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尺墨推开门, 飞快地奔到杜尔的桌前，双手搭在桌子上，气咻咻地看着杜尔, 劈头质问：“你在玩什么把戏啊？”
杜尔挑眉, 弯了弯手, 示意季尺墨到沙发上坐着。季尺墨点了点头, 豪不客气地装了杯水, 走到沙发边坐下。杜尔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转了一下椅子，正对着季尺墨, 说：“也没什么，不过是惩罚而已。”
“惩罚？你不跟莞莞说清楚, 那晚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 我都被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吓个半死。”季尺墨瞥了杜尔一眼, 极其不满意。
杜尔耸肩，“我说得很清楚。这场婚姻很失败, 从头到尾，都是我追着她走，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迎合着她的节拍。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需要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但是我对于她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你不觉得, 再这样下去, 就算今天江止言不再被她喜欢了, 难免过一段时间又会冒出一个张止言、何止言之类的干扰人物。”
“就算是为了惩罚她……也没有必要说出‘离婚’两个字吧……”季尺墨无奈了。
杜尔微微一笑, “你不觉得说得严重一些, 这场惩罚游戏会比较有趣么。”
季尺墨下巴跌地，杜尔师弟, 我能说你腹黑么……
“也是时候让她主动来了解我，解开我这个并不复杂的谜团了么。”杜尔说完，又翘了翘嘴角。
季尺墨点了点头，随声附和：“确实、确实……总是要你来追逐她，这对你一点也不公平。难得你有耐心……换是我，估计早离婚了……”
“我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甜品，嗜书如命，很懒，不喜欢计较太多……可是我呢，她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也不知道我最怕吃甜腻腻的零食，更别提我的兴趣爱好了。所以，我想让莞莞主动来熟悉我，安排她来做这一场追逐游戏的追求方。”杜尔笑了笑，说，“有些时候，不能太纵容她……”
季尺墨叹了口气，说：“好吧，我赞同你的想法。那张离婚协议书，你签了吗？”她想起向莞莞这几天一直牵挂在心头的事情。
“就算签了，我也可以撕毁掉么。”……向莞莞，你心里的大石头应该能放下了吧……季尺墨替向莞莞松了一口气。
季尺墨把纸杯放下，歪着头盯着杜尔，颇感兴趣地问他：“其实，既然已经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为什么还要相信爱情呢？而且，你明明还有更多的选择，不是吗？”
杜尔站了起来，他看着对面书柜上摆着的两只微型的泰迪熊，是向莞莞去年暑假来到办公室的第二天，到步行街精品店买回来作为摆设的。她不止一次抱怨他的办公室物品少，显得过于简洁和单调。
“如果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么，我期待有一个人能把我埋了。”杜尔淡淡一笑，温柔地说，“而且，我期望的这个人，必须是、也只能是莞莞。”
季尺墨一瞬间愣住了。
向莞莞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凯盛企业的办公大楼。走进电梯准备关门的时候，老四的声音兴冲冲地撞进她的耳朵里：“嫂子，等等我，等等我！”
向莞莞一怔，杜尔还没有公布他们离婚的消息吗……
随即反应过来，帮老四按了按开门键。然而电梯门没有打开，向莞莞诧异地再按一边，门还是没有打开。向莞莞的手不由自主地发抖，她抬头扫了一眼天花板，又向四周看了几看，难道见鬼了……？
向莞莞赶紧揉了揉眼，冷汗直流，原来一直按的是关门键……
向莞莞点了一下开门键，老四总算走了进来。
“嫂子，你在干什么，我都等了老半天。”老四抱怨一句。
向莞莞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刚才按的是关门键……”
老四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嫂子，你故意耍我吗……莫非我天生就长着一张善良好欺负的脸？”
向莞莞摸了摸鼻子，沉默了几秒，说：“……我硬是没看出来。”
“你就不能说一句好话吗！”老四出离愤怒了，抱头低声咆哮。
