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狼卫的去向,以及北燕官兵的事,总归是需要解决的。
“不打算说说么?”季子裳睁眼,问道。
他的语气里有些许的不耐,以及压抑的怒气。
今夜有人受伤,有人死去,而他最为憋闷。就好像明明是有一身力气,可无论朝哪边打出去,都是撞在棉花上。
让人无奈,让人窝火。
燕廷玉只顾大口吃肉,还喝了口酒,没有理他。
“我在跟你说话。”季子裳眼眸微低,语气渐沉。
“没有人跟你说过,食不言寝不语么?”燕廷玉将手里的肉丢在碗里,满嘴油花,此时抬头看过去,神情冷笑。
“我只知道,死人才不会说话。”季子裳冷冷道。
燕廷玉哼了声,用桌上的毛巾仔细擦拭着手指。
“我还以为,你最该在意随你来的那些人呢。”他讥讽道。
他所说的,是今夜围攻东厂时,被火药炸死炸伤的那些人。换句话说,他的意思是,季子裳最先找上的,该是同样坐在此间的付吟霜等人,而不是他。
可季子裳听后,想到的除此之外,还有之前陆延年所说的话--今夜受伤而被公孙懿安排到附近医馆的人,在此之前都被桃花剑阁找到所在。
陆延年那是威胁之语,他自然能听得出来。
如今也算是得罪了桃花剑阁,对方会不会拿那些人来报复,季子裳并不确定,也无从去判断。
只是他心里自是着急的,方才公孙懿派出府衙差役的时候,他也着重拜托此事,而对方也应下了。
有官府在,桃花剑阁应该不会做得太过火。
至少,季子裳是这么想的。
……
“你到底想做什么?”季子裳问道。
燕廷玉将手巾一扔,身子朝后一靠,陷在椅中。
“如果你们不想杀我,那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笑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燕国官兵来就要屠城杀人,赶尽杀绝吧?”
他说着,目光在堂中众人脸上扫过,只不过有些遗憾的是,场间这些人里,少有情绪表达在脸上的,这倒让他有些失望。
“这天下,是朝廷治下,不是某家某派某个势力的天下。燕国不是被灭的梁国,江湖就是江湖,草莽就是草莽,他们可以参与政事,但永远不会形成干预。他们能为我们所用,也只会被踩在脚下。”
燕廷玉说着,语气里自有一股莫名的气势,“所以燕国才能起灭国之战,而宇内武林只能顺从,却无一敢浑水摸鱼。”
“所以你的意思是,燕军入城,其实另有目的?”季子裳问道。
“我来梁州城,当然不是为了一个狗官,他死不死的,与我何干?”燕廷玉说道:“我是为了梁州来的。”
苏澈听后,眉头微皱。
场间除了燕廷玉,唯他是出身官宦,算是朝廷的人,此时只能听得出燕廷玉话中意思。
梁州地处中原,四面联系极为便利,是客商和江湖人往来之地。而又因桃花剑阁所在,梁州境内没有什么大的武林势力,多是零散的小帮小派,虽是鱼龙混杂,却也难成气候。
如果有人想要入主梁州,难度最大的便是桃花剑阁,只要将其阻力消除,就没有什么难事了。
燕廷玉透露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来梁州城,就是为了接管此地,那灵芝小庄内的官兵,恐怕就是为此而来。
苏澈对此不免感慨,北燕有燕长安白衣渡江,如今又有燕廷玉谋算梁州,这份长远心计,的确令人佩服。
当然,燕廷玉如今还未功成,起码在桃花剑阁这里,今夜若不是有玉沁出手,恐怕他的一番布置便全然落空了。
终究是燕廷玉孤身犯险,身边没有大修行在。
“你打算怎么对付桃花剑阁?”盗帅撇嘴道:“桃花剑阁屹立桃山,派中高手如云,你觉得仅凭七千官兵就能让他们听话?”
“墨家高手也不少,而且跟不少门派交情匪浅。”燕廷玉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盗帅脸色一黑。
因为他知道,对方所说的是墨家的近况,以及上段时间墨家被北燕逼迫,以赌约形式交出部分熔炼玄冰铁的事。
那时,来墨家机关城的并没有什么北燕高手,除了官员和工匠外,便是几个随行护卫,可墨家依旧要以礼相待。
这才是燕廷玉所嘲讽的。
燕廷玉淡淡道:“谈不上什么对付,只有‘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而已。”
他的话语平淡,可听之诸人无不心头一寒。
这是自信,更是底气,并非是源于自身武功,而是因为有燕国在。
苏澈拇指轻抚剑柄,默然不语。
这是他第一次切实感觉到,个人之力的渺小。
在面对燕国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没有谁能够淡然以对,便是观潮阁和真武教,也要避其锋芒。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低头,或是就此服从。
江令寒和叶常青在此时也若有所思,虽然后周对江湖不像燕国这般强硬和逼迫,可在面对朝廷的时候,同样呈于弱势。
他们不由在想,若有朝一日,朝廷要他们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时,他们该怎么做,该何去何从?
“那是他们不够强。”
正在场间几人沉思之时,忽而听得冷冽之语。
这是玉沁开口。
她的右手以绷带缠绕包扎,只露出一截手指,此时指尖划过身旁案上的茶盏,发出淡而刺耳的声响。
“什么?”燕廷玉似是没太听明白,也可能,是因为对方这话中的反驳之意。
“只要你足够的强,就算是梦,也并非遥不可及。”玉沁的话,像是说给众人听,又好像只是说给一个人听。
燕廷玉微微皱眉。