,能够用橡皮擦去的。有时你经历的都像一块石碑上雕刻的碑文,永远抹不去,不去提起,只不过是把它放在了心底。
凤姐和那个小生命就是那个抹不掉的过去,在夜深人静,内心孤独的时候,时常会萦绕在祥子的心头。
王颖的话对祥子的打击特别大,也让祥子彻底断了对她的念想。王颖毫不留情的痛斥祥子,说祥子是人渣,是垃圾。
祥子像坠入了无底深渊,所有的黑暗都涌向自己。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就知道自己丢下了在高墙下痛哭的王颖慌不择路的逃了回来。
祥子像丢了魂似的逃了回来,整个人惶恐不安。到校门口,从出租车上下来,直接进了一家小饭庄,要了一瓶烧酒,拼了命的灌,不要让自己那么的清醒,清醒的自己感到十分的不安和害怕。
祥子走后,王颖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泪水都快流干了。哭完之后,心里好受不少,看着眼前的高墙,王颖又挂念起石头,现在他被学校开除了,家也回不去了,马爷爷和我又不在他身边,他现在是最孤独也是最无助的时候,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收拾凌乱的心情,筋疲力尽的回到学校,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疲惫不堪。带着挂念和伤痛进入了梦想,在梦里梦到了一脸慈祥的马爷爷。
祥子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但自己头疼欲裂醒来的时候,韩婷在自己身边。她看见祥子醒来,倒了一杯开水递了过来,关心道:“喝点开水舒服点,你怎么能喝那么多酒。”
后来祥子才知道,自己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韩婷打来电话,是饭庄老板接的电话,韩婷赶了过来,祥子还在发酒疯,引来一些围观的人。
韩婷没办法,就在饭庄旁边的宾馆开了个房间,让老板和服务员帮忙把祥子扶了过去。祥子在宾馆里对着韩婷酒后吐真言,韩婷听完祥子酒后真言,也很震惊。
祥子醒来后,韩婷小心翼翼的问道:“凤姐的事情是真的吗?”
“你都知道了。”祥子哭笑道,祥子的表情告诉了韩婷一切。
“现在你还觉得我好吗,曾经你说我和王颖好不了,就和你在一起,你现在还这么想吗,是不是很可笑。”祥子自嘲道。
韩婷低着头没有说话,这在祥子的意料之中。
然而出乎祥子预料的是韩婷突然抬起头来抱住祥子,吻住了祥子的嘴,那吻有些稚嫩,却更诱人。
祥子脑袋“嗡”的蒙了,那颗心像海上的一叶扁舟,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韩婷的安抚,犹如远处闪烁的灯塔,让祥子找到了依靠,寻到了安慰。
这一夜,春光旖旎,韩婷上大学以来一直是个乖乖女,寝室里人正好奇,这还是有史以来韩婷第一次夜不归宿。
这一夜后,韩婷也正式成了祥子的女朋友,这一夜之后,祥子就和王颖断了联系,他不愿再见到王颖,因为这会让他想到过去。
直到今夜在快递店看到王颖,他不愿上前,也不敢上前,因为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