“……”向莞莞想了想，勉强地说，“老四你真是太帅了……这句怎么样？”
老四欢呼雀跃，“非常好，我就爱听这句话。”
“……可是……”向莞莞幽幽地看着老四，哀怨地说，“可是要我昧着良心说话，很痛苦喔。”
这时电梯门打开，受到打击的老四轻飘飘地远离向莞莞。离去时，他还特意凄楚地回眸，咧嘴朝向莞莞苦涩一笑。
向莞莞被这一幕吓傻了，很久才能恢复常态。她平静自己颤抖不已的心，镇定地朝杜尔的办公室走去。
杜尔办公室的门微掩着，没有从房间里传来声响。向莞莞轻轻推开门，里面没有人。她嘟着嘴，慢吞吞地走到沙发前，并腿坐下。
这个最熟悉不过的地方，现在却有压迫感从四面八方逼近。
向莞莞叹了叹气，这大概是应了那句古话“自作孽，不可活”吧……她郁闷地低下头，双手无力地落在大腿上。
刚才在公交车上，她扶着椅背，望向窗外。看到一对身穿高中衣服的情侣，她蓦然想起那次和杜尔一起回家，热心的妈妈把她的相册本翻找出来，递给杜尔看。杜尔翻过一页又一页，忽然指着高中毕业典礼上照的一张集体照片，说：“我还是觉得这个人最可爱。”
在照片里，她撅起嘴，脸蛋胖嘟嘟的。
“我觉得好难看……”那时她还有资格依偎在杜尔的怀里，低声反驳他。
杜尔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说：“怎么会呢，你老公的眼光，一向很准。”
想起这一段情景，她的眼泪，突如其来地决堤。随后，站在车上的她，为了不被别人瞧见，立即用手划过眼角，不留痕迹地擦掉泪水。
过了许久，杜尔还是没有回来。向莞莞犹豫地拨通杜尔的电话，耳边传来一阵吵杂的忙音。
他是不是在躲着自己……向莞莞一想到这里，眼睛就涩涩的，湿湿的。
“我今天来办公室找你，可惜你不在。明天下午我会去学校图书馆还书，五点钟的时候，能在图书馆见面，然后去吃个饭吗？”向莞莞最后决定留一张纸条，垫在他的鼠标下。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家。
第二天向莞莞穿上鞋出门之前，季尺墨从房间里走出。她倚着墙，望着向莞莞，叮嘱她：“有什么事跟他好好谈，别动不动就默言地就往心里藏掖着。如果你真想挽回这段婚姻……不过，你为什么要挽回呢？其实从一开始，你就被动地接受这一切，如今有这个机会……”
“我已经……习惯了，有他的生活……”向莞莞打断她的话。向莞莞扶着门把，回头看了看季尺墨，浅浅一笑，“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我生活模式里的一部分。”
季尺墨不胜唏嘘：“为什么当初，你就不愿意坦白呢？如果早点说出来，也许现在就不会演变成这个局面了。”
“所以……这一次，我该把握机会告诉他。”向莞莞垂头，“我一直以为，我对杜尔的感觉，就只停留在感情最表面的一层，不多也不少……”叹气一声后，她接着说，“可是当他拿出离婚协议书给我看的时候……我握着笔的手在大热天里不停地发颤……那一刻，我想，我多少，还是把他纳进了我的生活轨道里。”
“我很懒，我不喜欢随随便便改变我的生活方式。既然他当初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就不应该放弃我。”向莞莞抬起头，弯了弯嘴角，“在这之前，一直都是他主动附和我。可能在失去之后，我才会顿悟，这一回，应该由我来追逐他的脚步，他的背影。”
季尺墨忍不揶揄她，“万一杜尔真的放弃了你，你该不会要我陪你住在这里一辈子吧？”
向莞莞神色一黯，耷拉着脑袋，“其实我没有什么把握……但是……”季尺墨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她：“笨蛋，你都还没有付出努力，凭什么这么快要求看到结局呢？加油吧，奋力赶上他的步伐。我相信你的能力，爆发你的小宇宙吧，嘿嘿嘿。”季尺墨摆出看好戏的架势，令向莞莞哭笑不得。
向莞莞和季尺墨告别后，搭公车回Q大图书馆还书。半路碰巧遇上了汤倩，便与汤倩一起去图书馆。
“莞莞，你老公呢？”汤倩好奇地八卦一句。
向莞莞尴尬地笑了笑，说：“他有点忙。”不确定地补上一句，“等会可能会来接我吧。”
汤倩笑嘻嘻地说：“你们两个的感情真好。”向莞莞心虚地“嗯”了一声后，连忙扯开话题。
到了目的地后，汤倩去四楼补办学生证件，留下向莞莞一个人在图书馆。还书之后，向莞莞走出图书馆。她沿着长长地走廊，慢慢地往外走。黄昏的剪影在她的身后碎了一地。向莞莞猛地刹住脚步，她看到杜尔正在向自己这边走来。不经意的目光交汇，让她看见了他轻薄的镜片后，那墨黑色的眼眸，即便带有一点点血丝，仍然深邃而睿智。
片刻间，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他，还有围绕在周围的，温暖的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